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带来的信息，势必会让华夏的研究进入一段混乱时期，
    如果按照以往的惯例，对於接下来的项目安排和研究方向，恐怕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的爭执期。
    每个院士都有自己的想法，
    无论乔治说的是真是假，但只要有隱患，那就不可能视若无睹。
    这种毫无意义的爭论往往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討论到最后的结果，往往也是似是而非，怀著质疑和困惑继续前行。
    所以这时候丁一选择把鍅碎片和新物理体系的建设工作全部交给顾然，是一个非常明確和大胆的决策。
    “明確”体现在，他需要在混乱来临之前，把权力下放给能够解决这个混乱的人，
    而“大胆”则体现在，他认为顾然能够解决这个混乱。
    这是顾然从未体验过的信任。
    同样的，不过丁一的决策无疑是非常正確的，
    因为对於这两个项目，顾然的確已经准备了足够久。
    “我简单说两句，”顾然坐直了身子，看著在场的一眾院士：“我们不需要知道乔治说的到底是否正確，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鍅碎片对於希格斯机制的影响，归根结底，是新物理体系中的一个验证项目，”
    “哪怕他不说，我们也要进行。”
    “这个项目的研究原因，是为了弄清楚鍅碎片的原理，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
    “但就像胡院长说的那样，如果弄清楚了这个原理，或许我们就掌握了地球物理法则的编辑器，所以无论丑国是否研究了，我们是一定要研究的。”
    “同时，”顾然严肃道：“我说了，这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
    “对於基础原理的研究，是一项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往往耗费很长时间，才能得到些许进展，而这些微不足道的成果，也很难转化成可以量化的经济价值和工业价值，”
    “所以，在原理研究的同时，我们也要同时展开对鍅碎片的应用尝试。”
    顾然说完，有些担忧的看著在场每一位院士的反应。
    在前世，当他提出鍅碎片的应用时，遭到了许多人反对。
    因为鍅碎片作为一个超出人类技术水平之外的材料，没有人敢鋌而走险的直接进入应用阶段。
    很简单，鍅元素本身就是一个具备强放射性的元素，
    而鍅元素到底有著什么样的危险，没有人知道。
    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对鍅碎片进行应用，这无异於把核武器的发射按钮交到一个三岁小孩手中。
    而对於顾然而言，现在的紧张除了担心遭到拒绝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就是前世在他的错误操作之下，的確有幸亲眼见识过鍅碎片的危险。
    他当时尝试用水溶液电解鍅碎片，最后发生了惨烈的爆炸，
    虽然人没了，
    但好的一点是，通过那次试验，他完善了对“水”的猜测。
    他曾经一度认为鍅碎片有著绝对稳定的化学物理特性，和地球上的任何物质都不会发生反应，
    但那次爆炸，给了他一个答案——除了水。
    也让“万物皆溶於水”的定律，再次得到了印证。
    前世那次爆炸，给他造成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他甚至在死前亲眼看著自己的身体溃烂、碳化、然后隨著整个实验室的灰烬飘向天穹，
    按理来说，他对於鍅碎片应该要有一些ptsd才对，
    但实际上，现在的他迫不及待。
    对於鍅碎片的应用，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只等变成现实。
    会议室里的所有院士们听著顾然的安排，表情各不相同。
    丁一很快表態：“对於鍅碎片的认知，顾然是优於我们所有人的，所以顾然的决策在我这边是通过的。”
    “我原则上也是通过，”胡安说著，但有些担心：“不过对於鍅碎片的应用，我建议可以细分一下，毕竟我们还不了解那个材料，可以先局限在实验室环境下的应用测试，推广的话，可以根据基础原理研究的进展，同步推进。”
    胡安的態度就比较圆滑了。
    中科院作为华夏科研的重要支撑和展示平台，容不得意外。
    早些年航天发展的一个大跟头，让院里压抑了近十年，才臥薪尝胆扬眉吐气。
    从那件事情吸取到的经验就是，中科院开始变得更加严谨。
    当然，如果不那么含蓄，
    就是中科院开始趋於保守。
    他们更能接受稳扎稳打的进步。
    不过固然能够看出来，胡安对他还是相当支持的，因为在同意和不同意之间，他选择了折中。
    让他不至於被彻底限制住。
    在胡安的调和之下，其他院长们也陆续趋於“原则性同意”。
    但顾然对这个结果似乎还不够满意，
    科研就是这样，在没有敲定的时候儘可能的討价还价，
    如果现在碍於面子张不开嘴，那后面再想爭取就举步维艰了。
    “胡院长，对於鍅碎片来说，冒险和收益是正相关的，而且很有可能获得的收益是数倍於所承担的风险的，”
    顾然严肃道：“我们或许应该站在丑国的角度来思考一下，”
    “他们在现在解密了那两份文件，意味著他们已经感受到了严重的危机，”
    “而我们对昂撒人的手段和心態心知肚明，他们被逼急之后会有怎么样的疯狂举动，我们也很清楚，”
    “所以，这註定是一场冒险的竞爭，”
    “而丑国已经压上了所有的筹码，如果我们有所顾忌，那最终肯定会在这场赌博中失败。”
    “所以，无论是新物理体系的构建，还是鍅碎片的应用，我都不希望有所掣肘。”
    “危险，当然会有危险，”
    “但在开展研究和应用之前，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关於鍅碎片的一切，告诉中科院的院士们，”
    “如果我有什么危险，那下一个人接著顶上去，”
    “先辈们已经身体力行的用自己的行动和经验，告诉过我们想要取得最终胜利应该怎么做了。”
    顾然话音落下，
    胡安看著顾然，並没有被他的视死如归所感动，而是满脸的严肃和怒意。
    “既然你对民族凝聚力有很深的了解，那你就应该意识到，现在的你不能有任何意外，”
    “这个世界不止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