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妙音坊据点
大工坊彰德街一号。
封贴木站在吉安侯府前,双手交叉置于小腹。
他眯着眼,望向不远处彰德街四号的热闹景象,嘴角噙着一抹淡淡微笑。
应天府河发生的事情正迅速传播开来。
他在第一时间便得知了消息,赶忙出来查看,
恰好目睹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归来。
这不禁让封贴木心生感慨,真是时也命也。
昨日小校场之事尚未彻底传遍应天,
今日又出现将军配美人的经典桥段。
经此两件事,刘黑鹰想不名扬应天都难。
封贴木瞧着不远处一行人走进府邸,笑意愈发明显。
他瞥了一眼刘府高高悬挂的匾额,转身离去。
不多时,他来到后堂的书房。
像往常一样,吉安侯陆仲亨正坐在桌案后,静静地研读兵书,
面色平静,周身弥漫着祥和气息。
封贴木悄然走进,阳光顺着敞开大门洒入,为书房增添了几分光亮。
陆仲亨抬起头,见是封贴木,便放下兵书,
“人回来了吗?”
“回禀侯爷,已经入府了。”封贴木如实答道。
陆仲亨轻轻点了点头:
“从他们二人的表现来看,情况如何?”
封贴木稍作停顿,仔细思索后回答:
“回禀侯爷,那解语的确生得闭月羞之貌,
二人你侬我侬,感情看上去颇为深厚。
而且,据码头传来的消息,
解语还带来了几位姑娘,如今一同进了刘府。”
“呵”陆仲亨嗤笑一声,
“还真是不见外啊。”
“回禀侯爷,若换作以往刘黑鹰名声不显之时,
这般行事倒也无妨,无人会多加在意。
但如今不同,想必用不了多久,
码头上的事便会传遍应天的大街小巷。
届时,咱们再顺势推波助澜,定能让他威望大增!”
陆仲亨点了点头,问道:
“说书先生都安排妥当了吗?”
“回禀侯爷,已经安排好了。
小人让他们将昨日小校场发生之事编成话本,在茶楼酒肆大肆宣扬。”
“嗯行事要隐秘些,莫要让人查出端倪。”
说到此处,封贴木像是在邀功一般,向前迈了两步,低声说道:
“回禀侯爷,您尽管放心。
小人只安排了一位说书先生,在一个不算热闹的茶馆讲述此事。
而那茶馆旁,正是城内一些说书先生聚居的开平巷。
有些说书先生路过听闻,便会有样学样,自发地去讲。
而小人安排的那位,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出城回老家了。”
陆仲亨听后,连连点头,夸赞道:
“你倒是比俞启纶机灵多了。”
“多谢侯爷夸赞。”
陆仲亨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身前轻轻拍打,面露沉思之色:
“昨夜秦淮河畔已有不少人谈论小校场之事,
今日一些青楼妓馆想必也会有意宣扬。
如此一来,这刘黑鹰可真要名满京城了。”
封贴木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弧度,声音飘忽:
“侯爷,等他名声传开后,小人打算故意散布一些挑拨离间的流言。
即便无法拉拢他,也要在他和陆云逸之间制造嫌隙,至少要埋下一根刺!”
陆仲亨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办吧。”
“启禀老爷,昨日新沉商行已为刘府布置妥当。
但小人觉得,既然今日女眷来了,还是应当送去些礼物。
小人已吩咐府中准备,只是缺少一些女眷常用之物,所以想出去采买一些。”
陆仲亨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
“你想去妙音坊?”
封贴木腰弯得更低了:
“什么都瞒不过侯爷。
妙音坊专营诰命夫人的生意,物件皆是城中顶尖的。
只是若无夫人的令牌,小人进不去。”
“去拿吧,顺便也给家中女眷采买些,不必节省银子。”
陆仲亨大手一挥,显得十分豪爽。
封贴木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连忙躬身:
“是”
一刻钟后,封贴木从府中出来,一众女眷跟在后面,纷纷叮嘱。
“封管事,要江南运来的上好麝香,还有南洋香料,可别忘了。”
“封管事,若是有广东送来的瓜果,也一并买些。”
“封管事,江西景德镇的首饰盒也带一个回来.”
