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细作,夺权,神医谷
傅永夭指尖在阵盘上划出残影。无数银色符文自阵盘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渗入“磐石镇岳阵”的核心阵纹。
“阵枢逆转!”她清叱一声。
整个护山大阵发出低沉的嗡鸣,光幕流转的方向陡然倒转,原本指向外部的防御灵压猛地向内收缩,如同无形枷锁,重重压在赤岩长老身上!
“噗——”赤岩再喷一口鲜血,周身灵力被大阵自身的力量死死压制,连金丹运转都变得滞涩不堪。他眼睁睁看着傅长生一步踏来,那只萦绕着混沌气流的手掌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
“傅家,你给我等着……我们朱雀部落定……不会……”
话音未落。
傅长生的手掌已轻描淡写地按在他的丹田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只有一声细微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轻鸣。赤岩长老周身澎湃的灵力如同泄闸的洪水,瞬间溃散,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倒地。
一位金丹长老,在自家阵法核心,竟被瞬间废去修为!
傅长生看都未看倒地昏迷的赤岩,对傅永夭微微颔首:“尽快完全掌控阵法,清理残余。”
“是,父亲。”傅永夭全神贯注,继续驾驭阵盘,银色符文如潮水般蔓延,迅速覆盖并清洗着朱雀部落留下的所有阵法印记,将这座“磐石镇岳阵”的绝对控制权牢牢抓回手中。
……
后山墓地。
战斗已然结束。
青蛟盘旋低空,龙威收敛,骷髅妖藤也重新潜入地下。罗海棠站在赤斛的尸体旁,手中长剑兀自滴着血,胸口微微起伏,眼中大仇得报的快意与一丝空虚交织。
傅永玄收起长剑,快步走到那墓碑前。
此刻阵法光门已因赤斛身死而变得极不稳定,闪烁欲灭。她并指如剑,一点精纯的玄阴剑气刺入光门某处节点——这是罗海棠之前告知她的,关闭并彻底隐匿此地阵法的手法。
光门颤动了几下,最终无声无息地消散,墓碑底座恢复如常,再也感应不到丝毫灵气波动。
“母亲,此处已重新封好。”傅永玄轻声道。
罗海棠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点了点头。她目光扫过四散而逃的那些朱雀部落紫府修士,冷声道:
“一个不留!”
……
半个时辰后。
罗家据点的护山大阵已彻底改易,光幕颜色从原本被朱雀部落侵染的赤红,恢复成了罗家传承的土黄厚重之色。据点内的零星抵抗也被迅速扑灭。
议事厅内,罗海棠抚摸着主位上熟悉的纹路,百感交集。她转身,对着主位旁负手而立的傅长生,深深一礼:
“傅道友,援手之恩,收复据地之功,海棠与罗家,永世不忘!”
傅长生虚手一扶:“罗长老不必多礼,罗家与傅家同气连枝,此乃分内之事。”
他目光扫过厅外已然易主的熟悉景象,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提醒:“据点虽复,然朱雀部落主力虽损,根基犹在,王庭动向未明。罗长老还需尽快稳定此地,恢复防御。”
罗海棠郑重点头:“傅道友放心,我明白。”
…
…
与此同时。
在傅家天狼山求援失败后,罗皓转身便去了五品孙家。
孙家山门洞开,仪仗齐备,甚至孙家族长——一位面容富态、笑容可掬的假婴修士,亲自携数位长老在山门前迎接,给足了罗皓这位“落难”少主面子。
“罗贤侄大驾光临,令我孙家蓬荜生辉啊!快请,快请!”孙族长热情地拉住罗皓的手,态度亲切得如同对待自家子侄。
这般热情让原本心中忐忑的罗皓受宠若惊,连日来的阴郁都驱散了不少。在富丽堂皇的迎宾大殿落座后,他不敢耽搁,立刻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恳请孙家出兵,助他夺回罗家在东荒的据点。
他本以为孙家会借此提出种种苛刻条件,甚至做好了割让部分利益的准备。
然而,孙族长听罢,只是捋须沉吟片刻,便爽朗一笑:
“我道是何事,原来如此!罗家与我孙家同为五品世家,世代交好,如今罗家蒙难,我孙家岂能坐视不理?贤侄放心,此事,我孙家应下了!”
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没有提任何要求?
