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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裂痕初现
    周六下午的阳光透过奶茶店的玻璃窗,將林薇的侧脸勾勒出一层柔和的金边。秦天注视著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每一句话上,却感觉像是隔著水幕听声音——模糊而失真。
    “所以我觉得那个靠窗的位置可以放一张书桌,你说呢?”林薇用吸管轻轻搅动著杯中的珍珠,期待地看著他。
    秦天猛地回过神:“书桌?嗯,挺好的。”
    林薇的嘴角微微下垂:“你根本没在听。我说的是客厅的布局。”
    “对不起,”秦天揉了揉太阳穴,“昨晚没睡好。”
    这是真话。距离那个直升机坠毁的梦已经过去了三天,但他每晚仍然睡得很浅,任何一点声响都能让他惊醒。白天则持续著那种奇怪的疏离感,仿佛自己是在透过別人的眼睛看世界。
    林薇嘆了口气,伸手越过桌面碰了碰他的手背:“你最近总是这样。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要不要请几天假休息一下?”
    她的触碰本该是温暖的安慰,但秦天却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林薇的眼睛,她的表情黯淡下来。
    “我没事,”秦天急忙说,主动握住她的手,“只是有点累。你刚才说客厅布局怎么了?”
    林薇抽回手,拿起手机滑动几下,递给他看:“我在想,如果我们租下那个一室一厅,客厅朝阳的那面可以放你的书桌,这样你加班的时候也能晒到太阳。”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装修精致的公寓客厅,阳光洒在木地板上,形成温暖的光斑。正常情况下,秦天应该感到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认真討论同居的可能性。但现在,这个画面只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看起来不错,”他勉强说,“就是价格有点高。”
    林薇拿回手机,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我们討论过这个了。如果想要好一点的环境,价格肯定高一些。或者你更想继续住在你现在那个连客厅都没有的单间里?”
    秦天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窗外街对面的一辆黑色suv吸引住了。车子很普通,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辆车已经在那里停了太久。驾驶座上的男人戴著鸭舌帽,看不清脸。
    “秦天?”林薇的声音带著明显的不悦。
    他猛地转头:“什么?对不起,我刚才...”
    “在看什么那么入神?”林薇顺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但那辆suv已经启动了,匯入车流消失不见。
    “没什么,”秦天摇摇头,努力挤出笑容,“就是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林薇放下手机,直视著他的眼睛:“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以告诉我。”
    她的眼神充满关切,秦天感到一阵愧疚。他多想告诉她那个梦,那种持续的不安感,那些莫名其妙的警觉和恐惧。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太荒谬了。一个梦而已,怎么能解释他所有的异常行为?
    “真的没事,”他坚持道,避开她的目光,“可能就是项目压力大,加上睡眠不好。”
    林薇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吸著奶茶。店里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轻快的流行歌,与两人之间的凝重气氛形成讽刺的对比。
    “如果你不想同居,可以直说的,”她最终轻声说,“不用找各种藉口迴避。”
    “不是这样的,”秦天急忙否认,“我当然想和你住在一起,只是...”他停顿了一下,不知如何继续。
    “只是什么?”
    只是我害怕闭上眼睛后会回到那个燃烧的直升机里。只是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只是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神志是否正常。
    这些真相卡在喉咙里,无法说出来。
    “只是需要更多时间准备,”他最终说,“心理上和经济上。”
    林薇点点头,但秦天能看出她並不完全相信。两人之间的沉默蔓延开来,被奶茶店的喧闹衬托得更加明显。
    “走吧,”林薇突然站起来,“电影快开场了。”
    他们看的是一部爱情轻喜剧,影院里充满了笑声。秦天努力跟上剧情,但注意力不断飘散。每当银幕上出现突然的声响或亮光,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有一幕是烟表演,爆炸声在环绕音响中格外震撼,秦天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还好吗?”林薇低声问,黑暗中她的脸充满担忧。
    “没事,”他小声回答,“就是音响效果太逼真了。”
    电影后半段,他假装全神贯注地盯著银幕,实际上却在反覆思考自己的状態。这种过度警觉、易怒和疏离感,与他在网上读到的焦虑症状描述很相似。也许张浩是对的,他只是压力太大需要休息。
    散场后,他们隨著人流走出影院。傍晚的阳光斜照在高楼玻璃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秦天眯起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一瞬间,玻璃反射的光斑看起来像是爆炸的火光。
    他停下脚步,呼吸急促。
    “又怎么了?”林薇问,语气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没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头晕。”
    林薇看著他,眼神复杂。秦天能看出她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追问,最终她只是嘆了口气:“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我想直接回去了,”他说,“真的不太舒服。”
    回程的地铁上,两人並肩坐著,却几乎无话。秦天盯著对面车窗上他们的倒影,看著一对看似普通却各怀心事的年轻情侣。他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保持著一种警觉的姿態,背挺得笔直,眼睛不断扫视著车厢內的人群。
    一位穿著迷彩外套的年轻人上车时,秦天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那只是普通的时尚穿搭,却莫名让他感到不安。
    “你最近变得好安静。”林薇突然说。
    秦天转头看她:“有吗?”
