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求一线生机!
灵州,桃谷郡城。
隨著又一次守城大捷的消息如同春雷滚过阴霾的天际,整座城池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无数留守的人族情绪激昂,以至於四面八方的各个角落都开始迴荡起无比昂扬而热烈的情绪,欢闹的如同新元来临一般。
尤其是茶楼酒肆等人群聚集之处,明亮的灯火之下映出了无数欢欣鼓舞的面庞。
“看来那传说中的遗族也不过如此,只可惜,我距离融道还有一步之遥,无法亲手上战场杀上几个试试!”
西城街酒楼,方锦程捏著酒杯露出一个豪情万千的表情,言语中充满了对遗族的不屑。
此时的他正与长乐郡主等京中子弟坐於一起,邻桌的还有陆家姐妹及天书院外院弟子,如余诗柳、谷泽涛等人,以及各大世家的年轻血脉。
他们这些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通玄,是没办法上战场的,所以受命维护城中秩序,並负责照看伤员。
目前的西城街酒楼就是他们的据点,得知胜利的消息,自然是要议论一番的。
而听到方锦程仿佛真的亲手杀过遗族似的发言,那些世家子弟也忍不住附和:“不错,我们既然能挡下第一次,第二次,便能挡下第三次,第四次,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反攻回去!”
“这句话我倒是赞同的,我族毕竟是有圣器在手的,太古时代能够镇压他们,没道理不能再来一次!”
“说的对!”
陆清秋一直都没说话,直到此刻才不禁轻声开口:“各位可要知道,我们目前还只是被动防守,与可以反攻可不是一回事。”
她曾隨掌事院前往过先贤圣地,是亲眼见过遗族的。
对於遗族的强大她深有体会,才忍不住开口戳破了眾人的幻想。
闻听此言,坐在她斜对面的赵云悦不禁扬起眼眸:“照陆大小姐的话说,难道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在等死?”
“这是郡主说的,可不是我阿姐说的。”陆含烟忍不住凝住了眼眸,替自己的姐姐出言解释。
“是么,可我听陆大小姐的语气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我阿姐只是希望大家警惕一些,莫要太过地掉以轻心而已。”
听到三人语气之中的针锋相对,桌前的眾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长乐郡主赵云悦和陆家姐妹的关係原来还是挺好的,毕竟当年崇王和云州的灵石世家一直都是亲密合作的关係。
只是后来因为季忧的关係,两边就开始渐渐疏远了。
不过碍於父辈之间的关係,他们倒不至於相互敌视,平日见了面还是会打个招呼。
而她们的关係真正恶化则是在季忧死亡之后,当时赵云悦一脸嘲讽,言语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阴阳怪气,让陆家姐妹接受不了。
正在气氛逐渐凝固之时,方锦程忽然端起酒杯:“对了,说到这次战斗,我刚刚听人说,问道宗的商希尧亲带人过来支援了,你们可曾听说。”
“问道宗?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真假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才问你们的。”
赵云悦听后不禁轻声开口:“是真的,不过我可不是听说,是我方才从主城街经过,亲眼见到问道宗圣子带著门下长老回城。”
谷泽涛闻言一怔:“禹州明明也有战事啊,这亲传圣子竟然到灵州相帮,莫非两宗还有重归於好的可能?”
“为何不可能?他们之间又没有阻碍,只有死了的那个被忘记了而已。”
“这————”
“赵云悦,死者为大,你別太过分了。”
陆家姐妹都不是十三四岁的无知少女,自然听得出对方口中的潜台词,眉心倏然紧皱。
赵云悦倏然收敛了微笑,目光锋利地看向她们:“当日鉴主抱著女儿回山我就说过,她这等做法任性而愚昧,陆大小姐不时反驳我说她这是敢爱敢恨,令人望尘莫及,结果如何?事情不还是朝著我说的在发展?”
“鉴主大人第一次不会选,第二次也不会选。”
“有何意义呢?照我看来鉴主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的,好好的姻缘不要,却选了一个谁都不看好的,那人死了之后给她留下什么了?”
