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这个介是~爱情!
数千人的庞大队伍在路过冠军城后,已经精简了许多。
那些各部族塞进来的精英勇士被抛在了冠军城的军营中,等整训一段时间后,再由兵司决定他们的去留。
对此,那些各部族的精英虽然有些遗憾和失望,却也没人敢说什么。
一来是那高耸立于天地间的高大城墙,让他们见之生畏。
二来也因为城墙那斑驳残留的战争遗迹,让他们不免有些心存戚戚。
‘当年,我阿爸就是死在这儿的吧……’
仇恨?
或许有吧。
但更多人则是很想不通,‘父祖们怎生那般愚昧?怎敢冒犯天威,向天兵挥刀?’
继而心生愧疚与感慨。
‘幸得燕公仁德,不与我等罪民后裔以血仇计之。’
‘禽兽尚懂反哺,若我等不能还报燕公之恩,岂非禽兽不如?’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由镇辽幕府斥巨资引导诸多儒士、僧人北上草原游历、布道的计划,已经卓有成效。
……
在抛掉了那些累赘后,继续南下的队伍不再臃肿。
而是泾渭分明地分作两支。
一队自然是韩奉先和李神通统领的羽林郎卫。
剩下的一队则是由铁木阿骨打带领的乌丸王帐军。
二者人数相等,都是一千骑的样子。
只是与羽林郎卫横刀策马的威武不凡相比,号称乌丸最精锐的王帐军则明显差了许多。
一个个尽管做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可实际上全都在用好奇中带着几分瑟缩的眼神,悄然打量着沿途的风物。
对此,铁木阿骨打自是恨铁不成钢地气不打一处来。
“以后有的是你们仔细观摩的机会,何以作此猥琐、鬼祟之态!没由来丢了本将、丢了少主人的脸面!”
听到铁木阿骨打的传音喝骂,不少王帐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赶忙收回目光。
他们这位统领向来治军极严,军中勇士没有不怕的。
更何况这位本身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燕国公亲信奴仆、座下忠犬。
这使得他在整个乌丸王廷都有着独特的地位,据说就连可汗都要礼让他三分,等闲不敢得罪。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铁木阿骨打一开口,就没人敢说话了。
最起码他身边的几位副统领就没有对铁木阿骨打的严肃太在意,甚至笑着道。
“行了,阿骨打。”
“儿郎们之前未曾见过家中风物,一时迷了心神也是正常,没必要太过苛责。”
“是啊,别忘了咱们当年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着,甚至搬出几件当年的糗事,然后哈哈大笑。
而他们之所以在铁木阿骨打面前这般有底气说笑,甚至直呼铁木阿骨打的名讳。
除了彼此多年的袍泽情谊外,更因为大家都有着共同的主人。
纵然铁木阿骨打与主人亲近一些,是大家的头领。
但真要论身份,都是曾经的归义奴儿出身、都是主人的奴仆,他们自认也不差了铁木阿骨打哪儿。
“你说是吧?阿骨打。”
被他们这一通回忆过往勾动了几分情绪的铁木阿骨打,竟忘了继续呵斥。
等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呼喊,这才有些错愕地蓦然回神。
“说什么?”
见他这副略微失态的模样,其中一名副统领戏谑笑道。
“阿骨打莫不是许久不见主人,有些紧张了吧?”
被戳中心思的铁木阿骨打,被草原风霜磋磨的脸色微微一红,继而欲盖弥彰地呵斥道。
“莫要胡言乱语!”
这些家伙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要不是念在他们当年舍弃西征功勋,跟自己回到龙城苦熬的情谊,早就收拾他们了!
铁木阿骨打心中念头转过,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却引得他们一阵哈哈大笑。
只是笑着笑着,有人却是神色带着几分复杂,突然道。
“阿骨打,台吉当可汗了……”
毫无征兆的一句话,将原本欢快的笑声瞬间冻结。
几人脸色都有些僵硬。
草原辽阔,东西跨越万里,但消息并不封闭。
两三个月过去,西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自然也已经传过来了。
事实上,对于台吉干掉金兀术、取而代之,他们并不意外,甚至早就在预料之中。
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无他。
心理不平衡罢了。
妈了巴子!明明当初大家都是跪在主人脚下当狗,凭什么你台吉……哦,不!金台吉如今这般风光!
