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才不记得张曼丽和沈家人分房睡的具体时间。
    “大约一个月前吧，具体的你自己去问。”
    沈思玥感激地点了点头，“行，多谢陈大叔。”
    道完谢，她问道：“我和弟弟今天没办法赶回京城，得借住一晚，不知道农场能不能住？”
    陈茂才有些为难地说道：“农场倒是有空房间，但很久没住人了，又脏又乱，没法住人。”
    虽然可以打扫出来，但他不想折腾。
    沈思玥知道陈茂才在想什么，又道：“我过来的时候，公社那边说可以给我和弟弟安排两间房，一间一晚五毛。这钱我可以给公社，也可以给陈大叔。”
    陈茂才一听有钱可拿，立马就变了態度。
    “沈小姐是拿了奖章的英雄，能住在农场，是我们的荣幸。我这就安排人去將房间打扫出来，但环境肯定和承礼没法比。”
    “没关係，有住的地方就很好了。”
    “行，你去看张曼丽吧，我去给你们安排房间。”
    陈茂才说完就离开了。
    沈思玥带著顾青言去柴房。
    张曼丽听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喊道：“玥玥，你直接推门进来就好。”
    “好，我来了。”
    顾青言走到柴房门口。
    “玥玥姐，我不方便进去吧？”
    沈思玥不清楚屋里是什么情况。
    “你在外面等等，我先进去看看。”
    说完，她用脚推开门，拎著东西走了进去。
    柴房不大，只放了一张床和一个破衣柜，还有个木板搭的小木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沈思玥一眼就看到了臥床静养的张曼丽。
    明明是孕妇，该胖的时候，可她却瘦了很多，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
    “曼丽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你身子太笨重，不能赚工分，导致没饭吃？”
    说完，她將买的东西放在床头边。
    张曼丽连忙摇头，“没有，大家对我挺好的，爱娇婶子也很照顾我。你每个月从京城邮过来的补品和保胎药，我都有吃，没亏待自己。”
    说著，她轻柔地抚摸高高隆起的肚子，满脸温柔。
    “自从上次差点滑胎后，这孩子大概是想自救，拼命吸收母亲的营养。玥玥，你別担心，我看著瘦，身体是没问题的。”
    沈思玥上前一步，给张曼丽把脉。
    確定她和孩子都没什么大事后，鬆了口气。
    “曼丽姐，顾家的四弟陪我一起来的，他就在门外，方便进来吗？”
    张曼丽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就是我这没什么可招待的，给你丟脸了。”
    “没事，顾家人很好，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沈思玥说完，朝门外喊道：“四弟，进来吧。”
    顾青言在外面站了一会，被冷风颳得手脚都僵了。
    “好的，玥玥姐。”
    等他进来，沈思玥向张曼丽介绍。
    “曼丽姐，这是顾家老四，你叫他青言就好。”
    张曼丽笑著打招呼，“青言，你好。”
    顾青言將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边，礼貌地点了点头。
    “曼丽姐，你好。”
    “你们这个点过来，肯定还没吃午饭吧？衣柜的最下层有玉米渣和杂粮，还有我醃的雪里蕻和梅乾菜。玥玥，实在抱歉，我没办法起床，只能让你们自己去厨房煮饭吃了。”
    她平时吃饭，都是爱娇婶子来房里拿粮食，顺带著给她做点。
    沈思玥笑著道；“没关係，我带了精面过来，擀麵吃就好。”
    “也行，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我砍的柴就摆在屋旁，隨便用。”
    “曼丽姐，我去做面了，一会再来陪你说话。”
    顾青言扯了扯沈思玥的衣袖。
    “玥玥姐，要不做麵疙瘩汤吧，更快更方便一些。”
    大冬天的麵团子太硬了，揉面是个力气活。
    沈思玥吃什么都行，点了点头。
    “可以。”
    说完，她將买的三十斤的精面取出来，放在衣柜的底层。
    然后从柜底拿了两双筷子和两个大海碗出来，舀了一碗加半碗的麵粉。
    多的给顾青言，少的给自己。
    两姐弟出门的时候，张曼丽提醒道：“玥玥，你用最左边那口锅，灶台上的调料隨便用。”
    “好，我知道了。”
    两人离开时，关上了房间的门。
    张曼丽偏过头，看著满地的东西，眼眶逐渐湿润。
    自从沈家出事后，娘家没一个人过问她一句。
    若不是沈思玥一而再地帮她，她怕是早就一尸两命了。
    这份大恩大德，她一定会找机会偿还！
    沈思玥和顾青言去了厨房。
    后者围著偌大的土灶，像个好奇宝宝，左看看右瞧瞧。
    “这锅灶也太大了，一锅饭得吃多少人啊？！”
    “农村就是这样，晚上做锅巴饭你吃。”
    沈思玥说完，明知故问，“四弟，你会烧柴火吗？”
    “不会，要不玥玥姐生火，我来搅麵疙瘩？”
    “行。”
    姐弟俩分工合作。
    当锅里的水煮开时，两碗麵疙瘩也都搅好了。
    沈思玥放了点盐，將麵疙瘩下锅。
    然后回张曼丽的房间，挖了一把醃製好的雪里蕻。
    发酵后的浓郁酸味扑面而来。
    一闻就知道很下饭。
    张曼丽一脸歉意地说道：“玥玥，实在对不住，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却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沈思玥笑著道：“曼丽姐，一辈子还长，以后总有机会的。”
    “行，只要你需要，而我又能帮上忙，一定不推辞。”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沈思玥端著雪里蕻去厨房，倒进锅里。
