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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又惹了一个
    第422章 又惹了一个
    大荒林中部偏东北。
    从西北山岗撤离的眾人不断疾驰,穿过了重重迷雾,最终抵达了此处的一座僻静的山谷。
    先前从工事场逃出的人族与妖族都在此地,被受命护送他们的妖族守卫所看管著,不少人都已经是气喘叶吁的力竭之態,甚至已有人晕厥在地。
    毕竟他们都已经被奴役了多日,早就没有了任何力气,之前能爬上山岗一直跑到此处,凭的还是那一抹强烈的求生欲。
    但当那股欲望所能爆发的力量用完,身体的虚弱感自然会成倍地反馈回来。
    於是,夜寒等人也决定在此就地休息。
    毕竟有他父皇在,他们不需要再担心那些遗族將臣追杀而来,休息的时间还是有的。
    “先分发口粮,然后救治伤患。”
    “是。”
    受命的妖將纷纷行动了起来,而那些受伤的妖王及神將也被扶到了平整的山岩上接受救治。
    就这样忙碌半晌,整个场面才算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夜寒从神將朝仓面前起身,转头看向了妹妹:“朝仓的伤势可严重?”
    “伤势不轻,但不会祸及性命,我只能先稳住他的状態,等回去之后再做诊治。”
    夜寒听后稍稍点头,隨即又重新看向妹妹,想起了她持枪而去的画面眉心微皱:“方才那人族引遗族而去时,你为何忽然衝出去救他?”
    正在整理药箱的封阳听到询问后睫毛微颤:“那人族毕竟是因为我们才深陷绝境,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在有遗族手中。”
    “可若不是父皇出现,你不但救不下他,连自己也活不下去,实在太过冒失了。”
    “抱歉,让皇兄跟著担心了。”
    夜寒听到妹妹的话,一时间也没了责怪的心思,只是疑惑妹妹一向冰雪聪明,先前在山岗上不会想不到自己救不下那人族才对。
    一念及此,夜寒就不由得转头看向了那个坐在不远处的人族。
    事实上除了他之外,其他的妖族都在看著那个人族,神將甚至妖王,凝视不断。
    而那棵古树下盘坐的人族所表现出的果敢与勇猛,让他此刻即便此时蔚然不动,也显得格外神秘而霸道。
    “从將山岗守在三尺青锋之外,到他忽然佯攻杀掉一名遗族將臣,再到他出口嘲讽,引遗族离去,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果敢勇猛之人。”
    “不错,若不是此人,我们可能都坚持不到父皇驾临。”
    “他方才守山所用的是阵法?”
    “是被修改过的阵法,与人族当初在先贤圣地阻拦我们的阵法相似。”
    正在此时,夜寒忽然回过了神,因为他发现妹妹正背著药箱,朝著那古树下的人族款款走去。
    古树下,季忧听到声响缓缓睁开了眼眸,看向了封阳。
    他发现与之前在盛京相见时,这位妖族公主清瘦了很多,原本就纤细无比的腰肢现在看上去就更不堪一握了。
    “多谢公主殿下方才出手相救。”季忧见状起身。
    “公子毕竟是因我妖族受困,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封阳將手中的药箱放在地下,翻找许久之后像是极其无意地忽然开口:“对了,公子的手臂可好些了?”
    季忧不动声色地看著她:“什么手臂?”
    “受伤的手臂。”
    “我的手臂没有受伤过。”
    封阳听后沉默半晌,而后缓缓抬头来:“那以前呢?”
    季忧平静地张口:“以前好像也没有过。”
    “原来没有过——”
    听到这句话,封阳那翻找药瓶的手忽然停了一下,而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她对皇兄说谎了,方才之所以衝出去,並不完全是因为这人因妖族受难,所以她必须要救。
    事实上更大的原因在於,她以为是喜欢的人死而復生了。
    从进入大荒林发现尸体,並检查了伤口之后,封阳的心中就一直都有所疑惑。
    因为那些尸体上的伤口很像当年鳞牙二族袭杀人族使团时,季忧在妖將束河身上留下的剑伤。
    但她知道,季忧的剑道来自於灵剑山,觉得会用此剑的也许很多,说不定是同宗同源,所以並未有过多其他的想法。
    直到第二次再见,从他的出剑,到他出言嘲讽,再到他忽然捨命引开遗族,她仿佛幻视了一样,眼前的人一瞬间就变成了季忧。
    甚至,连她的尾巴都比她更先一步开始想要摇晃,所以她才会忽然衝出去。
    因为自她知道季忧的死讯之后,她就一直都心存遗憾,那一刻再次见到他,这位妖族公主的唯一的念想就是不能再让他死去。
    她守诺了,但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长相,其实她心中的不確定要更大於確定,所以她才会问他的手臂。
    因为当年在雪域的妖帝城中,关於手臂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说自己的手臂从未受伤。
    季忧眼看她的眼眸渐渐暗淡,不由得心中一紧,思量半晌后忍不住开口:“公主殿下方才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公子救了我们的族人,另外——也因为公子很像一个我喜欢的人。”
    “和我一样的人族么?”
