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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
    张弓,三指搭弦,对准靶心放弦。
    “中。”
    比起长姐跟父亲喜欢戴扳指射箭,霍黎更喜欢这种只用手指感受弓箭的射法。她是午后来的靶场,已经射了约有二十多支羽箭。弓箭原本是用来御敌射杀的武器,到了近代,也有弓道修心一说。
    修心吗?
    她笑了一下,修的或许不是心,而是真相。
    约的人姗姗来迟,年轻人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她走来,他有着古铜色的肌肤跟壮硕的身材。“尤菲小姐,我听宪文说,您找我?”
    李锡负责家里猎枪的管理跟保养,霍黎想不到除了他以外的人选可以问了。“李锡,枪走火的那天,你在猎场吗?”
    整理着箭矢的小姐问话看似漫不经心,却让李锡心中一惊,他心中不由猜想自家小姐知道了多少,又到了什么程度。“您知道的,我可以缺席任何场所,唯独猎场是必在的。”
    “是嘛,我猜你应该也在,那每支猎枪你都确认过是否故障吗?”
    “当然,除了一些客人自带的猎枪,都是我一一确认后,才带到猎场那边去的。”
    “包括亚莲恩小姐手上那支猎枪,对吗?”
    羽箭如流星般嗖得一下钉在靶心,李锡吞咽了口水。“是的,包括亚莲恩小姐手上的那支。”
    “那真是奇怪,很奇怪不是吗,枪竟然走火了,偏偏就那么凑巧的死了一个人。”霍黎本就对那次的猎场事件起了疑心,而真正让她决意调查这件事的源头,是长姐霍显前几天遭遇的车祸,卡车司机酗酒后,开着重卡直直撞上霍显的车子。幸运的是,那时霍显因为临时有事与那位公主一起乘坐王室的车提前离场,因而不在车内。但不幸的是,司机当场死亡,而后车座的姐夫布兰登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内,他的生命岌岌可危,医生数次下达病危通知。以血偿血,霍黎从蛛丝马迹中找到这样的话语。
    “聂先生的事情,真的太遗憾了,我至今都为此感到抱歉,但是尤菲小姐,您知道的,猎场本来就是一个容易发生意外的地方。”李锡偷偷把手心的汗擦在裤子上,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在发抖了。天啊,诸神在上,他这一辈子积德行善,从来没干过一件坏事。只不过就喝醉误事了一次,就闯下这样的大祸。
    “是啊,猎场是个很容易发生意外的地方,你说的不错。”霍黎认同他的话,她脸上带着浅笑,动作利落地张弓搭箭,只是这一次箭尖对准的不是箭靶,而是李锡的咽喉,眼神冰冷地厉声说道,“李锡,说实话!否则,我想靶场也是个容易发生意外的地方。”
    “尤菲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李锡吓得腿发软,他很想跑,但是从小就作为几位小姐陪练的他清楚知道她们的射术技艺,虽不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但也是百发九十九中的高超水平。“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您想听我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他索性瘫坐在地上,哭着把自己弄出一副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可怜模样,如了解她们的射术一样,他也清楚每位小姐的脾气个性。果然他这样做,尤菲小姐虽还冷着脸,但已经有所动容了。
    “现在我要听你说,你那次真的仔细确认过每支猎枪吗?每一支?毫无遗落?”家里的猎枪一直由李锡家管理,以前是他父亲打理,他父亲打理农场后,就换成了李锡。这么多年来,每年都有多次狩猎,从未出现过差错,唯独聂家来的那次,发生了枪走火的事件,两颗子弹穿透聂家家主的胸膛,将他的生命停留在那个有着雾气的早晨。如果说事有蹊跷,这便是蹊跷之处。
    事到如今,他只能说实话,也必须说实话。李锡哭着举着双手将自己的身体缩在墙角处。“我说,我说,我撒谎了....前一晚我喝了太多酒,酒醒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只来得及检查一半,尤菲小姐,我对那次的枪走火,真的感到很抱歉,我以为没事的,我没想过会出事。从那以后,我已经戒酒了,真的!滴酒不沾!诸神可以验证我说的每一句!”
    霍黎紧抿着唇,她感到厌烦,对于这种在不好事物的预感感到厌烦。很显然,枪支被人做了手脚,而一切真相都在指向她不愿意相信的人。“你已经说了一次谎言,我希望你这次说的是真话,因为我不想下一次听到的是你的遗言。”手臂长久用力保持弓弦的弧度,让她酸痛不已,她咬紧牙关,调转身姿,对着靶心松开弓弦,破空声响起,箭矢以优美的曲线划过长空飞速落在靶心上。“打扫好这里。”她愤恨地丢下弓箭,转身就走。
    “楷林,去医院。”姐姐这几天一直守在医院,父亲跟母亲虽然不说,但明显也为布兰登焦心。祖母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们也不敢让她知道这件事。小妹,霍黎苦笑了一声,她现在最不愿想起的人,就是小妹。
    霍黎到医院的时候,姐姐正在跟身边的人交代着什么,见到她过来,便示意那人先离开。“查的怎么样?”