罗皓心中诧异更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忍不住试探道:“孙世伯高义!只是……不知孙家需要我罗家……”
“诶——”孙族长摆手打断了他,脸上笑容愈发和煦,甚至带着几分看晚辈的慈祥,“贤侄此言差矣,两家何须如此见外?说起来,我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互相帮扶,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一家人?”罗皓一愣,不明所以。
孙族长笑眯眯地解释道:
“正是。老夫膝下有一幺女,名唤孙玉茹,假丹修为,资质上佳,性情温婉,一直待字闺中。老夫观贤侄龙章凤姿,品性纯良,乃是不可多得的良配。若能与我那玉茹结成秦晋之好,你我两家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他图穷匕见,直接提出了联姻之意,并承诺道:
“只要贤侄点头,这门亲事一定,我孙家必定倾力助你重振罗家,稳固族长之位!届时发兵东荒,夺回据点,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罗皓彻底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孙家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将自己最宠爱的幺女下嫁给他这个刚刚遭遇大败、前途未卜的少主?还承诺全力扶持他上位?
巨大的惊喜砸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与在傅家遭受的冷眼和敷衍相比,孙家此刻伸出的橄榄枝,简直是雪中送炭,更是他稳固地位的强援!
至于孙族长口中“品性纯良”的夸赞,罗皓自动理解为对方看重的是他罗家少主的身份和未来的潜力。他此刻正需外力支持,哪里会拒绝这等好事?
“世伯……此言当真?”罗皓声音都有些颤抖。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孙族长笑容不变,拍了拍手,当即就有族人捧上早已准备好的婚书。
“若贤侄无异议,你我两家便可当场交换婚书,将此喜事定下。待你回归罗家,稳定局势,我们便择吉日完婚。婚后,我孙家大军即刻开拔,助贤侄收复河山!”
巨大的诱惑面前,罗皓仅存的一丝理智也被对权力和复仇的渴望淹没。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其和孙家的支持下,稳稳坐上族长宝座,带领罗家子弟杀回东荒的场景!
“承蒙世伯不弃,晚辈……晚辈愿意!”罗皓不再犹豫,起身郑重一礼。
“好!好!好女婿!”孙族长哈哈大笑,亲自上前,与罗皓交换了婚书。
看着手中这份沉甸甸的婚书,罗皓心潮澎湃,只觉得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前途一片光明!
有孙家作为岳家鼎力支持,何愁大事不成?
傅家?
哼,到时候让你们好看!
…
…
送走志得意满、脚步虚浮的罗皓,孙家正厅内的气氛悄然一变。
屏风后,转出一名身姿曼妙的少女,正是孙族长口中的幺女孙玉柔。她容貌娇艳,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蔑与不满。
“父亲,您当真要把女儿嫁给那个罗皓?”孙玉柔语气带着委屈,“女儿早就听闻,此人是个好色无能之徒,罗家在东荒的据点就是因为他沉迷女色才丢的!这等扶不起的阿斗,嫁给他,女儿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孙承岳脸上的和煦笑容早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谋深算的平静。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淡淡道:
“玉柔,你看问题,还是太浅了。”
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女儿:
“为父看中的,就是他这‘好色无能’、‘扶不起’!正因他无能,我孙家才更容易掌控!正因他好色……”
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女儿那继承了她母亲、堪称绝色的容颜和那天然生成的媚骨资质:
“以你的姿色和手段,拿捏住他,让他对你言听计从,又有何难?”
孙玉柔娇躯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屈辱:
“所以,父亲就是要拿女儿去做那魅惑人心的工具,替家族掌控一个空壳子罗家?”
“工具?”孙承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玉柔,你错了。为父给你的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一个许多世家女求都求不来的造化!”
他站起身,负手踱步:
“罗家如今虽遭重创,但五品世家的名头、底蕴、人脉犹在!只要你嫁过去,凭借你的手腕和为父的支持,掌控住罗皓,进而慢慢渗透罗家,将来,整个罗家就有可能成为你的囊中之物!届时,你不再是孙家的幺女,而是实实在在掌控一个五品世家的主母!这岂是寻常联姻可比?”
他见女儿神色有所松动,但仍有不甘,便抛出了真正的杀手锏:
“为父知道,你心高气傲,不愿只做那以色侍人之辈,怕色衰而爱弛。这点,为父早已为你考虑周全。”
他语气郑重起来:
“你若应下这门婚事,族中宝库将为你敞开,提供【凝金丹】以及所有结丹所需的辅助灵物,并请动太上长老亲自为你护法!家族会倾尽全力,助你在最短时间内,凝结金丹!”
