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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相隔咫尺
    “为什么你会这么抵触我妈妈的选择?”苏玩问道。
    萍姨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当年你妈她们寨子贩毒出事,警察进山,你妈帮过忙的,我说难听点,可以说是众叛亲离。就算人人都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当你的亲人因此而入狱之后,很多人都不会理解你母亲的选择。那时候她已经承担了太多的压力了,我当初就劝过她不要管,事后很多人都到她这里闹事,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不想你妈妈跟着你爸爸走,也是一样的原因,哪有太平的日子过。”
    直到今天她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只是太过执拗的好友,从来是不会听她的。
    “叁年前,”梁浮打断了邱正民的思虑,“你有一个失踪的水厂同乡,对吗?”
    “是……为了这件事吗?”邱正民到这会儿了才有点明白原因,而后笑道,“这件事啊,我其实没有打探出个究竟,后续也没再问了,不过这个人已经彻底失踪了,再也没有找到过,前两年他家人已经去给他销户了。”
    “他失踪之前有什么异常?”
    “他在找人帮他卖枪,被我发觉之后,就离开村子了,”邱正民说道,“我不知道他的枪是哪儿来的,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就消失了。”
    那应该就是他了,拿走了那把枪。
    梁浮正在想要怎么处理邱正民时,静谧不动的四个人影突然出现了变动。
    苏玩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向了邱正民,他向上看着苏玩,两个人似乎都想读出什么情绪。
    轻轻抽开邱正民手上的束缚,苏玩收起了绳子说:“你可以回去了。”
    “你相信我?”他问。
    “你换身份的事,我们现在不会去揭发,没这个精力。至于什么时候去揭发,这把剑先悬在你头上吧。”她也没什么心情再纠缠这件事,让萍姨把手机给她,移除了追踪的软件,她又多问了一句当年母亲寨子里的事,可惜萍姨了解得也不多,也就作罢了。
    “你确定就这样,就可以?”梁浮拉住她的手,如果邱正民在说谎,对他们威胁很大。
    “如果他真的还在做那些违法犯罪的事,这两个人就不会这么束手就擒了,这些年那些事应该和他们关系不大。”
    梁浮重新捋了捋思绪,此刻再纠缠邱正民也没有了意义。
    “谢谢。”
    临走时邱正民说出这两个字,苏玩看了他一眼,只说“没必要”。
    这个时候再去找一个不需要身份证的住宿地有点耗费时间,他们找了个公共浴室洗完澡,本来想在浴室将就一宿,梁浮才换完衣服就收到苏玩的消息,她想回车上。
    浴室是男女分开,也就意味着一晚上见不到对方。
    车的后座相对空间很足,放倒之后还算一个合适的睡觉角度。
    苏玩从巷子里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她看着车窗外的月光出神,直到身后传来了异常的喘息声。
    “怎么了?”她转身看向梁浮的背。
    “有点疼。”梁浮说。
    苏玩从包里拿出止疼药递到他嘴边,他想说他用药的过往决定了这没用,但看着她担心的眼神还是咽了下去。
    她下了车敲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的门,买了叁个医用冰袋又回到车上。
    “脱掉会好点吗?”
    她把衣服放倒一边,爬着伤疤的后背并没有因为痊愈的伤口而恢复如初,她把冰袋敷上他的后背,从身后抱住他,环住他的腰,他也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的唇落在他的后背,灼热刺痛的地方本来已经失去了细微的感知,温柔的亲吻却逐渐清晰。
    “本来想安慰一下你的,”他闭上眼笑道,疼痛让他眉头紧锁,“如果当初没有那通电话,你爸不会出事。”
    苏玩蹙眉:“我不想聊这个。”
    “我活下来了,他出事了。或许这个结果,本应该颠倒的。”
    她握紧了拳。
    车顶天窗落下一片星光,男人的额头上爬着汗珠,尽力压制着的呼吸仍然不免异常,女人微凉的脸颊贴在满是疼痛的后背上。
    “好点吗?”
    他紧紧握住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嗯。”
    “老天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我选不了谁能从当年那场灾祸里活下来,”她反握过去让他安心,“我现在唯一能选的是,是不是连你,我也要失去。”
    早晨的阳光来得刺眼,苏玩睁眼就看到梁浮盯着自己笑,他摸着她的脸颊:“早上好,小猫。”
    “早上好,大猪头。”她揉了揉眼。
    这段时间她时常坐着就走了神,梁浮经常看她这样,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能理解在这些日子的心事重重。
    他把早饭递给她,才让她勉强回神。
    手机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她沉了口气才接起了电话。
    “你好,苏玩,我是郑成吴,你父亲的老朋友,是你姑父让我能够用手机了就联系你的。”
    苏玩立刻清醒了起来:“叔叔你好,我们今天可以见面吗?”
    “可以,我进程大概需要两个小时,要先处理一些事情,我们可以在下午的时候见面,我把地点发给你,叁点见,有什么事我们到地方说。”
    “好,谢谢。”
    她必须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她总感觉有个影子一直存在于所有的事情里。
    “枪的事,你还打算怎么查?”苏玩问。
    梁浮愣了愣,嘴里的咀嚼顿了顿:“今天先处理你那边的事吧。”
    “要等到下午呢。”
    “那我们就……逛逛这座城市。”他轻松道。
    “啊?”