陆清秋闻言將酒杯放下:“含烟,回去吧。”
陆含烟转头看向姐姐:“阿姐。”
“这种人,她说什么都无需理会,只会惹自己心烦罢了。”
“你心烦是因为你无法反驳而已。”
事实上,关於问道宗亲传圣子捨弃自家那边的战场,率眾来相助中部战场的事並不只是他们在聊。
隨著那些上过战场的人的传播,几乎整个城池的人都听说了。
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难以置信,但当亲眼见过商希尧的人为其作证之后,便立刻掀起了一阵议论。
“这商希尧还真是重情重义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竟然还一直心系鉴主?”
“要不说情谊这东西当真叫人难以捉摸呢。”
“这才是真正的深情吧,鉴主哪怕铁石心肠应该也会有所感动的。
“这样看来,当初鉴主还真的是选错了啊————”
“误,这种事也不好分对错的,只能说鉴主当年的选择確实不算明智,险些错过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那不就是选错了。”
“这样说倒也没错,只是不知灵剑山的眾人在见到问道宗前来相助时又会是什么心情————”
此时的桃谷郡城府之中。
隨著战役的结束,丹宗的丹师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无尽的丹光恢弘铺开,为那些服下丹药的伤患进行疗愈。
而伤势不算太重的那些则坐在閒庭之中,自主调息。
彼时,顏景祥正端著杯热茶,与商希尧对面而坐:“贤侄,今日战事凶险,真是多亏了你的及时相助。”
商希尧淡然一笑:“伯父不用如此客气,我们问道宗本就与灵剑山交好,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件事始终是无法改变的。”
“你能这么想,当真是让我心觉亏欠。”
“人族如今大祸临头,仙宗之间自该团结互助,况且希尧知道,伯父一直以来都是心向希尧的。”
顏景祥听到这话,忽然在心中轻声微嘆。
女儿当初若是能够眼明心亮一些,他们与问道宗之间便已亲如一家,何至於绕如此大的弯子。
如今看商希尧如此善解人意,心中更是感慨万分,对女儿当初的选择更觉心烦。
正在此时,府宅主厅的一扇朱红木门被打开,顏书亦和尤映秋迈步从门中出来。
自战场归来之后,二人就进行了一场闭门长谈,如今刚刚谈完了事。
“剩下的事,便拜託尤掌教了。”
“鉴主放心,此事关乎人族存亡,我自会小心行事。”
尤映秋抬头与其告別,隨后便转身离去。
见此一幕,院中眾人的目光全都朝著小鉴主集中而去,而商希尧的目光则瞬间就变得热烈了起来。
顏书亦目送尤映秋离开,而后就转身看了他们一眼,但仅是一眼,她便面无表情地转身,朝著自己所在的院落而去。
见此一幕,顏景祥忽然將茶杯放下:“贤侄先坐,我去去就回。”
“希尧不需要招待,伯父隨意便是。”
商希尧知道自己已经打动了顏景祥,而他此时忽然离去自然是去找顏书亦的o
不过他並未多说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与其道別,假装不懂。
毕竟在他看来,这种事是急不得的,而且就顏书亦的性格来讲,太过上赶著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另外顏书亦终归是给別人生了个女儿,他这个亲传圣子也是要面子的,也不能对这样的人太过於主动。
与此同时,顏景祥已经来到了女儿的院落之中。
顏书亦此时正逗著刚刚睡醒的女儿,见到他的到来不禁抬头。
她看到了问道宗有人前来,也看到了商希尧,方才又见到自己的父亲与其相谈甚欢,自然清楚他是为何而来,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眸。
“爹爹来此所谓何事?”
“今日一战,你可有受伤?”
“多谢爹爹关心,书亦並未受伤。”
顏景祥看了一眼褓之中的女童后开口:“今日若不是商希尧出手,也许我就死在战场上了,我觉得咱们灵剑山总该有些表示。”
顏书亦听后点了点头:“他救爹爹一命自然是大恩,感谢是应该的,若他有何所求,爹爹自行答应便是。”
“你是灵剑山的鉴主,又是我的女儿,爹爹是觉得你也该去出面道谢一声。”
“女儿还要照顾思儿,又要儘快调息以应对说不定何时的下次入侵,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书亦!”顏景祥忽然凝住了眼眸,“你难道真的不清楚商希尧是因何而来?”