孙玉柔猛地抬头,美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凝结金丹!这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有了金丹修为,再加上孙家在背后的支持,她在罗家的地位将截然不同!届时,掌控罗皓、影响罗家,都将不再是空谈!
孙承岳看着她眼中的渴望,知道火候已到,慢悠悠地补充道,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当然,你若实在不愿,为父也不勉强。你三姐、五姐她们,对此机会可是期盼已久了。毕竟,谁应下这门亲事,谁就能得到家族的全力扶持,一步金丹。”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孙玉柔瞬间攥紧了衣袖。她深知家族内部的竞争有多激烈,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相比起嫁给一个无能却易于掌控的丈夫,换取实实在在的金丹修为和未来掌控一个五品世家的可能,那点委屈和不甘,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脸上重新挂上了娇媚却带着一丝决绝的笑容,对着孙承岳盈盈一拜:
“父亲深谋远虑,是女儿短视了。这门亲事……女儿应下了!定不负父亲与家族厚望!”
孙承岳脸上露出了真正满意的笑容。
…
…
罗家祖地,议事大殿。
与离去时的惶惶不安不同,此刻的罗皓可谓是意气风发,红光满面。他高踞于原本属于他父亲的主位之下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族老,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急切:
“诸位族老!本少主此次外出,已为家族寻得强援!五品孙家已答应倾力相助,助我罗家收复东荒据点,重振声威!”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骚动。孙家!那可是实力雄厚,据说已满足晋升四品条件的强大家族!若能得孙家相助,眼前的困局确实有望破解。
然而,不等众族老脸上的喜色完全绽开,罗皓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心头一紧:
“不仅如此,孙家族长深明大义,更愿与我罗家永结同好,已将幺女许配于本少主!不日便将举行联姻大典!此乃我罗家危难之际,重振旗鼓之契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我罗家遭此大难,族长之位空悬,人心浮动,绝非长久之计!本少主身为嫡系唯一金丹,继承族长之位,名正言顺!还请诸位族老即刻联名,上书朝廷,请封本少主为新任罗家族长!”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与孙家联姻,固然是好事,能解燃眉之急。
但一些年长的族老心中却升起隐忧。
孙家势大,且正值上升期,其联姻的意图恐怕绝非“深明大义”那么简单。五品世家看似只差一品,但实力与底蕴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与虎谋皮,稍有不慎,恐怕整个罗家都会被孙家逐步渗透、吞并!
可眼下,罗家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傅家态度不明,其他交好世家也多是观望。孙家是唯一愿意伸出“援手”的。
一部分急于稳定局势、或者本就倾向于罗皓的族老,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始出声附和:
“少主所言极是!家族不可久无领袖,与孙家联姻更是雪中送炭!我等愿联名上书!”
“正当如此!少主继位,名正言顺!”
然而,也有几位持重的族老面露难色,其中一位资历最老者硬着头皮开口道:
“少主,与孙家联姻之事,确是可喜。但新族长继位,按照族规,需得所有核心长老共同议定,尤其是……需得大长老在场。如今海棠长老她……”
他话未说完,罗皓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股金丹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轰然释放,如同山岳般笼罩在整个大殿之上!
“哼!”
罗皓冷哼一声,打断了那位族老的话,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所有人:
“族规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是什么时候?家族存亡之秋!罗海棠母女深入东荒,至今音讯全无,是生是死尚且未知!难道就因为她一人未归,我罗家便要一直群龙无首,坐以待毙吗?!”
他猛地站起身,灵压更盛,声音带着一股蛮横:
“本少主是罗家如今唯一在场的金丹修士!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理应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执掌家族,带领族人走出困境!此事,关乎家族存续,无需再议!”
他目光逼视着那几位提出异议的族老,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立刻执行!联名上书,筹备大典!若有谁再敢以族规搪塞,延误时机,便是置家族利益于不顾,休怪本少主以族规论处!”
在金丹修士的强横灵压与罗皓那不容置疑的态度下,那几位持重族老脸色煞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在周围一片附和的声浪与那沉重的压力下,颓然低下了头。
“谨……谨遵少主之命。”
见无人再敢反对,罗皓这才满意地收敛了灵压,脸上重新浮现志得意满的笑容。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身披族长袍服,与孙家联姻,在孙家的扶持下执掌罗家,甚至……将来未必不能借助孙家之力,让罗家更上一层楼!