    封阳蹲在药箱前轻轻点头:“对,那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族,说来好笑的是,其实我只和他见过三次。”
    季忧看著她那漂亮的竖瞳:“只见过三次就喜欢了,看来是个美男子,那和我倒是不一样。”
    “不是的。”
    “???”
    封阳有些怀念地看著眼前的夜色:“其实我们妖族与人族审美有些不同,我们更喜欢粗獷一点的,但他有点像个书生。”
    季忧听后一怔:“那还值得喜欢?”
    “一开始只是觉得他有些合心意,便渐渐对他有关的事情开始感兴趣了,我们雪域整日大雪覆盖,其实是有些无聊的,所以借著我族正在与人族通商的机会,我渐渐开始打听人族的事,那段日子里我听说了很多他的故事,知道他救了很多人,觉得他很厉害,我真正的喜欢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封阳的语气轻柔,凝视著前方的黑夜,好像不是在对眼前的人说,而是在对別人说一样,將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
    不过有一件事她省略了,而省略的原因是自己也没想明白。
    那件事是关於尾巴的,妖族女子的尾巴只有夫君才能看到,她也没想到那人族会这么大胆地要看她尾巴。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就这么给他看了,儘管是隔著衣服。
    “那后来再见呢,你告诉他你的心事了?”
    封阳回过神后睫毛一颤:“最遗憾的就是我没有告诉过他,他应该一直都不知道我喜欢他,在他心里,我也许只是一个喜欢治病的妖族公主。”
    “你不说是因为人族与妖族的关係?”季忧轻声问道。
    “我们的族群需要九州的土地便只能和人族对立,我是妖族的公主,我代表的是妖帝一族,虽然我不喜欢战爭,但我也不能喜欢一个人族。”
    “原来如此。”
    封阳此时回过身看著他:“公子可有伤处需要诊治?”
    季忧是泥身,一被碰就会露馅的,於是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摇头:“我还好,並未受到什么伤,多谢公主关心。”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做打扰了,告辞。”
    “公主慢走。”
    封阳看了一眼他那遮掩的十分严实的衣襟,终究没再出声,而是背起药箱,边点边走入了夜色之中。
    此时古树之下,季忧静静地看著她的身影。
    其实当初在盛京之中遇到的时候,他心中也是有些疑惑的,不明白为何封阳只是见过他一次,期间还隔了这么多年,再来盛京时她还是会喜欢自己。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对方的心路歷程原来是这个样子。
    红顏祸水,当真是害人匪浅。
    想到这里,季忧眼前不禁浮现出她手持长枪守在自己身前,虽然浑身都在颤慄却半步不退的画面。
    他若真是另一个人,想必当时便已经喜欢上这勇敢的女子了,然后在听到她已有心上人的时候心中一痛,黯然神伤。
    深吸一口气,季忧从古树下悄然离开,而后循著耳边所能听到流水的方向悄然而去。
    此时的封阳已经坐到妖族的暂时歇脚的地方,夜寒正在与其他四位少族长閒聊,看著妹妹归来,於是伸手帮她接过了药箱:“那个人族的伤势如何?
    “他说他没有受伤。”
    “没有?”
    夜寒听完后不禁微微一怔:“之前在山岗上的时候,我明明察觉到有一缕气劲落到了他身上的。”
    封阳听后沉默许久,而后感受到著裙摆后面的摇晃有些恍惚。
    正在此时,山谷之中的传来一阵哀嚎声。
    年轻的妖族公主回过神,起身背起药箱:“我去看看人族有没有需要医治的患者。”
    既然同意和人族联盟,且对方確实展现出了诚意,夜寒对妹妹的想法並未阻止,而是叫了身边的两个护卫与她一起同去。
    隨后三人便迈步进入了山谷,便见有个人族的老者正躺在一个年轻人的怀中,眼睛半合著,喘息十分急促。
    封阳见状放下药箱,先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而后又拿住了他的手腕,摸上了脉搏。
    与此同时,那老头仿佛失魂了一样,口中不断念念有词:“孽子,快,快让我见见季公子——”
    封阳听后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那年轻人:“他在说什么?”
