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脱了鞋袜，露出泛红的脚腕。
    沈思玥看到后，蹙起秀眉。
    “若雪姐，你的脚伤比我预想的要严重，你还有外敷的药吗？”
    “还有，我每天都在敷药。”
    “针灸完，立刻敷药，两个小时之后才能洗澡。”
    苏若雪点头，“好，我知道了。”
    沈思玥伸手进口袋，从空间拿出收纳银针的牛皮包。
    她刚取出银针，就想起了在楼下等著的顾青书。
    “扎银针得半个小时，我大哥还在路口等我，这会的风雪挺大的。”
    苏若雪挑眉，“又想撮合我和你大哥？”
    “若雪姐，你可別冤枉我，来找你之前，我可不知道你的脚受伤了。”
    沈思玥的確想撮合两人，但不会用不光彩的手段。
    她又道：“让你弟弟下楼和大哥说一声，让他先回去。”
    家属楼住的人多，有不少嘴碎的。
    让顾青书上来不太合適。
    苏若雪点了点头，冲客厅喊道：“若风，进来一下。”
    苏若风將门推开一条缝，脑袋伸进来。
    “姐，怎么了？”
    “顾大哥在路口等玥玥，但玥玥要给我针灸，得半个小时才能走，外面风雪大，你和顾大哥说一声，让他先回去，一会你送玥玥。”
    苏若风知道姐姐为什么不叫顾青书上来。
    军区大院有不少碎嘴子。
    若是被人看到，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閒话。
    “行，我这就下去。”
    苏若风下楼，在路口看到了顾青书。
    昏黄的路灯投射下来。
    能清楚地看到洋洋洒洒的雪。
    身材挺拔的顾青书背靠著梧桐树，右腿曲起，右脚抵著树干。
    深色的衣服，白色的雪，衬得他清冷无比。
    优越的五官在灯光的映射下，明暗交错，更显立体。
    “顾大哥。”
    顾青书和苏若风不熟，但听出了他的声音。
    转头之际，头上的雪簌簌而下，美得好似一幅画。
    苏若风一个大男孩，都忍不住感慨。
    “太帅了！”
    声音不大，顾青书没听清。
    他直起身，快步朝苏若风走来。
    “怎么是你？玥玥呢？”
    苏若风连忙说道：“我姐的脚有点疼，沈大夫在帮她针灸，最少得半个小时。风雪越来越大了，我姐让顾大哥先回去，我一会送沈大夫回家。”
    顾青书的眸底浮现担忧，但又不好多问。
    “好，我知道了。”
    苏若风指了指家属楼，“顾大哥慢走，我也回去了。”
    他转身进了楼。
    回家后，站在窗边看了眼。
    见顾青书往大院里面走，他来到姐姐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姐，顾大哥已经回家了。”
    “知道了。”
    沈思玥有点意外，却没多想。
    半个小时后，她收好银针。
    “若雪姐，你赶紧敷药，我先走了。”
    “行，我让若风送你。”
    “不用，大院今晚有路灯，我自己回去就好。”
    可沈思玥没拗过苏家人。
    苏母：“玥玥，你顶著寒风大雪来给若雪治伤，若风送你回去是应该的，不会有人说閒话。”
    苏父：“你要是觉得若风送不合適，我来送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思玥只好答应。
    “苏伯父，您在家待著，让若风送就好。”
    “行，若风，將你玥玥姐安全送回家。”
    苏若风今年十七岁，比沈思玥小了將近一岁。
    “保证完成任务！”
    结果他刚把沈思玥送到楼下，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打著伞的顾青书。
    沈思玥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她就说嘛，大哥就算离开了，也不可能丟下她。
    “大哥来接我了，你快回去吧。”
    说完，她跑到顾青书的伞下，冲苏若风挥了挥手。
    兄妹俩一起离开。
    雪越下越大，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远离苏家所在的家属楼后，顾青书问道：“玥玥，若雪的脚伤又严重了吗？”
    沈思玥仰头看著顾青书，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还以为大哥能忍到走下一段路时，再问我呢！”
    顾青书听著沈思玥打趣的话，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那就走到下一段路，我再问。”