至于那远在东荒、生死未卜的罗海棠母女,此刻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此时。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谁说家族危在旦夕,就需要仓促行事,罔顾族规了?”
一道清冷而沉稳的女声自殿外传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将殿内紧绷而压抑的气氛打破。
众人愕然转头,只见大殿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伫立在那里。她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征战后的疲惫,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电,周身散发着属于金丹修士的沉凝气息——不是罗海棠又是谁?!
“大长老!”
“是海棠长老回来了!”
那些原本被罗皓气势所慑、心中不甘却无力反抗的族老们,如同在茫茫黑夜中看到了指路的明灯,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起身,朝着罗海棠的方向躬身行礼,声音中充满了由衷的敬意与如释重负的欢呼!
一位白发族老更是激动得胡须颤抖,高声道:“天佑我罗家!大长老安然归来,实乃家族之幸!”
另一位族老也连忙附和:
“是啊!我罗家能从微末中崛起,位列五品,海棠长老当居首功!若非长老当年寻来结丹灵物,何来我罗家后续多位金丹?此恩此德,族中上下,谁人敢忘?”
“正是!前族长……唉,若非他一意孤行,不听大长老劝阻,又何至于让我罗家精锐尽丧天阴山!”
“如今家族遭此大难,正需要大长老这等沉稳睿智之人主持大局,方能拨乱反正,带领我罗家走出困境啊!”
族老们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昂。
他们心中都有一杆秤。
罗海棠不喜俗务,权力被前族长罗天岳一步步蚕食架空,这是事实。
但罗家能发展到今天,罗海棠的贡献无人能及!尤其是经历了天阴山这场惨败,前族长刚愎自用的恶果血淋淋地摆在眼前,更让这些族老们清醒地认识到,谁才是真正能带领罗家走向正轨的支柱!
另一边。
罗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手脚瞬间冰凉。
他万万没想到,罗海棠竟然回来得如此之快!
按照他的预想,罗海棠母女深入东荒腹地,就算不死,也必然被朱雀部落的残余势力纠缠,短时间内绝难脱身。
他正好可以趁着这个空档,快刀斩乱麻,联合孙家坐上族长之位,造成既定事实。届时,就算罗海棠回来,有孙家撑腰,她也奈何不了自己。
可人算不如天算!
此刻,面对罗海棠那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罗皓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内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心虚与恐惧。
这份心虚,不仅源于他丢失东荒据点的重大过失,以及因此导致的族人大量伤亡;更源于一种根植于年少时的敬畏——
当年他还是个在家族学堂里懵懂修炼的少年时,罗海棠便已是威名赫赫、执掌权柄的大长老,是家族里说一不二的顶梁柱。那种长久以来形成的等级威压,并不会因为他如今也成了金丹修士就彻底消失。
尤其是,他清楚自己的金丹修为是如何靠着家族海量资源堆砌,根基远不如罗海棠这等一步一个脚印苦修上来的老牌金丹后期扎实。真动起手来,他恐怕连三招都接不住。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被这股压力压垮时,脑海中猛地闪过孙承岳那和煦的笑容,以及那纸沉甸甸的婚书。
孙家!对了,我还有孙家!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罗皓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心绪压下,努力挺直了因心虚而有些佝偻的脊背。
他重新抬起头,虽然眼神深处依旧有些闪烁,但脸上却挤出了一丝勉强的镇定。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对着罗海棠拱了拱手,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与不易察觉的强硬:
“原……原来是海棠长老回来了。真是……真是太好了。侄儿方才也是忧心家族无主,才出此下策,既然长老平安归来,自然一切由长老定夺。”
他话锋微顿,刻意加重了语气,仿佛在提醒众人,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不过,与孙家联姻之事,已然定下,婚书已换。孙家乃是我罗家复兴的重要依仗,此事……关乎家族未来,想必海棠长老,也不会反对吧?”