顏书亦听后扬起眼眸:“因为问道宗觉得自己落了单,在经歷遗族拖两边杀中间的战术之后有些忧虑了,我怎会不知?”
顏景祥微微皱眉:“你这样想未免有些太过狭隘了,他就不能是因为对你念念不忘?”
“是么,那刚好,我对他也是念念不忘。”
“当真?”
顏景祥没想到女儿会给出这样的回答,意外的同时眼底浮现一抹喜色。
但未等他喜上眉梢,女儿的声音便又从他的耳边响起,而她的语气却忽然变得阴冷。
“当初在先贤圣地,季忧在冲境途中遭遇暗杀,我始终无法查到那人的来处,但有件事我却很清楚,那就是他死后谁的获利最大。”
顏书亦说罢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冷意:“人族大劫在前我不可为私恨引起內斗,但我永远不会忘了此事。”
顏景祥的笑容瞬间消失:“你————”
“父亲,问道宗或许觉得就算仙宗同盟,相互之间也亲疏有別,心中忧虑,但他们打错了主意。”
“糊涂,如今人族危若垒卵,若得问道宗相助,你又何需每次都出去拼命,那个死去季忧呢?就算他现在没死,现在又能为你做什么?!”
顏景祥说到激动时忍不住站起身来:“书亦,你当初就选错了,如今再错定然会后悔的!
”
话音落下,平静的小院中忽然传来一阵稚嫩的啼哭声。
顏书亦瞬间將女儿抱起来,没有再理会父亲的话。
但这和无言以对不同,她只是觉得说再多也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她当初喜欢上季忧,从来都不是考虑他能给自己什么,但如果真的从这里论,那么没有他奋不顾身地闯入天道祭,或许她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眼见著女儿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顏景祥拧著眉离开了小院,重新回到了主院之中。
商希尧並没有离去,仍在喝茶,此时看到顏景祥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並不顺利。
他虽然觉得不能太心急,但此时也忍不住升腾起一团怒火,心道我好歹是亲传圣子,你为別人生了女儿我都不嫌弃,怎么能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不过儘管如此,他却並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他知道,顏书亦不接受他,但顏景祥会,灵剑山门人也会。
毕竟这种生死大劫之前,谁也不会拒绝一个更强的盟友,他只需要待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与顏书亦闭门长谈的尤映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此时的她正点著油灯,俯案於桌前,斟字酌句后轻轻落笔。
“遗族战意凶猛,不死不休,我人族此次虽防守成功,但一直被动也绝非良策。”
“最重要的是,即便防守再多次,我们也不过是为族群延命一瞬,但当遗族圣皇准备完全,开始炼化天道,我们仍旧会在劫难逃。”
“为今之计,唯有削弱遗族的至强战力,我们才能有反攻的可能。”
“我曾演算天机,人族尚有一线生机,而诸位也仍有仙缘在身,而今族群能否延续,天道可否重归,机会皆在诸位身上,望请三思。
將信笺写完,尤映秋轻轻將纸张抬起,袖里清风忽现,將上面的字跡迅速吹乾。
然后她从袖中掏出了两枚印章,一枚是自己的,一枚是灵剑山小鉴主的,而后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纸上,装入信封。
而像这样书信,她的桌面已有两封。
待到封装结束,尤映秋捏著这三封信走到院外,唤来了秦掌事,將信交了他。
正在此时的左丘阳从后院而来,看了一眼那匆匆离去的秦掌事不禁开口:“这样做会有用?”
“鉴主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確实是唯一的办法,可他们恐怕不会愿意冒险啊。”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鉴主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她说再拖下去全族都会死绝,但先死的那个绝对不会是我们。”
与此同时,出了门的秦掌事立刻將书信分给了坐下的掌事院弟子。
其中两封被快马加鞭地送去了东面,一封被送去了西面,至於最后一封则被送去了东北。
首先接到信的是山海阁,负责传讯的弟子匆匆上山,而后將信笺层层递交,最后被副掌教霍金送到了掌教寢宫之中。
漆黑的大殿之中,山海阁掌教正端坐殿中。
他的皮肤已经灰青一片,毫无血色,腐朽之气在整座大殿之中蔓延。
彼时的霍均接过了信笺,展信默读许久,而后將信递给了自己的弟弟。
霍金接信扫过几眼后抬头:“尤掌教这是何意?”