    沈思玥收回视线，一边往前走，一边踢著脚下的雪。
    “戏班里，有人和若雪姐不对付，算计她摔倒，害她扭伤了脚。加上她最近的演出比较多，伤势就变严重了。不过大哥別担心，明天是若雪姐今年的最后一场演出，接下来她会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顾青书紧皱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没报案，是因为没线索吗？有没有怀疑的目標？”
    “没有证据，但若雪姐知道是谁。大哥，你別管这事，若雪姐能解决。”
    “玥玥，如果若雪需要帮忙，告诉我。”
    他虽不是公安，但发小是刑警，可以找他帮忙。
    “这话你自己去和若雪姐说。”
    顾青书抿了抿唇，“好。”
    ***
    次日。
    沈思玥调了休，和顾青书一起去了吉祥戏院。
    苏若雪所在的涂家班，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戏班子。
    只要演出，几乎场场爆满。
    兄妹俩抵达剧院的时候，离演出还有將近一个小时。
    近两千人的剧场，已经座无虚席。
    贵宾席有一百个座位。
    苏若雪给沈思玥的两张戏票，是最好的两个位置。
    第一排，戏台的正中央。
    沈思玥没有去自己的位置，扭头对顾青书说道：“大哥，你先去做，我去后台找若雪姐，给她做针灸。”
    顾青书点了点头，“你去吧。”
    说完，他抬脚往前走，去找自己的位置。
    沈思玥立刻去找剧场的工作人员。
    “我是给苏若雪治脚的大夫，麻烦你去和她说一声。”
    “好的，请稍等。”
    没一会，工作人员去而復返。
    “沈大夫，这边请。”
    沈思玥跟著工作人员去了剧院的后台。
    苏若雪已经换上了戏服，妆也快上完了。
    “玥玥，你稍等，我马上就好。”
    “不著急，时间很充裕。”
    沈思雨在苏若雪的身旁坐下，一脸新奇地乱看。
    后台的空间很大，却因人多而显得拥挤。
    苏若雪这次演的是《霸王別姬》。
    戏剧里有名有姓的人有十九人，主演加替补，就有三十八人。
    加上配角和群演，有將近五十人。
    化妆师和剧务也不少。
    所以，偌大的后台人满为患。
    沈思玥察觉有人在看她。
    扭头看过去，却因人太多，没发现是谁。
    但她多留了个心眼。
    戏班里，有人想顶替苏若雪，成为新一任的大青衣。
    她敢动一次手，就敢动第二次。
    苏若雪很快就上好妆了。
    她脱了绣鞋，和直筒的白袜子，露出纤细的脚腕。
    “玥玥，你的医术真好，我的脚腕已经不疼了。”
    沈思玥蹲下身，摸了摸苏若雪的脚踝。
    脚伤依旧严重，只是看起来恢復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从口袋里拿出牛皮包，展开。
    银针一根根地扎在苏若雪的脚上。
    不少人好奇地围过来看。
    人越来越多。
    沈思玥一边扎针，一边警惕著周围的人。
    突然。
    “啊！”
    尖叫声响起的时候，沈思玥迅速握住苏若雪的脚，往左挪了一大步。
    本该砸在苏若雪脚上的群演，摔在了地上，蹭了脸。
    苏若雪被刚才的变故嚇得心臟突突直跳，被精致妆容遮住的脸，苍白无比。
    若不是沈思玥反应快，她扎满银针的脚就废了！
    冷厉的视线穿过围观的人，落在和她同样妆容的温念身上。
    温念不躲不避，挑衅地看著苏若雪。
    就算知道是她做的又如何？
    有证据吗？！
    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废了苏若雪的脚。
    不过没关係。
    既然她不想体面地退出舞台，那就让她狼狈地滚下舞台好了。
    沈思玥顺著苏若雪的视线看过去。
    却只看到了一张张担忧或如释重负的脸。
    这时，一道洪亮的男声传来。
    “赶紧散开，好好准备，一会就要上场了。”
    说话的人是涂家班的班主。
    他的身材略显臃肿，个头也不算高，走路有点外八字。
    “若雪，你没事吧？”
    苏若雪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她轻轻摇头，“班主，幸好沈大夫反应及时，不然我这脚就废了。”
    涂班主愤怒地踢了群演一脚。
    “你个站都站不稳的蠢货，被涂家班开除了，赶紧滚！”
    群演觉得自己冤枉死了，连忙解释。
    “班主，有人推我，我才摔倒的。”
    说完，他看向苏若雪。
