第473章 孽火审判长
    “背叛是火，点燃之后，就不会再熄灭。
    在塔中，它不止属于加害者与受害者，
    它属于所有人。”
    ——《终焉之塔·灰烬抄本》
    灰雾翻涌，像溃散的剧幕。
    下一瞬，轰鸣声从地狱深处扑面而来，铁与火的合奏震得墙壁簌簌抖动。
    “轰——！”
    小屋的大门猛然炸裂，孽火机车咆哮着撞入。
    那不是金属，而是骨头与焦纸拼合的怪胎，燃烧的车灯里嵌着两只眼球，死死盯住屋内。
    机车停在大厅中央，孽火炽烈，烙下一道道邮戳般的印痕，名字在灰烬里闪灭。
    骑士的身影与机车合为一体，半熔化的铠甲残骸滴着孽火，头盔下的脸孔不停变换——时而是陌生人，时而是司命模糊记不起的旧相识。
    他抬起那条布满眼睛的铁链，低沉的嗓音伴随链环的摩擦声逐句落下：
    “我不记得你是谁……但我记得仇恨。”
    铁链挥下，地板瞬间炸裂，木屑燃烧成黑火飞溅。
    “链条落下，邮戳盖上。命运签收。”
    链环卷过书架，整个角落像是被邮戳压碎，化作一摊灰烬。
    “复仇不是为了报应，而是为了让更多人加入。”
    他猛然甩动铁链，直接将一面墙撕开，孽火顺势吞没家具。
    “我死在背叛里，你们，也会。”
    链条直劈向司命。
    司命翻滚避开，扑倒在一张倾覆的沙发后，扑克牌散落一地。
    他抬头，冷汗沿颈脖滑下，咬牙低骂：
    “该死的……什么背叛？我又不认识他！”
    伊莎贝尔已经撑开了炼成阵，银光护住两人。
    她眼镜后的眸光闪烁着，嘴角带着那种虚假的温柔：
    “或许，他曾经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链条再度抽击，火将她的长袍撕出裂口。
    她的声音依旧镇定，却透着某种冷酷的肯定：
    “或许，他被你——或者另一个‘你’背叛过。”
    “司命，在这座塔里，每一个人……都最终会成为他这样。”
    她说话时，炼金阵爬满地板，血肉傀儡从地下蠕动而出。
    司命的眼神却因为她的话骤然收紧。
    灰雾散尽，孽火席卷，链条声如同命运在咆哮。
    剧烈的战斗，就在摇摇欲坠的屋内展开。
    孽火机车轰鸣着冲撞而来，铁链火光劈碎半面墙壁。
    司命翻身扑倒，扑克牌散落满地。
    几张扑克牌化作锋锐刃风，弹向死灵，却只在孽火的躯壳上溅起火星。
    他咬牙低吼：“该死的东西！喂，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一记机车甩尾擦着他掠过，火焰灼烧了整片空气。
    伊莎贝尔撑起炼成阵，血肉傀儡与孽火链条互相撕扯。她的嗓音却依旧柔和，像在病房里安慰垂死的病人：
    “没什么。只是……如果我们死在塔里，塔会赐予我们永生。”
    她笑了笑，眼镜后的眸光冰冷。
    “永生在诅咒里，就像它一样。”
    司命侧目，冷哼：“那可太糟了。我宁愿躺在墓地里腐烂，也不想以这种方式苟活。”
    他伸出手，五指在空气里虚点，低声吟诵：
    “命运啊，我祈求你的眷顾。”
    刹那间，火焰与灰尘都静止了一瞬。
    机车轰鸣像被隔绝在另一层现实，复仇死灵的链条呼啸劈来，却在离他仅一寸的距离时被无形之力偏转。
    司命就这样安然步行，孑然一身，从孽火之间穿过。
    他绕到复仇死灵的身后，掌心贴上那副半熔化的铠甲。
    白色小丑面具下，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笑意：
    “暗星，破灭。”
