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低著头,姿態放得极低,將一个小筑基散修面对高阶修士,尤其是明显带著怒意的高阶修士时该有的恐惧和卑微,演绎得淋漓尽致。
旁边的七叔公陈同震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躬身站在一旁,身体微微发抖。
赵玉真冰冷的目光两把冰锥扫过两人,最终落在陈长生身上,紫府神识更是毫不客气的將他从头到尾来回扫视数遍,似乎將他的丹田都看穿。
而造化仙葫不愧为天地灵根,任凭赵玉真如何探查,依旧只能看出陈长生浮於表面的筑基初期气息。
甚至只觉此子灵力稀疏平常,根基浅薄,能突破筑基都是强行为之,完全是没有强大传承的散修路子。
身上更没有看出任何与赵乾陨落现场相关的冰、火属性灵气与那惊人剑意的气息。
“你,就是沙海坊市如今的主事者?陈家的族长?”赵玉真的声音如同寒冰碰撞,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回前辈,正是晚辈。”陈长生头垂得更低,语气惶恐,“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何吩咐?我陈家上下,定……定当竭力配合?”
“配合?”赵玉真嗤笑一声,杀意微微泄露,让陈长生和陈同震如坠冰窟,身体抖得更厉害,“我且问你,我侄儿赵乾,与我黄沙宗执事马卫兴,遇害前,可来过你这坊市?具体是何时?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五一十,给本长老交代清楚,若有半句虚言……”
“下场,你应该清楚!”
侄儿?
陈长生心中一稟,他虽知道赵乾在黄沙宗內有些背景,不然也很难如此年纪就达到筑基后期。
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眼前这位紫府长老的侄儿。
这层关係远超他之前的预估,这意味著,就算黄沙宗可能想要息事寧人,但他这位叔叔,也很有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而若是一位紫府修士铁了心要追查到底,就算查不到任何真相,一旦处理不好,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
距离较近的沙海坊市,包括他们陈家,也很有可能受到无妄之灾,成为其迁怒的对象,遭到灭顶之灾。
毕竟黄沙宗高层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可不是那么好看。
陈长生心念电转,心中更是一沉,同时,他表面上在听到赵乾的身份后闪过一丝“惊愕”,隨即脸色唰地变得煞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份所震慑,连声音都带上了难以抑制的颤抖:
“前……前辈,原来是为了赵执事之事而来,是…是的,赵执事和马执事的確在前几日来过坊市,就在三日前,询问了一些关於沙海坊市开设店铺的问题,同时想要在坊市成立监察点,只,只是……”
“只是什么?!”赵玉真眼神陡然锐利,紫府威压如同山岳般压下,让陈长生呼吸都为之一窒。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
陈长生身体剧烈一颤,连忙说道:“只是晚辈……晚辈入主这坊市,乃是得到前辈上宗刑罚堂刘长老的授意,由其麾下周明远执事直接管辖,言明坊市一应变动,需得先行稟报,晚辈……晚辈实在不敢擅自做主啊!”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惶恐的神色:“当时赵执事提出设立监察点之事,晚辈不敢立刻应下,但也不敢有丝毫得罪,只能……只能先奉上些许灵石和坊市特產,恳请赵执事宽限几日,容晚辈稟报后再行定夺……”
“当时赵执事虽有些不快,但也收下了东西,並未过多为难晚辈,至於后面,离开坊市后,晚辈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
“只是听闻坊市中的一些传言,说……说是赵执事和马执事,被烈阳宗与玄冰谷的修士联手……具体晚辈也不知,还望前辈,明察秋毫。”
面对一位强大的紫府修士,陈长生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直接悄然把周明远和其背后掌管黄沙宗刑罚堂的刘长老抬了出来。
不管他们事后態度具体如何,先过眼前这关再说,否则这位黄沙宗紫府长老很有可能在盛怒之下迁怒於他,当场镇杀都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一位紫府修士在盛怒之下,灭杀一个小小筑基和其家族,根本不需要太多理由。
黄沙宗也绝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家族,去深究一位紫府长老的责任。
而他毕竟才紫府后期,从未对上过紫府,但他也知道,境界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绝非寻常手段可以弥补。
就算他底牌尽出的情况下,能够勉强与之抗衡,但七叔公呢?整个沙海坊市与他陈家的族人呢?