罗皓这番话,看似退让,实则将了罗海棠一军。他将与孙家联姻之事抬了出来,并强调婚书已定,试图以此作为自己的护身符和争夺话语权的筹码。
殿内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罗海棠身上。
那些支持她的族老们眼中也露出一丝担忧,孙家势大,若贸然拒绝,恐怕会立刻得罪这个强援,对如今风雨飘摇的罗家绝非好事。
然而,罗海棠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没有立刻回应罗皓,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位族老,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诸位族老忧心家族,拳拳之心,海棠感同身受。我既归来,家族事务,自当由我等共同商议,断不会让家族再入歧途。”
她先定了调子,表明自己回归主持大局的态度,却并未独断专行,而是强调“共同商议”,瞬间赢得了更多族老内心的认同。
这时,站在罗海棠身后的傅永玄上前一步,对着罗海棠和诸位族老微微一礼,声音清越地开口道:“母亲,诸位长老,关于东荒据点,有一事需先行禀明。”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东荒据点,正是罗家此次灾难的起点,也是当前最核心的问题之一。
傅永玄继续道:“我与母亲返回途中,已与父亲……傅家主汇合。在傅家主的鼎力相助下,我们已于三日前,成功收复东荒据点,留守据点的两名朱雀部落金丹长老,一死一擒。如今,据点已重归我罗家掌控,由母亲麾下可信之人暂时接管,正在肃清残敌,恢复秩序。”
轰!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在大殿内炸响!
“什么?!据点……收复了?!”
“两名金丹……一死一擒?!”
“是傅家主出手了?天佑我罗家!”
族老们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议论,个个激动得面色潮红。东荒据点失陷,是压在每个人心头的一块巨石,更是罗皓洗刷不掉的耻辱和罪责。如今,这块巨石竟然被罗海棠母女联手傅家搬开了!而且是以如此雷霆万钧之势!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罗家失去的根基被夺了回来!
意味着罗海棠不仅自身能力出众,更与如今声威赫赫的傅家保持着极其紧密的关系!
傅长生那可是能对抗元婴、覆灭朱雀主力的恐怖存在!
相比之下。
罗皓那尚未兑现的、需要依靠联姻才能求来的孙家援助,立刻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你罗皓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换来别人一个不确定的承诺,而罗海棠母女却已凭借自身能力和盟友,实实在在将失地收复了!
罗皓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如同开了染坊。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数道目光鞭挞。
他最大的污点,竟然被罗海棠如此轻描淡写地抹平了,甚至还变成了她的功绩和威望!他刚刚倚为靠山的孙家联姻,在如此实实在在的战果面前,瞬间变成了一个尴尬的笑话。
罗海棠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失魂落魄的罗皓,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罗皓,你玩忽职守,独自潜逃,使得据点落入朱雀部落手中,族人死于非命,该当何罪?!”
…
…
五莲山脚下。
九郡王和周瑾登上早已准备好的宝船。
历经半月跋涉,终于抵达一片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外。
按照管家手中残破地图的指引,前方已是神医谷的外围迷阵所在。
“王爷,少主,前方需步行了。”
大管家率先下船,对着云雾深处躬身一礼,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木质令牌,运起一丝微弱的真气注入其中。
令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前方的云雾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开,显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
“你们在此等候。”
九郡王对随行护卫下令,随后与左护法一同,亲自搀扶着周瑾,跟在大管家身后,步入了那云雾小径。右护法则留在外围,负责警戒与接应。
小径蜿蜒,似乎蕴含着奇门遁甲之理,若非有令牌指引,极易迷失。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翠绿的山谷入口,谷口立着一块青石,上书“回春地界,俗客止步”八个古字。
谷口并无气派的门楼,只有几名穿着素色麻衣、气息内敛的弟子值守。大管家上前,递上令牌,又低声与值守弟子交谈了几句,并奉上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拜帖和一个小巧的锦盒。
一名弟子接过,审视片刻,澹澹道:“在此等候。”便转身入谷通报。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九郡王贵为郡王,何时受过如此冷待,但为了侄儿,他压下心中焦躁,耐心等待。周瑾靠坐在一块青石上,面色灰败,呼吸微弱,似乎连等待都耗尽了力气。
终于,那名弟子返回,身后跟着一位身着青色长袍、面容清癯的老者。老者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大管家时,微微顿了一下。
“可是京都故人?”老者开口,声音平澹。
大管家见到老者,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快步上前,深深一揖:“可是柳执事?不,如今该称柳长老了!小人乃京都郡王府管家周福,数十年前于澜江之畔,曾蒙长老赐药救得犬子性命,此恩此德,小人没齿难忘!”
那柳长老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大管家,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恍然:“原来是你。没想到数十年过去,你竟寻到了此处。”他的目光掠过九郡王和周瑾,尤其在感受到周瑾身上那股浓郁死气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柳长老,实不相瞒,此次冒昧来访,是恳请长老救我少主一命!”大管家说着,再次深深鞠躬,双手奉上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此乃我家王爷一点心意,恳请长老通融,代为引荐谷中圣手。”
柳长老并未立刻去接那储物袋,而是看向九郡王:“这位是?”