    黑暗在他手中绽放。
    一颗暗星骤然成形，瞬息坍缩。
    轰鸣里，黑洞吞噬了骑士的肩部，铠甲与血肉被扯碎，留下一个漆黑燃烧的大洞。
    孽火咆哮。
    复仇死灵猛地反身，火链呼啸而下，逼开司命。
    机车猛然加速，将它整个身躯带离吞噬边缘。
    司命擦肩而退，冷眼注视着前方那半跪在孽火中的怪物。
    他伸手抖了抖扑克牌，面具下冷笑：
    “言谎成真——暗星破灭者的力量，为我所用。”
    伊莎贝尔拍了拍手掌，笑意仿佛真的在欣赏一场舞剧：
    “果然，谎言编织者的能力就是如此让人愉悦。”
    话锋一转，她语气带着一丝阴鸷：“不过，你高兴得太早了。”
    司命眉头一挑，随即瞳孔一缩。
    只见复仇死灵肩上的漆黑空洞蠕动着，孽火从骨缝与血肉中燃起。
    扭曲的铁与骨骼像是被某种外神的意志硬生生拼合，三秒不到，伤口已完全闭合。
    骑士再度抬起链条，孽火呼啸咆哮。
    那没有人类温度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死在背叛里……你们，也会。”
    房屋在火焰与怒吼的震动中摇摇欲坠。
    孽火骤然安静。
    复仇死灵停下机车，铁链垂落地面，叮当作响。
    司命正要抬手扔出扑克牌，却猛地一滞。
    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
    世界忽然像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他的瞳孔里，伊莎贝尔的身影扭曲变形。
    她不再是那个戴眼镜、温声细语的炼金师。
    她披上了漆黑的皮衣，眼镜碎裂，眼眶燃烧孽火。
    她的半边身躯与机车融合，双手化作燃烧的铁链。
    “司命……”
    她低声呼唤，却带着嗜血的疯狂。
    下一秒，她的链条横扫而来，将司命半身撕裂。
    扑克牌掉落在血泊里，染红。
    司命弯腰想要抵挡，却被孽火机车的轰鸣吞没。
    伊莎贝尔骑在车座上，仿佛真正的审判者，俯视着他，链条一圈圈缠上他的喉咙。
    “所有人，都会背叛你。”
    伊莎贝尔的嗓音低沉，像是恶灵骑士们的合唱。
    链条猛然收紧，司命的脖颈骨骼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血光爆开。
    他看见自己的手脚被逐一扯断，被焚烧成火焰邮票上的灰烬。
    最后的画面，是伊莎贝尔戴着温柔微笑，却将他肢解的身影。
    这是复仇死灵的【投影】。
    它强迫受害者看见“最亲密之人背叛自己的画面”，让你在恐惧和愤怒中崩溃。
    司命的心脏骤停一拍，胸口像被巨石碾压，眼神暗淡下去。
    他几乎要失去呼吸，幻象中的铁链正一寸寸勒紧。
    孽火咆哮，复仇死灵的头盔裂开，露出无数变幻不定的面孔。
    那一瞬，它的审判之眼与司命对视，燃烧的孽火链条抬起，准备盖下属于司命的死亡邮戳。
    大厅里火光冲天，灰雾已被彻底撕裂。
    在那一片炽烈的绝望中，司命的脸庞低垂，阴影遮住面具。
    ……然而，就在下一瞬，面具边缘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那笑意轻微，却仿佛在说：
    “你终于中计了。”
    轰鸣消散。
    孽火审判长的铁链收紧，在它的审判之眼下，那具“司命”的身体即将被彻底碾碎，化为血肉与灰烬。