一旦动手,必將波及无辜,陈家苦心经营的基业也將毁於一旦,更別提,如此一来,他的全部底细便也曝光了。
再者而言,就算他倾尽全力的情况下,能够越阶斩杀,但在这沙海坊市动手,也不是明智的选择。
一位黄沙宗紫府修士陨落,必將面临黄沙宗永无止境的追杀,届时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更遑论,他没有丝毫自信,能斩杀一位紫府修士,他有底牌,紫府修士,又何尝没有?能修炼至紫府的人,无一不是天赋、心性、机缘俱佳之辈,大浪淘沙中的佼佼者。
此刻任何一丝硬扛的念头,都是取死之道!
唯有示敌以弱,方能爭得一线生机。
果然,赵玉真在听到“刑罚堂刘长老”的名號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他自然知道宗门內部那些盘根错节的派系关係,刑罚堂的刘长老,无论是修为还是权柄,都在他之上,是宗门內真正手握实权的核心人物之一。
周明远作为刘长老的亲信,其態度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刘长老的態度,只是没想到,刘长老这一脉对沙海坊市也怀有心思。
想通过控制坊市攫取更多资源,而他身为內门长老,对此也並非毫无芥蒂。
陈长生此刻抬出这两人,虽是为了自保,却也无意中戳中了黄沙宗內部权力博弈的敏感点。
赵玉真冰冷的目光在陈长生身上停留了数息,试图从他每一丝表情变化、每一次灵力波动中找出破绽。
但陈长生的表现完美无缺,恐惧、茫然、急於辩解,正是一个无辜被捲入麻烦的修士该有的反应。
果然,不知是刘长老的名號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那如同实质的威压稍稍收敛了少许,但依旧如同阴云般笼罩在陈长生和陈同震心头。
“他当时可有什么异常?或者,你有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对之处?还有,你坊市內,近日可有烈阳宗和玄冰谷的人出没?”赵玉真继续问道,他此刻对这坊市里面的门道不感兴趣。
只想知道任何可能与侄儿死因相关的线索,虽说他基本已经確定是烈阳宗和玄冰谷的人所为。
但具体是何人所为,他必须要彻查清楚,他撼动不了烈阳宗和玄冰谷这两大宗门,难道还杀不了几个动手的凶手吗?
这份血仇,必须用鲜血来偿还!
“异常……前辈,晚辈修为低微,实在看不出赵执事有何异常。”陈长生“努力”回想,然后小心翼翼地答道:
“赵执事和马执事来的匆忙,询问完后便走了,並未在坊市久留,至於坊市內,也未曾见过任何玄冰谷和烈阳宗的弟子,或许他们来过,只是隱藏了身份,晚辈修为低微,感知不出来。”
这番说辞,极为真诚,也十分符合道理,毕竟烈阳宗和玄冰谷的人要对赵乾动手的话,怎么可能透露身份。
赵玉真眉头紧锁,陈长生的回答滴水不漏,赵乾与马卫兴的死也看不出来任何与他们有关的痕跡。
而且,对方的修为,也完全不像是有能力击杀赵乾和马卫兴的人,就算是有,他们也不敢!
“哼!”赵玉真冷哼一声,忽然威压再次加重,“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本长老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陈长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震有些气血翻涌,而七叔公却是被震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见状,陈长生也暗自逼出一口逆血,但强行將涌上来的鲜血咽了回去,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气息也瞬间萎靡了几分。
他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声音悽惶:“前辈明察!晚辈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前辈!晚辈在此开设坊市,只为艰难求存,岂敢捲入上宗之事?求前辈开恩!”