封贴木连连点头,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在听了一堆叮嘱后,他终于带着两辆大马车离开侯府。
不远处的一处屋顶,高大树木的枝叶将屋顶大半遮蔽,
郁郁葱葱,带来一丝清凉。
在这葱郁枝叶中,两根裹着绿色的千里镜伸了出来,只露出两个黑洞洞的镜头。
“巳时初,封贴木带领九名护卫、两辆马车离开吉安侯府,朝大工坊正街而去。”
“行为推测:出现女眷六人、侍女三人,表情热切且带着讨好之意,
封贴木应是外出采买,可能为女人采买用品。”
“目的地推测:妙音坊、浣温商行、紫翠轩、荔浦阁、梳洛商行.”
“备:预计目的地十三个,根据回府时间,进一步缩小目标范围。”
压抑的声音从树叶中传出,还伴随着刷刷的记录声。
妙音坊位于朱雀大街三十三号,
地处应天府衙所在的府东街以东,与府东街仅一街之隔。
与府东街和中正街的热闹不同,朱雀街显得颇为冷清,
几乎不见行人往来,只有零零散散的马车。
且这些马车装饰典雅,一看便知车主非富即贵。
因为朱雀街上的商铺,接待的皆是达官显贵。
在这里吃一碗冰粉,都要几两银子,
寻常百姓若非万不得已,走路都要离这里远远的。
妙音坊所在的三十三号位于朱雀大街中心位置,地段尊贵,
整个店面占据了十数个普通商铺。
门口古色古香,红木装饰遮挡了全部视线。
封贴木带着两辆马车来到此处,
门前的几名侍卫与他十分熟络,还是照例检查了他的腰牌。
封贴木熟练地递上腰牌,侍卫检查后,恭敬地归还。
在妙音坊,若无品级在身,
即便家财万贯也不得入内,这无形中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而且,妙音坊还会根据夫人的官级对物件进行分类,
一些稀缺物件只有诸多勋贵夫人方能购买。
比如南洋进贡的奇珍异宝、从深海捕捞的珍贵鱼肉等。
作为吉安侯府的人,府中夫人的诰命是一品,妙音坊的诸多物件都可采买。
正因如此,府中一些妾室想要购买妙音坊的物件,只能托他代购。
每次他前来,府中都会热闹非凡,就像刚才,众人争着抢着吩咐他。
对此,封贴木毫不介意,欣然应允。
很快,封贴木吩咐众人在外面等候,自己则缓缓走进妙音坊。
踏入其中,映入眼帘的并非普通商行的景象,
而是一个雾气袅袅的莲池塘,池中金色、白色、红色的鱼儿轻轻摇曳。
池塘边,聚集着一些贵妇人,年轻年长都有。
妙音坊虽只做诰命夫人的生意,但并不排斥权贵的妾室以及商贾女子前来玩耍。
毕竟,若没有这些女子,那些夫人又怎能在此彰显优越。妙音坊内,一个个房间被打通,
摆放着装饰精巧的货架,上面的货物零零散散,看似不多,但价格昂贵。
封贴木走过一个个房间,闻着妙音坊特有的清香,
身后很快跟了十余名手持提篮的妙龄女子,
她们拖着长裙,提篮里渐渐多了些物件。
封贴木手指逐一指向货架上的物品,
但凡他指到的,便有女子上前将其放入提篮,继续跟随。
不多时,十几个提篮便已装满。
一旁跟着的女管事神色如常,依旧面带淡淡的微笑:
“封管事,今日买的东西格外多呢。”
封贴木笑着回应:
“府中的家眷众多,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多买些。
对了木掌柜在吗?”
女管事一脸恭敬:
“掌柜自然在,不过她正与陕国公夫人下棋。
若封管事想见,恐怕要稍等片刻。”
封贴木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那便等一等吧。”
“是请封管事随我来。”
女管事很快带着封贴木来到一间静室,
静室四面封闭,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空间不大,却极为舒适。
封贴木坐在椅子上,眼窝深邃,
一旁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他的脸色映照得忽明忽暗。
“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的房门缓缓打开,
一位年约三十余岁、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她所穿衣衫极为清凉,圆润的大腿露出半截,藕白色的手臂在纱裙间若隐若现。
容貌更是国色天香,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
女子走进静室,缓缓拉上房门,转身看向封贴木,眼神波澜不惊。
“你的信件大人已经知晓,这是新的死信箱位置。”
女子声音悦耳动听,舒缓且带着一丝知性。
她缓缓走到封贴木身前,从头上取下簪子递了过去。
封贴木只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但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
封贴木接过簪子,女子提醒道:
“使用死信箱要谨慎,若非万不得已,切勿使用。”
“知道了,大人何时能见我?”