    然而，灰烬并未像往常那样化为邮戳，而是落地后泛起蓝紫色的炼金光芒，像腐烂的肉块拼接，又像被刻意摆放的实验样本。
    孽火死灵的头盔深处，眼眸闪烁——它察觉到异样。
    下一刻，那具尸骸骤然膨胀，裸露的骨骼发出咔咔碎裂声，胸腔中跳动着两颗彼此冲突的心脏，
    血肉憎恶以畸形的姿态“拥抱”它，将它整个人死死缠住。
    “虚妄分身。”
    真正的司命，从伊莎贝尔身侧缓步走出。
    白色小丑面具下，他的眼神冷冽，抬手轻弹一张扑克牌，淡淡说道：
    “那家伙真难看，一点都没有我的风采。”
    伊莎贝尔翻了个白眼，像在嫌弃不专业的同事。
    她跪下，将掌心贴在地面，声音压得低沉而愉悦：
    “贤者炼成阵——收拢，融合。”
    蓝色星辉在血肉憎恶的纹路上亮起，像是把某种不可名状的公式硬生生刻进它体内。
    “该死的……”伊莎贝尔低声抱怨，
    “星辉炼金，每一次的作品都是未知数……事后观察结果实在让人烦躁。”
    憎恶在孽火死灵怀中剧烈膨胀。
    它的四肢像树根一样疯狂延展，直接刺入孽火机车的骨架。随后，腹部猛然炸裂。
    ——轰！
    数种颜色的药剂喷洒而出：
    赤红焚烧如孽火本身，碧绿液体腐蚀机车骨骼，紫色雾气裹挟着低语。
    最令人不安的，是两只诡异的异虫，它们像扭曲的星辰线条，钻入复仇死灵的眼眶深处。
    机车嘶吼，房屋在孽火与炼金的化学爆燃中彻底崩裂。
    司命静静站在壁炉，面具下的笑意一如既往，像在欣赏一场剧场谢幕。
    爆炸后的大厅依旧燃烧，但孽火审判长并没有倒下。
    它胸腔被撕开的裂口，竟在孽火中“逆转闭合”。
    那些钻入眼眶的异虫在尖啸中瞬间被点燃，化作虚无的灰烬。
    伊莎贝尔的憎恶炼成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孽火的涌动下——彻底溃散，化为一缕纸灰，被风吹得零落飘散。
    “……实验，失败了。”伊莎贝尔却微笑着，语气平静得像在记下一条观察数据。
    复仇死灵抬起手中的铁链，链环上的眼睛齐齐睁开，瞳孔里燃起奇异的蓝白火焰。
    那火焰不是灼烧肉体，而是焚烧“存在”。
    司命下意识戴上白色小丑面具，却猛然心头一紧。
    他感到自己的名字正在被剥离，记忆的棱角一点点模糊，连“司命”这两个字在脑海里都开始被抹去。
    伊莎贝尔更是惨白，身体轮廓边缘闪烁，如同相片在火中卷曲。她低声喃喃：“遗忘之火……这就是塔的永生。”
    孽火死灵的低吼轰鸣如同宣判：
    “我不记得你是谁……但我记得仇恨。”
    “你们，也会。”
    链条高高甩起。
    就在这一刻——
    屋内的时钟忽然敲响整点。
    滴答——叮！叮！叮！
    清脆的钟声割裂了孽火的轰鸣。
    复仇死灵猛然一震，动作僵滞，像是被某种规则无形的铁链紧紧锁住。
    它盯着司命与伊莎贝尔，孽火燃烧得更盛，眼眸里溢出难以言说的怨毒。
    “复仇……不会止息。”
    话音落下，它猛地扭转车身，孽火机车轰鸣，带着残余的恶灵骑士们一同冲入夜色，留下漫天火痕与撕裂的街道。
    屋内静了下来。只剩挂钟继续滴答走动。
    司命看了一眼指针，叹息：“还有十分钟，就是下一轮信件。”
    他轻笑，却透出一丝倦意，“恐怕……这就是它们离开的原因吧。”
    「仇恨是最稳定的邮戳。
    它不寄向加害者，
    只寄向下一个活着的人。」
    ——《虚星塔·地狱邮局手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