就因为你金台吉会舔?
“对了!”
说到这个‘舔’字,他们中有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道。
“据说……台吉那家伙寻了个难得的绝色美人假作兄妹,进献给了主人……”
“要不……咱们也试试?”
不就是舔吗?
你台吉能舔,咱们咋么就不能舔?
怎么?和尚摸得,贫道就摸不得?
只是这个提议很快便被否了。
没办法,他们实在是没有这个条件。
用屁股想也该知道,能打动主人的绝色美人,何其难得!
台吉那狗东西可以动用数十万铁骑四处收罗,他们哪里有这个本钱?
看着几人一脸颓然的模样,铁木阿骨打心中叹息一声。
其实相较于他们对台吉的不服不忿,铁木阿骨打才是真正的不甘与抑郁。
毕竟要不是当初一步行将踏错,如今台吉所拥有的这一切,本该都是他的!
只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毫无意义,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不说这个了。”
铁木阿骨打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稍稍调节了下心情后,才继续道。
“主人英明睿智,又岂是区区女色能够左右?”
“让台吉取金兀术而代之,定是台吉这些年在西边做得很好,你们莫要胡吣,无端污了主人的名声。”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看着铁木阿骨打这副不急不躁地躺平模样,几人还是有些急切。
“难道你就甘心被他台吉压过一头?阿骨打,你别忘了!当初主人最宠信的可是你!他台吉不过是你副手!”
“是啊,总要想个法子才行!”
“再这么下去,他日再见,咱们在台吉那帮人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
权势、地位这些实际利益就不说了。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若是将来台吉高居殿堂之上与主人笑谈,而他们只能仰望,那岂不是怄也怄死了!
而眼看身边几人甚至比自己还要急躁,铁木阿骨打无奈一笑,然后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安心,他台吉有他的路数,咱们也有咱们的路子。”
几人闻言,神色一愣。
“什么路子?”
这话正说着,却见铁木阿骨打扭头望着身后被重重护卫的奢华车辇。
“铁木统领,夫人请你过去。”
女子声音的淡漠,没有什么情绪展露,铁木阿骨打却依旧恭敬应声。
“喏。”
“阿骨打这就来。”
说完,回眸与身边几人对视一眼,悄然传音道。
“这就是咱们的路子。”
……
攀龙附凤,其实是铁木阿骨打无奈之下的选择。
并且这条路看似便捷,实则并不轻松、简单。
一来是有着男女之防的限制。
万一稍不留神,被人扣上觊觎主母的帽子,那可就成了万劫不复的笑话了。
二来负责镇守龙城的吕彦和陈庶等一众雍人文吏对他们这些蛮……嗯,草原北民,防备颇深。
很少给他们单独接触少主人的机会。
不过这些年下来,在铁木阿骨打苦心钻营下,也算是卓有成效。
至少和雅夫人对他就颇为亲近。
“阿骨打,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和雅夫人温和如暖玉的声音,隔着车辇珠帘传出。
铁木阿骨打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日渐雍容的玉容,随后赶忙敛住心神,不敢生出任何亵渎之念。
恭恭敬敬地应了几句后,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果然随后便见和雅夫人陡然换了雍语,用草原蛮语压低声音道。
“去,将你家少主人从那个女人身边带回来。”
铁木阿骨打闻言一愣。
随即便反应过来,和雅夫人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
而这时,乌丸和雅已经带着几分后悔的语气,说道。
“哎,早知她有那般念头,当初就不该让平安跟她亲近……”
想到当初那半大的女娘,带着用墨家机关术做成的小玩意儿进入王宫哄平安开心,她还颇为喜欢那小女娘来着。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那渐渐长大的女娘,悄悄用小玩具哄骗她的平安,喊她‘阿娘’。
乌丸和雅才知道,事情坏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乌丸和雅见这小女娘尊称郎君为‘老师’,还动过等平安长大了,让那小女娘跟平安……的念头。
毕竟出身墨家,据说墨家巨子还是她的祖爷,论身份也不算辱没她家平安。
可没想到……
所以在那之后,她就有意无意地阻止那小女娘与平安见面了。
可也不知那小女娘怎来的那般厚脸皮,直接改唤自己‘阿姊’就不说了,竟还在她面前拍着胸脯说要替她老师照顾小平安。
这……这——
抢她男人就算了,毕竟她男人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而且她还不占大头。
轮不到她操这个心。
可对方竟无耻到连她儿子也要强抢,这个乌丸和雅就不能忍了!