    “有,”她肯定地说,“而且总是心不在焉。有时候我觉得你人在这里,但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地铁隧道的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秦天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最终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对不起。我会调整过来的。”
    林薇没有回握,但也没有抽出手:“我希望你能真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管是什么,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她的声音很温柔,却让秦天感到更加孤独。有些东西无法分享,有些恐惧无法用语言表达。那个梦境的重量,那种莫名的不安,只属於他一个人。
    到站后,他们走上地面。夕阳已经西下,街灯初亮。走到林薇公寓楼下时,她转身面对他:“要上来坐坐吗?我可以煮点粥,你看起来需要吃点东西。”
    秦天犹豫了一下。他其实想回去独自待著,但又怕进一步伤害两人的关係。“好啊,”他最终说,“麻烦你了。”
    林薇的公寓总是整洁得近乎样板间,与秦天乱中有序的单间形成鲜明对比。她让他在沙发上休息,自己走进厨房忙碌。秦天闭上眼睛,听著厨房传来的细微声响,试图放鬆下来。
    但放鬆感没有来临。相反,他的感官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冰箱的嗡嗡声听起来像是遥远引擎的轰鸣,自来水流动的声音让他想起梦中直升机外的风雨声,甚至林薇切菜时的节奏都莫名地令他紧张。
    “你最近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吗?”
    林薇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秦天猛地睁开眼。她靠在门框上,手里拿著一个西红柿,表情隨意得像是在问天气。
    “为什么这么问?”他谨慎地回答。
    “就是隨口问问,”她走回厨房,“你上次不是说做了个噩梦吗?后来还有做吗?”
    秦天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分享这个负担,但话语仍然卡在喉咙里。“偶尔,”他最终说,“没什么特別的。”
    林薇没有再追问,但他能感觉到她的失望。晚餐时,两人聊著无关紧要的话题,刻意避开所有可能的雷区。粥很美味,但秦天食不知味,只想儘快结束这顿饭。
    告別时,林薇送他到楼下。夜色已深,街道安静下来。
    “下周你生日,记得空出来,”她说,轻轻拥抱了他一下,“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秦天点头,回抱她时感到一阵心痛。他多么想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那个配得上她的关心和爱意的自己。
    “期待你的惊喜,”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晚安。”
    走在回自己公寓的路上,秦天感到那种不安感再次袭来。每一个阴影都似乎隱藏著威胁,每一扇黑暗的窗户都像是监视的眼睛。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著回到公寓楼。
    只有锁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时,他才稍微放鬆下来。公寓里安静得令人窒息,只有冰箱的嗡嗡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他走到窗前,小心地拉开窗帘一角,看向下面的街道。一切正常:偶尔经过的车辆,遛狗的老人,一对牵手散步的情侣。
    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依然存在。
    最终,他放弃寻找外部威胁的来源,拿出那本深蓝色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他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停顿片刻。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最终落下:
    “她注意到了我的异常,但我无法解释。我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她,也正在失去自己。那个梦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我知道。”
    合上笔记本,他走到浴室,用冷水冲脸。镜中的自己眼神疲惫,嘴角下垂,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
    “只是压力,”他对镜中人低声说,“只是压力和睡眠不足。”
    但內心深处,他知道这不全是真相。有些变化正在发生,有些界限正在模糊。而他害怕的是,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边上,即將坠入一个再也无法回头的地方。
    “当现实开始模仿噩梦,你该相信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