    “自打被那些鬼东西抓了之后,我老爹就有些神志不清了,见到拿剑救他的都会说是季公子。”
    “你们是丰州的?”
    “是,我们丰州万和县白杨村的。”
    封阳见状的看向那老者:“原来老伯也记得季忧么?
    ”
    年轻人闻声开口:“我爹说当年丰州分田地的时候,他是亲眼见过季公子的,我说他认错他还不听。”
    听到这句话,封阳沉默许久,待到回神之后取出银针,开始给面前的人族老伯疏通气血,並餵他服下一颗润肺的丹药。
    接著她便站起了身,眼神轻轻朝著那人族所在的古树一撇,人没见到,却见一道身影从大雾之中匆匆远去。
    哗啦,哗啦—
    浓雾憧憧的河岸边,没有夜色照亮的大湖就仿佛是一座墨潭,深邃而幽暗。
    这是怒江支流所形成的一座湖,水质倒还算是乾净。
    此时,在湖边的一方青石上,一尊有些开裂的泥人正立於一个较为乾燥的地方。
    而在其前方,一道金光四溢的神魂正在以灵气鞠水而起,不断地修补著那泥身上的裂痕,隨后再將痕跡磨平。
    虽然气息和神念恢復过来了,但开裂的肉身却无法自行修復,只能手工修补,毕竟他还要继续寻个地方悟道,若不修补的话,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碎成一片土坷了,而到了那个时候,他的神魂便再也无处安放。
    等把所有裂痕修復好,他还稍微以术法凝结了水汽,给自己稍稍修整了一下眉眼。
    “终究是先前长得太过精致,以至於几番调整都只有两分像从前,盛世美顏当真不是人力可为。”
    季忧如之前那般稍稍后撤,远距离看了一眼,不禁念念有词。
    待到泥身稍稍乾燥一些,泥身先前的缝隙便不再明显了,季忧的神魂瞬间化成一道光束,入主其眉心,而后无尽玄光从其体內爆发而出。
    一瞬之间,这泥人便如同活了一样,化形到了与人一般无二的样子。
    季忧晃动了一下手脚,渐渐习惯了那种实感之后朝著来时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著走著,他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远处的浓雾之中,封阳正看著他,藏在发间的耳朵不知在何时已经微微竖起。
    其实方才那个神志不清的老伯提醒了她,有时候不能光靠看的,要要靠感觉。
    那人的相貌確实不像季忧,可她就是觉得他一定是季忧,因为对方的气质,某一刻的神態像,还因为自己控制不住的尾巴。
    所以她想来找他,再来看看清楚,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果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在山岗前拦下了遗族將臣,甚至还企图捨命把遗族引走。
    他做的事,就像自己一直从故事里听说的那样,甚至比故事里还值得喜欢。
    不过想到这一点后,封阳的睫毛却然有些微湿。
    人家都说了不是了,是她自己多事非要刨根问底寻个清楚的。
    可寻清楚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人家之所以说不是,其实就是觉得她没必要知道。
    就像她刚才讲的那个故事一样,你喜欢人家,人家又不知道,只是见过三次,为什么活著就非得告诉你此时,季忧与她对视间开口:“都这么晚了,公主殿下来此处作甚?”