老实说,乌丸和雅活了这么大,厚颜无耻的人,她见过。
行事霸道的她也见过。
可这般小小年纪就厚颜无耻且霸道的,她还真就没有见过!
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好在就在乌丸和雅几乎要忍不住翻脸的时候,那小女娘却似是受了郎君的命,去搞什么研究去了。
而这一消失,就是许多年。
只是乌丸和雅没想到,就在她几乎要将这个人忘掉的时候,对方竟然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而且这一出现,便又将自己的平安‘诱拐’了过去。
偏偏她家韩平安也是个不争气的!
这段日子以来,几乎将她这个真·阿娘忘了个干净,除了睡觉,几乎整日跟那女人待在一起。
嗯,昔日的小女娘再出现,如今已经是长大了。
褪去了曾经脏兮兮的模样,风韵十足。
那双金丝琉璃镜下的眼神看似淡漠无神,可当它落在你身上时,却会让你有种自惭形秽,不敢与之对视的感觉。
乌丸和雅虽然不知道这一种理科学霸对普罗众生智商上的碾压,却也总是免不了感觉有些心虚。
继而生出如临大敌之感。
‘不行!不能让平安继续待在她身边!’
还是那句话,抢她男人,她能忍。
抢她儿子,她可是真要忍不住要拼命的!
“阿骨打,你……能做到吧?”
听到车辇珠帘中传来的幽幽话语,铁木阿骨打近乎本能地头皮发麻。
猛然惊觉自己好像一脚踩进某个大坑中的他,瞬间汗如雨下。
身为主人忠犬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姓孟的女子来头?
抛开那孟姓女子与主人的关系不谈,对方是墨家巨子嫡亲血脉的身份,就足以让他望而却步。
‘果然……想要攀龙附凤,也得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啊……’
心中已经决定的铁木阿骨打,一咬牙。
“阿骨打愿为夫人效死!”
只是在表完忠心后,他又迟疑道。
“可……若是小主人恋栈不……”
话还未说完,便被乌丸和雅打断。
“绑也得绑回来!”
不得不说,这位乌丸王姬看似温和,可骨子里还是有着几分蛮族狼性的狠厉的。
“喏!”
富贵险中求,拼了!
铁木阿骨打大步离去,那模样真跟即将上战场拼杀一般。
……
“阿姊,阿姊——”
“你这里的东西真好玩!”
韩坤一脸兴奋地摆弄着车辇里的大小物件,尤其是某个通体由钢铁打造的战车模型。
只要催动内置的元石,便可自主前行,很是有趣。
端坐在一旁的孟孜随意翻看着手中的书卷,听到这话后,推了推金丝琉璃镜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宠溺道。
“平安若是喜欢,就拿去吧,跟阿娘还客气什么?”
韩坤闻言,小脸一抽。
“阿姊,别这样……”
见小家伙不肯改口,孟孜有些无奈。
孩子大了,没有小时候那般好骗了。
心情变得不那么美丽的她,撇了撇嘴。
“等见了你父亲,以后你不叫也得叫。”
韩坤闻言,脸色纠结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劝慰道。
“阿姊你清醒一点,我父亲他……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良配……”
“大不了!等以后我长大,我娶——”
话还未说完,便被书卷重重砸了下脑袋。
“胡言乱语!你这是大逆不道!”
韩坤捂着脑袋,嘀咕道。
“要说大逆不道,阿姊你才是大逆不道吧!要知道当初你可是唤我父亲‘老师’来着……”
孟孜闻言,粉面一红,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你父亲说了,爱情是自由的,不该拘于身份!”
这个介是爱~情?
爱你个麻儿情!
天真!
韩坤翻个白眼,正要说什么,却听外面铁木阿骨打的声音传来。
“少主,夫人请你过去。”
孟孜冷笑。
“我那阿姊还真是个心眼小的。”
说完,见韩坤似是准备开溜,淡淡道。
“你走了,阿娘这儿的玩具,你可就别想要了。”
韩坤麻了。
不是!
你们斗你们的,干嘛拿我作筏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