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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章 內訌不休
    平原县,县寺门前。
    长公子袁谭同冀州別驾田丰,二人相对而立,一股子硝烟的味道瀰漫在二人之间。
    袁谭梗著脖子,对于田丰批判他诛杀沮授一事,他只推说刑罚如此,不可轻易放纵罪人,绝计不去承认他诛杀沮授是一件错事,而是打算將错就错到底,不愿在田丰面前低头,也即是不向田丰背后的袁尚的低头。
    田丰白的鬍子抖动著,显露他怒意翻腾的內心,他一双眸子望向袁谭,眼中是失望到底的色采。
    说起来以往的时候,田丰对於袁谭这位长公子,虽是觉得其人並不怎么卓越优秀,但也不认为袁谭是中人的庸人,好歹袁谭这位长公子平日行事待人,多少透露出中人之姿。
    可如今,隨著沮授为袁谭加害一事的出现,田丰对於袁谭其人却是绝望了,无论是在个人的仁德上,间或是行事作风处,他都判定袁谭不是一个可靠的公子,不可与之相交,更不可与之结盟。
    心隨意转,田丰不再和袁谭论及沮授遇害一事,他只拱手向袁谭道出分別的话语:“长公子,如今秦王拥大眾前来,无非是意图谋取河北,夺走先君打拼下来的基业。”
    “如果说长公子你心中还念著一二故魏公的话,就请放下和少公子之间的恩怨,兄弟携手併力,共同抵御秦军,先击退秦军再说。”
    “不然河北没於秦军之手,少公子无处可去,长公子你也是无处是从也。”
    “哎。”田丰重重的嘆息了一声,他语气中透著无奈:“老臣言尽於此,这些肺腑之言,长公子你听与不听,就看长公子你自己斟酌思虑了。”
    不待袁谭回答,田丰指著县寺门前悬掛著的沮授言道:“老臣还有一个请求,望公子允准,沮君以往的时候辅佐故魏公,立下过不小功勋。”
    “今日公子因罪杀之,固然也是可以的,但还请公子念著沮君过去辅佐袁氏的辛劳,不应当將他的头颅掛在县寺门前羞辱。”
    “请公子將沮君的头颅和尸身交予老臣,就让老臣为沮君安排下葬,这样也不至於令功臣落得尸首分离的悲惨境况,寒了袁氏麾下文武的心。”
    袁谭默然半天,终是点了点头,他应声道:“也好。”
    虽说袁谭有心让触怒他的沮授头颅悬於县寺门前,高悬数日的光景,让內外知晓触怒他这位长公子的下场,但为田丰方才一席话语,袁谭心中那细微的悔意被放大,是以他应下了田丰所请,同意让田丰带走沮授的尸首。
    不消半个时辰,沮授的尸体和头颅被拼凑在一起,放在了一辆輜车上,由数名士卒推拉而动,向著城门行去,而別驾田丰,就在輜车一侧隨著輜车一起前行。
    望著因为街道不平,时不时东倒西歪、头颅和脖颈分离开来的沮授尸首,田丰眸子中儘是悲凉之色,胸口为之冰凉到了极点,他忽的生出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袁氏將亡,河北將没。』
    平原县寺大堂。
    送別田丰的袁谭和郭图二人分君臣落座,接著郭图突然抚掌惋惜道:“公子,你不该放田丰离去啊!”