    “苏小姐，有人要害你，你之前滑倒，肯定不是意外。”
    “班主，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却有人搞事，这是要毁了涂家班啊！”
    “一定要將幕后之人查出来，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其实大家都知道是谁干的。
    但在没有確凿的证据之前，没人会说出来。
    以免被戴上“诬陷”的帽子。
    涂班主不蠢，知道是温念在背后下黑手。
    但他不会去调查真相，將温念找出来，赶出涂家班。
    因为他很清楚苏若雪的身体情况，而温念是最適合接替她的人。
    “刚才的事我会调查，大家別操閒心，管好自己，准备登台。”
    涂班主说完，紧盯著苏若雪扎满银针的脚。
    “若雪，你的脚真没事？確定可以上台表演？”
    苏若雪在戏班里待了十几年，太清楚什么叫薄情寡义了。
    班主只想要名声，要赚钱。
    而戏子想要奔前程，就得踩著前人往上爬。
    你有用时，阿諛奉承。
    你没用时，一脚踢开。
    她笑看著涂班主，肯定地点头。
    “班主放心，沈大夫的医术很好，我的脚已经没事了。”
    不管以后如何，今天这场戏，她必须是主角！
    涂班主不放心地叮嘱道：“若雪，你千万別逞强，若是觉得脚不舒服，就好好养伤，明年再登台。”
    今天是涂家班今年的最后一场演出，来了不少重要的观眾，可不能出任何意外。
    “班主，我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你好好准备，我这就去调查刚才的意外。”
    涂班主离开后，去找了楚子燁。
    也就是苏若雪的师父。
    “楚先生，若雪最听你的话，你去问问她，是不是真能上台演出。”
    楚子燁想到苏若雪上一场演出的状態，点了点头。
    “好，我去问问。”
    虽然她的演出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但她是不是在忍痛强撑，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赶紧去，没时间了。”
    当银针在苏若雪的脚上颤动时，一个长相儒雅的男人走了过来。
    她见过楚子燁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他。
    明明男人脚步急促，一脸担忧。
    可她却察觉到了来者不善。
    苏若雪看著快步而来的楚子燁，开心地喊道：“师父！”
    楚子燁自从脚受伤，不能登台演出后，就一直屈居於幕后。
    他贪恋舞台，却又恐惧舞台。
    所以，他从不出现在台前和幕后。
    “小雪，你的脚腕还疼不疼？这是师父给你找的药膏，早晚各涂抹一次，有助於恢復。”
    从来没有对楚子燁撒过谎的苏若雪，说了假话。
    “师父，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沈大夫，她的医术可高了，我的脚全好了。你要是不信的话，等针灸完，我走步给你看。”
    楚子燁笑著点头，“好。”
    这话让苏若雪的心往下沉了沉。
    若师父真的相信她，就不会让她证明给他看。
    但她理解师父。
    师父最大的梦想就是站在舞台上，受万眾瞩目。
    他做不到了，就希望徒弟能延续他的荣光。
    所以，师父不希望她逞能，毁了演出。
    “师父放心，我绝不给你丟脸。”
    “我一直都对你很放心。”
    沈思玥看著虚偽的人，听著虚偽的话，觉得十分可笑。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看不清真假。
    但她没说什么。
    反正苏若雪的试探已经开始了，很快就会认清事实。
    等针灸的时间到了，沈思玥取下银针。
    苏若雪穿好鞋袜，当眾展示最难的走步动作。
    楚子燁见她的步伐恢復到了最佳状態，提著的心落下。
    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小雪，好好表演。”
    “师父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苏若雪看著楚子燁离开的背影，心道：师父，你也不要让我失望，可好？
    温念没想到苏若雪的脚真的已经治好了。
    被水袖遮住的手，紧握成拳。
    苏若雪，尽情地笑吧，你一会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