他表现得越是卑微怯懦,赵玉真心中那“此人不可能是凶手”的念头就越发清晰。
一个如此贪生怕死、修为低微的家族修士,怎么可能敢与他侄儿赵乾和执事马卫兴有丝毫作对。
终於,赵玉真眼中的凌厉稍缓,但亲侄陨落的痛楚与无处发泄的怒火,必须找到一个宣泄口。
“哼!即便与你无关,你沙海坊市护卫不力,致使我侄儿遇害,亦是重罪!”
赵玉真声音冰寒刺骨,“限你三日之內,將坊市近期所有帐目,全部整理出来,交给本长老!若有遗漏,唯你是问!”
“此外,”他语气一顿,带著不容置疑的剥夺,“沙海坊市接下来一年的收益,抽取七成,上交本长老,以儆效尤!”
七成收益!
七叔公陈同震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这已不是掠夺,而是要断掉整个坊市所有的根基。
陈长生心中亦是杀意一闪而逝,但面上却猛地抬头,露出难以置信却又不敢反抗的绝望与哀求,声音颤抖:“前…前辈!七成…这…坊市运转、家族修炼,皆需资源,还有刘长老的那一大份……”
“若是抽取七成,我等…我等实在难以维繫啊!求前辈开恩!”
他的“挣扎”与“哀求”,反而让赵玉真產生了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意,稍稍冲淡了些许丧侄之痛。
“你少给我替那姓刘的匹夫!”赵玉真嗤笑,“留你等性命,已是本长老最大的恩典!要么照做,要么……沙海坊市和陈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赤裸裸的威胁,带著紫府修士的绝对实力。
陈长生仿佛被彻底击垮,踉蹌一步,脸上血色尽失,最终无力地垂下头,声音微弱而绝望:“……晚辈……遵命。”
看到他那副认命的样子,赵玉真冷哼一声,“记住你的话!三日后本长老要是看不到帐本,我便亲自来取你性命!”
“还有,若我回到宗门,查出你有半句谎言,以及你陈家与烈阳宗和玄冰谷有丝毫勾结,必將必將你挫骨扬灰!”
说罢,赵玉真袖袍一拂,不再看瑟瑟发抖的陈长生,转身化作一道黄色流光,离开了沙海坊市。
直到那恐怖的威压彻底远去,陈长生才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的惶恐和卑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平静,眼神古井无波。
同时,眼底深处一丝凛冽的杀意,如同冰封湖面下涌动的暗流,一闪而逝。
他扶起一旁面色惨白、气息萎靡的七叔公,取出一枚疗伤丹药餵其服下,动作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七叔公,无碍吧?”
陈同震调息片刻,压下翻涌的气血,苦笑道:“还撑得住,只是,长生……这赵乾这位长辈如此霸道,张口便要未来坊市一年收益的七成,我,我们……”
“而且,这都算好,待此人回到黄沙宗,万一和周明远背后的刘长老一问询,发现我们今日所言纯属子虚乌有,那……那便是欺瞒,刚才此人所言你也听到了,届时,我陈家,恐怕……”
陈同震的声音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后面的话甚至不敢说出口。
那后果,绝对是灭顶之灾,盛怒之下紫府之威,他不敢想像!
陈长生闻言,神色却依旧平静,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他扶著七叔公坐下,缓声道:“七叔公,你且宽心。”
“今日此人既然没动手,那么……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了,紫府又如何,有些时候,决定生死的,並非仅仅是境界!”
他望著赵玉真离去的方向,目光冰冷如刀。
“什么?”陈同震一怔。
“他活不到那个时候。”陈长生的语气平淡,却带著令人心悸的篤定,“一个將死之人,何必在意?”
陈同震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长生,你的意思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