    “为何?”袁谭不解,前面他拘禁作为使者的沮授,因沮授身份清贵的缘故,已经是闹出过风波来了,而今若是他拘禁袁氏幕府中居於首席的田丰,实是有点说不过去,且於他的名声大有折损,將失尽河北的人望。
    所故,对于田丰请求离去,並请求带走沮授尸首一事,袁谭前面是乾脆的应了下来,算是给田丰这位幕府首席重臣一个面子,不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不近人情,做事不择手段的独夫。
    郭图瞧出了袁谭的顾忌,他殷勤劝告道:“田丰见公子诛杀沮授,言语间对公子已经是有所凌迫,心中必然是对公子生出了恨意,此去回到少公子袁尚处,当是会倾力谋划如何对付公子,於公子大为不利。”
    “田丰在先君时就已经是重臣了,地位名分……”袁谭摇了摇头,他觉得不妥当。
    “害。”郭图点了点头,前面田丰告辞的时候,他也是因为田丰的身份和名位,所以没有敢生出留下田丰的念头,但现在想来,留下田丰在平原城內,是一件利大於弊的事情。
    “公子,我们以前拘留沮授,已经是惹出非言,何妨再惹出一会,倘若能留田丰在城內,少公子必定是投鼠忌器,不敢对平原城猛攻猛打,如此公子可得转圜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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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卿多虑了。”袁谭出言,他认为郭图因为前面河间的战败被擒,所以精神上有些紧绷,如同惊弓之鸟:“如今秦军正在赶赴平原的路上,袁尚安敢攻伐平原城,他当是会担心秦军掩袭其后,不敢倾力攻城。”
    “虽是如此,可也要防著田丰进言,督使少公子孤掷一注,在秦军到来之前对我平原城奋力一搏啊。”郭图说出了他的担心,他担心袁尚得知沮授的死讯后勃然大怒,再加上田丰一旁鼓舞煽动,袁尚会即刻对平原城发起猛攻。
    而以平原城內自河间败退的残兵数千,如果袁尚拼了命来攻,说不定能赶在秦军抵至前,有机会拿下平原城,到了那个时候,郭图自忖,袁尚念著弒兄的罪名不敢加害袁谭,但对於他这个袁谭的心腹重臣,只怕是会下死手和黑手。
    “嗯,郭卿所言。”袁谭斟酌了起来:“確实有些道理。”袁谭生出悔意,他认为郭图说的不错,或许袁尚会因为沮授的死,不顾秦军將至的情况,对平原城发起玉石俱焚的攻伐,就算最后为秦军坐收渔翁之利,也要將他这位兄长除掉。
    “来人,与我去追回田別驾,就说我有要事同他商量。”袁谭发出了號令,他打算就此追回田丰,將田丰栓在他的手上,让袁尚顾忌田丰的所在,不敢对平原城发起攻伐,如此他即可撑到秦军到来,同秦军內外合击,一举覆灭袁尚,再收揽河北忠於袁氏的势力和郡县,反过头去同秦军相抗。
    打发人马去追赶田丰后,袁谭眉宇间泛起了忧愁,他向郭图这位心腹倾述道:“郭卿,这次秦王亲出,虽说打著救援平原的旗號,可若是秦王其意在河北,我岂不是与虎谋皮了。”
    面对夺走他嗣君之位的袁尚,袁谭是厌恶到了极点,可这並不代表他对秦王刘璋这位盟友不做防备。毕竟诸侯相爭,都是为了疆土。倘若秦王刘璋意图谋取河北,他就是在与虎谋皮,將河北送到了秦王刘璋的手上,成为了田丰口中袁氏一族的罪人。
    所以袁谭多少还是有些顾虑,他是想借秦兵败袁尚,夺回河北的主君之位,但秦军若是太过强大,一举就席捲河北,他就没有了光復河北,重振旗鼓,再创袁氏辉煌的机会了。
    “是否这一次应下袁尚所请,並力对付秦军为上,然后再谋图袁尚。”袁谭言语迟疑的道出了他的一个在心中时不时浮起的念头。
    “公子。”郭图听到袁谭的这个想法后,他连忙否决道:“如今你和少公子已经是势如水火,断不可能联手了。”
    郭图为袁谭分析道:“几次同少公子交兵,少公子哪有一点顾忌兄弟之情,以及弒杀兄长的罪名,现在少公子所以请和,不过是因为外敌所逼,今日秦军来了,少公子请和,明日秦军走了,少公子又將兵围平原城。”
    “可知少公子的言辞不可采,举止不可轻信。”
    “再者。”郭图道起了秦王刘璋的好处:“秦王为人,弘雅有信义,自允公子结盟一事,每每出兵为公子袭扰少公子的后方,公子才得保全平原,不至於为少公子所擒。”
    “秦王於公子有恩德,而今公子若是背弃前来救援平原的秦军,同少公子合兵一处对付秦军,將是失信於天下也,况且日后击退秦军,少公子声势復振,旗鼓重振,再来攻伐平原,公子將欲向何人求援?”