    “恐怕是我们最不愿去想的那个。”能够不动声色动手脚的人,除了家里人,她想不出别人了。
    排出一切可能,得到就是她们不愿意相信那不可能的真相。霍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亚莲恩,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那样冲动?!”如果事情真的是她们所想的那样,一切就都失控了,所有一切都在逼她们不得不出手拼个你死我活。“你打探聂家的消息没有,有什么亚莲恩必须要动手的理由吗?”
    霍黎闭眼似乎不愿意让那种脏事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她拉着姐姐走到拐角处,才道出原委。“我让人去找聂家的佣人打听消息,从一个老仆人那儿听到一个传闻。虽没有证实,但我想如果有什么会让亚莲恩失去理智的事情,也只有那一件了。聂家老头强暴了自己的私生女,就是咱们妹妹的那位未婚妻,甚至生下了一个女儿,而那个时常跟在亚莲恩身后来我们家庄园的聂冉便是那个孩子。”
    霍莹瞪圆了眼,她消化了好几分钟才整理完善。“你是说,诸神在上,简直荒唐至极!!!这件事,爸爸跟妈妈怎么没有事先调查他们家的事?!还有,亚莲恩订婚前知道这件事吗?”话一出口,霍莹就知道妹妹定然不知情,一个天大的丑闻!聂家瞒得密不通风,居然还想娶走她们家的女孩!“那女孩都快八岁了吧!真是个狗娘养的畜生!”霍莹难以置信,聂羚才二十三岁,那她被那个男人侵犯的时候,才多大?
    “你忘了,是亚莲恩不想我们家的背调给聂羚压力,所以爸爸跟妈妈选择了妥协,她们订婚前,我们家从未打听过他家的任何消息。”姐姐指责父亲可以,如果指责母亲,那霍黎就要为此辩解了。
    “聂家那堆贱人烂货统统下七层地狱吧!我就说不该放任小妹一意孤行。这下可好,我们变成笑话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而小妹的那个未婚妻,居然也什么内情都不说的就这样接受了她的求婚!”霍莹捶墙发泄自己的怒火,布兰登凌晨时苏醒了,这才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如果布兰登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尤菲,卷起你的袖子,因为这趟浑水,你我避无可避,只能一起下去搅合了。”冷冷说完这句话,霍莹便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走去。
    聂家想斗,那霍华德家就迎敌。
    这便是姐姐的意思。
    霍黎看着自己洁白的手掌,无奈地倚着墙仰头叹息。
    “辜鸣,你真的不想休息吗?”车祸发生后,与霍莹一起等待的,还有这位高个子男人。头上绑了绷带,车祸发生时,布兰登迅速将他压低用身体死死护住他,才让他仅是脑震荡的轻伤。
    男人通红着眼,摇了摇头。布兰登说想放弃他们的感情时,他没哭,说要结婚离开他时,他也没哭,因为他知道,不管他们相聚还是分离,他们的心始终是在一起的。唯独这次,他哭了,痛哭流涕。他真的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他。
    身边的伤者死死强撑着,固执地霍莹几次劝说都不愿意离开去病房休息,偶尔实在是困倦的不行,也只是偎在玻璃窗外的长凳上休息一会儿。“他会好的,一定会!”这样干巴巴的话,给不了任何心理安慰,霍莹知道,但还是要说,不光是说给辜鸣听,也是说给她自己的。
    布兰登是在第五天彻底苏醒过来的,只是医生检查后,给了还没来得及高兴的他们一个晴天霹雳,他的双腿毫无知觉,经过数位专家诊治后。他的下半生只能与轮椅共度了。“没关系,这没什么,他还在,我也还在。”辜鸣这样说,脸上带着仿佛死里逃生后的庆幸,随即栽倒在霍莹身边,好在那时他们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医生,检查后,只是让他好好休息。这个一直没有休息的男人太累了,如今似乎终于可以安心睡上一觉。
    霍黎在车祸发生后,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姐姐守在医院,小妹不能告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调查处理。是以,这段时间她没有回家,一直住在庄园里。魏寄商有提过要不要带着孩子来庄园,被她直接拒绝。这个时候,霍华德家的每一个人都是目标,她不想妻子女儿也跟着她步入险境中。要怎么做?该怎么做?从医院出来,她一直在想这两个问题,还没有想出头绪的时候,车停了。霍黎瞥了一眼车窗,她到家了。
    “你还好吗?”魏寄商抱着女儿在门外等她,霍黎眼中一酸,展臂将她们两个抱在怀中。“不好,一点也不好,没有你们,一点都不好。”她没有那么坚强,虽然派人加强了防护,但不能脱身的她心中一直担忧魏寄商跟女儿的安危。只能逼着自己不要停,必须尽快查个明白,她不能让自己的妻女深陷到危机里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