“晚辈京都九郡王,见过柳长老。”九郡王放下身份,抱拳一礼,姿态放得极低,“宝船中乃是晚辈侄儿,身染怪疾,生机垂危,天下间或唯有神医谷能救。恳请长老垂怜,施以援手,晚辈感激不尽,必当厚报!”
柳长老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大管家那恳切甚至带着哀求的眼神,再感受到储物袋中传来的几股精纯药香和灵石波动,知道这份“心意”绝不简单。他叹了口气:“罢了,当年一番因果,今日便还了吧。不过,谷中规矩森严,能否请动圣手,需要付出何等代价,非老夫所能保证。”
大管家闻言大喜,连忙道:“只要有一线希望,任何代价,我等都愿承担!”
柳长老这才接过储物袋,神识微微一扫,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随即恢复平静:“你们在此稍候,老夫进去禀明‘青木圣手’,他老人家近日恰在谷中。能否说动他,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说完,柳长老转身再次走入谷中。
又是漫长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周瑾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煳,口中不时溢出带着腥气的呓语。九郡王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不断渡入温和的真气护住其心脉,眼中满是血丝。
约莫半个时辰后,柳长老的身影再次出现,他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对着九郡王和大管家点了点头:“青木圣手答应一见。随我来吧,记住,谷内莫要喧哗,一切听从吩咐。”
众人精神一振,九郡王和左护法小心翼翼地抬起周瑾,跟着柳长老,终于踏入了这片传说中的神医谷。
谷内景色与外界迥异,奇花异草遍地,药香扑鼻,灵气氤氲成雾,吸上一口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然而他们无暇欣赏,跟着柳长老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一间掩映在翠竹之间的清雅竹舍前。
柳长老示意他们在门外等候,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袍,恭敬地走入竹舍。
竹舍内,一位童颜鹤发、身着朴素麻衣的老者正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摆放着一套简单的茶具,他正慢条斯理地冲泡着茶水,动作自然和谐,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他便是神医谷三大圣手之一的青木圣手。
“师叔,”柳长老躬身行礼,“人已带到。那少年所患之症,依弟子看,似是沾染了上古‘寂灭瘴’的变种邪气,侵蚀生机,颇为棘手。其家人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救其一命。这是他们奉上的部分礼单,请您过目。”说着,他将那储物袋和一份礼单呈上。
青木圣手并未去看礼单,只是轻轻嗅了嗅空气中隐约传来的那股死气,缓缓道:“寂灭瘴气……确实麻烦。非‘生生造化丹’或‘乙木回天术’不可解。前者材料难寻,炼制不易;后者耗损施术者本源精气。”
柳长老连忙道:“师叔,那九郡王乃是当今长公主之子,家资颇丰,或许能凑齐丹药材料。而且,他们态度恳切,其管家于弟子有旧恩……”
青木圣手抬手打断了他,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外,仿佛能穿透竹壁,看到那奄奄一息的少年和他的亲人。
“告诉他们,”青木圣手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要老夫出手,需备齐三样东西:第一,万年温玉一方,用以护住其心脉,抵御治疗时邪气反噬;第二,千年木心髓三滴,作为施展回天术的引子;第三……”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无论成功与否,需允诺老夫,将来若神医谷有需,九郡王府需在不违背道义的前提下,无条件为老夫做一件事。”
柳长老心中一凛,前两样已是世间难寻的奇珍,第三样更是一个沉重的人情承诺。他躬身道:“是,弟子这便去告知他们。”
当柳长老将青木圣手的条件转述给门外的九郡王和大管家时,两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万年温玉、千年木心髓,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的宝物。
然而,大管家几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道:“请回复圣手,我们答应!纵是倾尽王府之力,也定将所需之物寻来!”
九郡王也重重点头,看着气息愈发微弱的周瑾,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只要能救瑾儿,莫说三样,便是三十样,本王也去寻来!”
柳长老看着他们决然的神色,点了点头,转身回禀。
片刻后,竹舍内传来青木圣手平澹的声音:
“既如此,便将人抬进来吧。先以金针渡穴,稳住他生机。你们,去准备吧。”
九郡王闻言,大喜。
兄长的子嗣血脉总算是得到了延续。
一旁的周瑾原本以为自己的病已经是回天乏术,此时也是多出了几分期待。
不过。
他也不敢过多期待,唯恐失望落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