    苏玩有点觉得莫名其妙的,但他这样说了,本来心情也糟糕的她,似乎也找不出别的提议。
    早上去逛集市,上午是城市公园,这里的公园倒是没有那些精致感,草木的生命力更加原始。
    在湖上的桥上,苏玩看到许多人在一个石头处拍照留念。在那里伸出手,站在桥上拍照,刚好能看到人手心里捧上了一座湖心的岛屿,周围绿柳成荫随风而动,也算是知名打卡点了。
    梁浮看了一眼时间,忽而被苏玩抓住了手腕,带着他跑去抢占终于没有人了的石头。
    到地方了梁浮才看到她给不远处一个拿着相机的年轻女人挥手,女人也比了个ok的手势,而后苏玩摆弄着他的手:“来,抬起来,这样这样,哎呀手翻过来。”
    “好像还没有一张合照,就在这儿拍吧。”她拍了拍他的手心,笑得很牵强,他没有给出什么反应,最后轻柔揉了揉她的脸。
    “好。”
    他拍照的时候姿势很僵硬,从小就这样,笑得也僵硬,苏玩看了几次实在受不了了,就不要他笑了。
    帮忙拍照的女人最后加了苏玩的微信,把照片传给她的时候,指着屏幕笑:“其实不笑,他看起来也挺高兴的,比我想的效果好。”
    绿柳荫下,男人侧着脸,目光落在苏玩身上,本来看着相机的苏玩似乎被目光灼热,抬头看了他一眼,阳光正好,嘴角的浅浅笑意也正好。
    出了公园,苏玩想吃路边一家炒饭,被街边的味道吸引了,梁浮就说先去买点饮料,最后回车上会和,她也应下。
    “给,你拿好。”
    苏玩从老板手里提上了刚买的罗勒叶炒饭,往车的方向走着,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她走到停车场的时候看到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她心下一紧害怕是梁浮被发现,才跑了两步就发现大家的眼神都在往上。
    这是市里的一家医院,八楼的高度,一双穿着病患服的腿正挂在顶部的边上。
    苏玩跑回车里,发现空无一人,她再抬头的时候,坐在楼边想要跳楼的病人旁边,又多了一个影子。
    梁浮。
    苏玩心一下提起来,手掩着嘴,呆愣在原地。
    已经有人打了消防电话,男人的影子掩着顶楼的边沿慢慢靠近病人,苏玩只听到自己身边的人小声议论着。
    楼顶上的两人似乎在说什么,但他们听不到。顶着烈日往上看,楼顶上两人的身影都被日光吞没。
    苏玩的眼睛就这么被日光晃了一下,目光再清晰的时候,伴随着耳边的尖叫和消防车的声音,本来相隔很远的两个身影,连接在一起。
    病患服的人已经整个身子挂在墙边,楼上的男人半截身子已经探了出来,死死抓着悬挂在外的人。
    那掉出墙外的半截身子,往外伸得越来越多,底下的气垫正铺着,苏玩听到一个现场指挥的消防员说,这两个人可能一起掉下来,让上楼救援的人抓紧。
    掉下来。
    苏玩愣在原地。
    梁浮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撑住”,整个右臂的青筋爬满了汗水,他的双腿已经开始离地了,下面的气垫还没铺好。
    察觉到悬挂着的人还在往下落,即将和他的手臂交错。
    本来准备赴死的人突然往下看了一眼,陡然就升起了求生的意志,玩命地扒住梁浮的手臂,猛的一拽让梁浮整个身子的重心完全挂出去了。
    就在重心失去掌控的一瞬间,他的腰被猛地抱住,离地的双脚重新踩在了地上。
    “快救人!”
    把人抓上来之后梁浮往后跌坐了五秒,擦了擦汗,都没听几句道谢,就赶紧起身下楼。
    楼下围观的人已经渐渐散去,气垫也正在被收回,梁浮看到不远处,有两盒饭被扔在了地上,孤零零的。
    他跑到车前,看到女人坐在其内的时候松了口气,他挂着笑走近,却发现苏玩双脚踩在座上,把自己缩了起来。
    “苏玩。”
    抱着自己膝盖失魂落魄的女人听到呼唤才缓缓抬头,双眼空洞,却紧张地扑进他怀里。
    他将要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她伏在他肩头,嘴唇惨白:“有人想死,你为什么要赔上自己的命去救呢。”
    “苏玩,这是我的职业。有人跳楼,报了警,也是要处理的。”
    “可你现在不是在值班啊。”她看着车上的平安摆件出神,“人都只有一条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想安抚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总还能追个烈士,有人悼念。”
    “死了就是死了,哪有那么多多愁善感的人,活人只会继续生活,然后很快忘掉死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因为你是善良的就多记住你一会儿,只有爱你的那些人会一直痛苦!”
    无意的一句话激起了她的情绪,一时无言。
    两秒之后,她吸了吸鼻子掩着自己的脸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话。”
    “吓到你了。”梁浮打开车门,本来掩着脸的女人突然就扑上来抱紧他。
    她四肢冰凉,梁浮轻轻拍她的背:“没事,没事。”
    “这不是……”
    他想解释什么,缓了缓只是抱住了她:“想到从前了?”
    她很久没有答话,刚才那种熟悉的痛苦差一点又要降临在她身上了。
    “梁浮,”她闭上眸将一点泪水掩盖过去,“我可能得告诉你,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也是个很庸俗的人。”
    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一次同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