    “有些睡不著,所以来此逛逛。”
    “原来是这样——”
    季忧確认她应该是看到了,却没料到她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封阳故作轻鬆地看著他:“我想公子大概是不希望这件事被封阳这种无关紧要的旁人知晓,方才问的时候才会不说,你放心好了,我会將此事忘记的。”
    季忧听出了这话中的颤抖,但还是轻轻拱手道:“多谢公主体谅。”
    “那我先回了。”
    “晚安。”
    封阳恬静的向他行礼,而后转身朝著来时方向走去,睫毛颤慄不止。
    两个人都假装无事发生,真是默契——
    不过刚刚迈出两步步,她的脚步就忽然停了。
    此时的她眼眸轻颤著,看著眼前的大雾,就好像看到了当初在盛京的小巷一样。
    那天也是这样的,她什么都没说,后来才发现她最遗憾的不是不能喜欢他,是直到他死了,自己都没有告诉他自己喜欢过。
    想到这里,封阳忽然忍不住转过了身,脚下倏然用力。
    季忧还在原地看著她,见状不禁抬眸,紧接著就感觉到一阵香风拂面。
    果然美人恩重难消受,秋波流转最留人。
    她若是走了也就真的走了,此时回头当真叫人破防。
    季忧轻嘆一声,终究还是轻轻伸开了双手,將那扑来的娇柔身躯接到了怀中,胸前圆圆满满弹弹。
    若有机会不死,回去还得告诉傲娇鬼,自己又惹了一个。
    而这,都tm赖匡诚!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的,他的手却忍不住环了过去,贴著她的臀儿,將她柔软的腰肢全都搂抱在怀中,贴的紧实而契合了不少。
    而刚刚搂住,他就感觉到怀中的小妖精不由得缩了一下,似是有些惊慌。
    其实封阳只是想要抱他一下就鬆开的,然后告诉他,不管对方如何想,她就是曾喜欢他,然后就此瀟洒离开。
    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被抱住,秀髮间的耳朵一瞬间便竖的直直的,眼眸圆睁。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並没有因此而挣扎,反而一瞬间就乖巧了。
    季忧感受到怀中娇柔的异族公主,沉默许久之后才轻声开口。
    “其实关於我还活著的事情,我並非不想告诉你,只是我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立了重誓,而我需要在夜色下破境到神游,才能拿回肉身,这才算是有了个还愿的基础,期间十死无生,所以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別人,於你也是。”
    “就如同今日一样,若不是你父亲前来,我怕早已死在这里,而像这样的事情可能还有很多次,不与人说的话,你们就不用再经歷一次痛,整个世界就好像我从来都没活过一样。”
    封阳缩在他的怀中听著,忽然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解释,解释自己为什么骗她。
    但他的解释跟自己想的不同,不是觉得她是没必要知道的旁人,而是怕自己再有意外会惹她伤心。
    她知道他的死会让自己伤心,他没有避开自己喜欢他的事,没有假装不知。
    封阳樱唇微张,眼眸一阵闪烁,多次想抬头看他的表情,但试探许久却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年轻的妖族公主,前一刻把他当別人时还口口声声都是喜欢的时候,此刻扑进怀里反而害羞了。
    不过她不敢动,她的尾巴倒是扑地动得欢快,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一起,拼命控制却也压制不住。
    季忧说完话之后见她没有反应,也有些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嗅著封阳那带著体温的雅香沉默不断。
    就在此时,他发现了那根晃来晃去的尾巴,以为她是在邀请,於是伸手將其握在了手掌中。
    一瞬之间,他就感觉怀里的妖精不但颤了一下还“呜”了一声,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指也忍不住更加用力了几分,才明白是误会了。
    不错,这样的事物他也有一根的,有时候不但无法控制,甚至它还能倒反天罡地控制自己。
    搂抱半晌,季忧逐渐感觉到怀里的小妖精放鬆了下来,於是轻轻开口叫了一声封阳。
    封阳也知道没办法一直装死,不然就要抱到天亮了,虽然她喜欢,但她皇兄必然不喜,於是鼓起勇气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们明天一早大概就会离去,但我不会跟你们离开,原本是想过完今夜再告別的,但你现在就在这里,我索性就说了。”
    封阳终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何不能一起离开?”
    季忧看著她:“我只有留在最浓郁的夜色下才能儘快冲境,也只有神游才能拿回自己的肉体。”
    “那我留在这里给公子护道。”
    “不要,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谁都没说,你若是听话,明日便跟族人一起离去。”
    封阳听到“听话”二字忽然就抿住了嘴,其实她到现在都是懵的,但却从这两个字里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亲近和支配感:“我——我为何要听公子的话。”
    季忧心说你都钻到在我怀里了还问为何:“你觉得自己为何要听我的话?”
    “封阳不知——”
    “真的?”
    封阳试探著点了点头,下一瞬便见季忧忽然凑了过来,於是瞬间攥紧了手,紧张无比地闭上了漂亮的竖瞳。
    不过让她疑惑的是,想像之中的亲昵並没有到来,让她不由得茫然了一下,刚要睁眼,却发现耳边已经响起了季忧的声音。
    “若没有今晚的事,明日道別时我大概会试著开解你,说公主殿下不必为遗憾而伤心,那个死去的人若是没死的话,听到那些,也一定会喜欢你。”
    封阳怔了一下,渐渐睁大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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