    “嗯。”袁谭缓缓点了点头,不得不说,郭图说的是实在话,也是当下的现实如此。
    郭图见袁谭应下,他微微鬆了一口气,对於袁谭首鼠两端,既是不喜袁尚,又担心秦军趁势侵吞河北的疑心和忧虑,他的个人想法是力主先平袁尚,再去对付秦军的,內忧和外患,內忧才是首要解决的问题,没有了內忧,外患才好对付么。
    对谈许久,前去追赶田丰的人也返回来覆命了。
    “田別驾呢?”袁谭向著他派遣出去的都尉问道。
    “报公子,我等在城门处追上了田別驾,现在已將田別驾请回了县寺,现下田別驾正在门外候著。”都尉答道。
    袁谭挥了挥手,让都尉將田丰请入大堂。
    “公子。”田丰方才临近城门,又见袁谭著人来请,说是有要事相商,他虽是有所惑然,但他还是同意回县寺见袁谭一面。
    田丰在返回县寺的路上,思量著是不是袁谭悔悟过往,愿意放下和袁尚之间的恩怨,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共同对付秦军。
    若是如此,袁氏尚且有一线生机,河北之地不至於落入秦王手中。
    至於其他可能的情况,比如袁谭意欲拘禁自己,这种事情田丰却是想都没去想,他的身份,他的名位,足以让袁谭投鼠忌器,不敢做下如此狂悖无礼的事情来。
    “公子可是愿意同少公子併力对抗秦军?”田丰试探的问道,这一句中抱著无限的期望。
    袁谭感受著田丰灼热的目光,他不敢对视,只是摇了摇头。
    “那是何等要事?公子將臣下召还。”田丰眸子中困惑升起,他追问了一句。
    袁谭默然不答,他在田丰面前做不到直言他意欲拘禁田丰一事,哪怕可以找託词来为留下田丰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郭图见状,旋即他站了出来,笑意盈盈的向田丰言道:“別驾,公子是打算留你小住几日,好时不时聆听別驾的教导,於德行上有所增益,还望別驾勿要推辞才是。”
    “嗯?”田丰今天第二次撑大了眼睛,他哪里不明白郭图话中真意——留他住下聆听教导是假,拘禁他在平原城內才是真。
    “公子这是打算拘禁老臣吗?”田丰怒髮衝冠,近乎咆哮的言道,他不是没有想过袁谭会拘留他在城內,但他认为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小之又小,近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没想到,袁谭竟是真的做了出来。
    面对田丰的詰问,袁谭不得不回应了一句:“別驾,非是拘禁你,而是谭欲得別驾的教诲,所以留別驾小住几日。”
    言讫,袁谭连忙安排人將田丰引入別院,而他也跟著郭图转入后堂,他不愿意和田丰当堂对峙,这会放大他心中的羞惭感,让他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毕竟拘留田丰在平原城內,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日升月落,当日头隱匿於西山,一轮弯月升起的时候。
    袁尚站在营门前,举目向著平原城的方向望去,儘管九月的夜风已经带著一股寒意,从他的身形上席捲而过,带走热量的同时降低了他的体温,可他还是站定於此,静候著田丰返回的身影。
    “公子,夜深了。”逢纪向袁尚言道,提示袁尚该休息了。
    “逢卿。”袁尚一双眸子好似饿狼般,直勾勾的看著逢纪,语气浸著寒意:“你说別驾到现在还不回来,是为何?”
    逢纪听到这个问题,他埋下头来,不敢做出回应,且知道长公子袁谭有前科,拘禁过使者沮授,这一次说不得將田丰拘留在了平原城內。
    “许是长公子同別驾商谈合盟一事,一时间忘了时间,因而留別驾在城內住上一夜,明日別驾就当返回了。”逢纪说了点美好的展望,以抚慰袁尚越发难看的脸色。
    “哼。”袁尚冷哼了一声,对於逢纪的好话不做採纳,他言辞泠然:“怕只怕,是我这位兄长旧病復发,做出了拘留別驾的事情来,所故別驾还未回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