女子轻轻一笑,冰冷的气息瞬间消散,屋内的气氛似乎也陡然升温。
女子缓缓走到一旁空荡荡的墙壁前,
伸手扭动墙上放置烛火的蜡台,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墙壁缓缓后退,露出一个幽深的黑洞。
“进去吧,今日大人恰好在此。”
封贴木站起身,神情庄重,拱手致谢:
“多谢。”
封贴木穿过一段昏暗连廊,借着微弱烛火,很快来到一个空间。
尽管已来过多次,但那几乎顶天立地的书架仍让他忍不住愣了一下。
这里别无他物,只有无穷无尽的文书。
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将近两丈高的屋顶,
一个个身着锦衣卫常服的吏员在其间匆匆走动,
从书架上取下书籍抄录,然后再放回去。
封贴木的到来,并未引起丝毫注意。
封贴木轻车熟路地穿过密密麻麻的书架,
经过几个满是人的房间,来到最里面的一间房舍。
这里陈设简单,只有桌椅板凳,
唯一显眼的是那张宽大书桌,上面堆满了文书。
一位身着常服的中年人坐在书桌前,
正眉头紧皱地看着文书,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听到脚步声,毛骧抬起头,没有丝毫客套,直截了当地发问:
“何事?”
封贴木快步上前,躬身一拜,
将最近两日经手的谋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毫无隐瞒。
毛骧始终坐在那里,面色平静,直到封贴木话音落下,他才缓缓开口:
“你是吉安侯府的管事,行事要以吉安侯府的立场为先。
不论他命令你做什么,先去做,再考虑其他。
有关刘黑鹰一事,不仅要做,还要全力推动。”
封贴木惊愕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但很快又低下头:
“是”
“我会给你找个帮手,这样你便能知晓刘黑鹰的具体动向以及他的想法思绪。
凭借这些,你要进一步获取吉安侯的信任,
证明自己是个能办事且忠于侯府的人,明白了吗?”
毛骧淡淡地说着,从一旁的册子中取出一张方正纸牌,
从中一撕为二,将半张纸牌放在手边的木盒上推了过去。
封贴木在原地顿了顿,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应了一声“是”,
然后走上前去,拿起木盒与半张纸牌。
毛骧继续说道:
“这半张纸牌就是你们的接头暗物,盒子里是锦衣卫的‘天’字令牌。
见到接头之人后,将令牌交给对方。
她会帮你收集刘黑鹰的讯息。”
“敢问大人,那人是谁?”
“明日会有人告知你。”
“是,大人。”
封贴木微微躬身,面露恭敬之色:
“敢问大人,若刘黑鹰有意投靠吉安侯,下官该如何应对?”
毛骧眼窝愈发深邃,长叹一声:
“不必理会,从他身上获取更多有关陆云逸的讯息。”
封贴木眉头微皱,神色略显荒谬:
“大人,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如此引诱,恐怕会让一个忠义之士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啊.”
“呵”
毛骧嗤笑一声,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
“陆云逸在都督府时常说一句话,不知你有没有听过。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若能轻易被蛊惑,又何谈忠诚?”
封贴木嘴唇微微抿起,低下头:
“下官明白了。”
毛骧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他,上下扫视,眼神平静至极,突然发问:
“为何要将儿子送回老家?”
封贴木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猛地一僵,
只觉汗毛倒竖,仿佛有冰冷的蛇在背后蜿蜒游走。
毛骧身体放松,微微抬起头,斜眼看向封贴木:
“装扮成说书先生,顺势而为,倒是个巧妙法子,长进不少啊。
若有些人都像你这般蠢笨,本官也不会如此头疼了。”
封贴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死死地抵住地面:
“大人.下官就这一个独子,恳请大人放过他。”
“要走就光明正大地走,锦衣卫是什么无间地狱吗?
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早已有人跟了上去。”
封贴木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浓浓的恐惧,
他跪着向前爬,不停地磕头:
“大人,还请救犬子一命。”
毛骧站起身,走到他身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起来,你为朝廷做了这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跟着你儿子的人,本官已派人解决掉了。
下次做事小心些,别刻意为之,会露出破绽。”
毛骧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好了,回去吧,记住你的任务。”
封贴木呼吸急促,额头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地应道:
“是是.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