“他是希望我下次能亲自出手,杀掉一个。”
“兄长————意下如何?”
霍均抬眸看向窗外的无尽夜色,久久不语。
遗族天道压制了如今的天道,让飞升一事暂不可为,可他的肉身已经腐朽不堪,无法再等下去了。
毕竟他若是真的在此界褪去肉身,而无法凝成仙体,他早晚都会魂飞魄散,唯一的可能就是杀退夜色。
事实上,这就是灵剑山小鉴主说的,也许人族全都会死,但最先死的绝对不会是他们。
可问题在於,若真的被打碎肉身,他便再没成仙之望,甚至会当即死亡,这是一个简单的选择,只存在赞同和拒绝,但却让他们感到艰难。
隨后接到传讯的则是问道宗掌教商行道,与霍均一样,他在看到这封信之后也沉默了许久。
至於最后一封,则被天书院的一名掌事弟子送去了凉州西北的日息森林之中。
这是一封与前两封的內容並不相同的信,被妖族护卫接下之后,送到了森林最深处的族群暂据地。
大荒林一战之后,妖族將被困的族人解救回来,而后就一直在养伤整顿,部分妖王与神將的伤势已然见好。
此时,接到信笺的夜寒匆匆去到了林中的一座大湖旁,將其送到了妖帝的手中。
妖帝將信接过,展信默读。
“父皇觉得如何?”
“此举风险极高,但也確实是唯一的办法了,不然等到遗族那个圣皇炼化天道,我们便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了。”
夜寒沉默许久后开口:“但就怕人族反水,之后不肯前来支援。”
妖帝听后看向那信上两枚印章:“这灵剑山小鉴主就是你妹妹在路上救的那?”
“不错。”
“听说她是季忧的正妻?”
夜寒不知道父皇为何会忽然提起一个死去的人,但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的妖帝眼眸轻睁,想起了那寄託於泥身之中的年轻人:“难得有值得信任的人族,那就信他们一次吧。”
“是。”
“叫古川领兵,你与封阳从旁协助。”
夜寒领命退去,接著就去了古川妖王的住处將此事告知,而后便去了妹妹的营帐。
封阳的营帐大帘为了保持通风是半开的状態,夜寒刚走到便见到妹妹正握著一只炭笔,有些微微失神地愣著。
而在她面前的画布之上,已经有了几道被勾勒出的线条。
那不是风景,应该是人物,但夜寒看了许久,却有些看不明白。
业为如果是人物的话这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好像还是抱在一起的。
正当夜寒感觉捉摸不透的时候,妹妹的婢女小柔从营帐之中走出,儿到夜寒后立刻盈礼:“皇子殿下。”
“封阳在做什么?”
“公主在发傻————”
“?
”
小柔转头看向自家公主:“皇子殿下,你们去解救族人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吗?
”
夜寒丰丰一怔:“为何你会这么问?”
“公主回来之后好像不一样了,伙也知道,她先前一直业为那个季公子的事情情绪低落,这次回来后不知怎么就忽然活泼起来了。”
听到这句话,妖皇子重新看向妹妹。
果不其然,他发现妹妹的眼眸確实要比以前更亮了,表情似乎也烂漫了不少。
遇到了什么?夜寒想了想,心说这一盈除了那些遗族將臣,唯一遇到的就是那个出剑的人族了。
但妹妹和那人族应该没什么可能,唯一的可能————
难道是妹妹已经把季忧忘记了?
正在此时,封阳似乎是察觉到了夜寒的存在,下意识地回眸看了一眼。
当她看到哥哥之后,眼神一慌,伸手扯来一块白娟遮住了画布:“皇兄怎么来了?”
夜寒闻声回神:“父皇叫我通知你,之后要隨我一起领兵。”
“何时?”
“遗族下次进攻人族的时候。”
闻听此言,封阳纯真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
她知道人族要的尝试打破如今的劣势,而他们妖族要开始真正与他们同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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