    酸汤疙瘩汤出锅。
    当姐弟俩喝疙瘩汤的时候，沈柏彦去了陈卫东家里。
    陈家人刚吃完午饭，坐在院子里烤火聊天。
    沈柏彦敲了敲门，“卫东，你在吗？”
    陈卫东听出了沈柏彦的声音，一脸不耐烦地蹙眉。
    “他又来干什么？”
    说完，他起身去开门。
    要不是还没拿下沈思音，他才懒得理会沈家人。
    开门后，温和的笑容將脸上的不耐烦取代。
    “沈大哥有事吗？”
    沈柏彦从半开的门里挤进来，凑到陈卫东的耳边说道：“我小妹来农场了。”
    陈卫东没用心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玥玥来农场看她嫂子了。”
    听到“玥玥”二字，陈卫东飘散的思绪立马回笼。
    “玥玥来农场了？她什么时候来的？”
    沈柏彦见陈卫东来了兴趣，脸上浮现邪笑。
    “你不是喜欢玥玥，想要当首长的女婿吗？我帮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的话，就出来和我单独聊。”
    陈卫东想著文化知识课程两点才开始，点了点头。
    “行，你等等我，我去和家里人说一声。”
    “別提玥玥，我在村口等你。”
    沈柏彦说完就离开了。
    陈卫东转身回房，披了件大衣，戴上雷锋帽。
    “爸，我去田里看看，一会就回来。”
    陈父知道这是儿子的藉口，没有多问。
    “嗯，別耽误上课。”
    “知道了。”
    陈卫东出门后，解下帽子上的护耳，遮住耳朵。
    他走到村口的时候，沈柏彦正缩在大树后面躲寒风。
    “沈大哥，这里没人，你可以说了。”
    沈柏彦冻得跺脚，“卫东，我要说的话很多，找个暖和的地方吧。”
    说完，他看向不远处用玉米杆搭成的垛子。
    “去那吧，避风一些。”
    陈卫东点了点头，快步去了垛子的南面。
    南面有太阳，还能挡北风，暖和很多。
    他拍了拍垛子上的雪，靠了上去。
    沈柏彦站在陈卫东的身旁，也学著他的样子，靠在垛子上。
    “卫东，明人不说暗话，相比於音音，你是不是更想娶玥玥？”
    陈卫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沈大哥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话，取决於你想娶音音，还是玥玥？”
    “如果可以挑选，傻子都会选沈思玥吧？她的师父是京城最好的中医，她的继父是军政要员，而她自身的能力也不可小覷。而沈思音除了那张被晒黑的漂亮脸蛋，她还有什么？”
    沈柏彦十分赞同陈卫东的分析。
    “你说得没错，不论给谁选，都会选玥玥，音音压根没有可比性。所以，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帮你达成目的。”
    “怎么达成目的？”
    “当然是生米煮成熟饭，让玥玥只能嫁给你。”
    陈卫东听到这话，双眸微眯。
    “沈大哥，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流氓罪轻则判刑，重则枪毙！”
    沈柏彦当然知道流氓罪有多严重。
    但这世道有几个人会因流氓罪被判刑？
    被欺负的女子大多都不敢声张，只能捏鼻子认了。
    “卫东，生米没煮成熟饭，才有流氓罪。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便是……”
    沈柏彦促狭一笑，“你情我愿。”
    陈卫东听明白了沈柏彦话里的意思。
    男女这事，女人向来势弱。
    若名声被毁，这辈子都得被戳脊梁骨，抬不起头。
    想到这，他心痒难耐，看向沈柏彦的眼神热切了不少。
    “你有十足的把握能成事？”
    “玥玥会留下来住一晚，不管她是住公社，还是住农场，都能成事。”
    这话一出，陈卫东更心动了。
    可他想到孟祥德的叮嘱，又有些犹豫。
    “沈大哥，你知道的，我之前伤了根本，目前还在休养期，怕是不能煮饭。”
    沈柏彦还真没想到这茬。
    “这都三个月了，你的伤还没好？”
    “早就好了，但孟大夫让我休养六个月。”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早就把不停拱火的沈思音给办了！
    不过他早就找村医检查过了，命根子已经痊癒。
    为了以防万一，才清心寡欲。
    沈柏彦的视线下移，落在某处。
    “好没好，能不能用，你比谁都清楚。机会只有一次，要不要赌，你自己决定。”
    他很清楚，以陈卫东的自私贪婪，肯定愿意赌。
    陈卫东的心里矛盾极了。
    他想当副司令的女婿，可又怕计划不成功，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也怕孟祥德的话是真的，一次贪欢，就把自己废了。
    犹豫片刻后，他问道：“沈大哥，你的计划是什么？”
    如果计划天衣无缝，他再考虑要不要赌一把。
    沈柏彦並没有具体的计划。
    “我来找你，除了告诉你好消息，就是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计划，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你先搞清楚玥玥晚上住哪，我回去好好想想计划。”
    “行，等上完文化课，我再去找你。”
    沈柏彦说完，就回了兴国农场。
    刚进农场，守门人就说道：“场长让你回来后，赶紧去西边，打扫两间空房出来。”
    “我小妹要在农场留宿一晚？”
    “嗯，快去吧，你家人已经去打扫了。”
    沈柏彦快步往里走。
    刚好遇到从厨房出来的沈思玥。
    他冷哼一声，“白眼狼！”
    既然缓和不了关係，那他也没必要再热脸贴冷屁股！
    沈思玥没有理会发神经的沈柏彦，和顾青言一起去了柴房。
    顾青言知道沈思玥和张曼丽有话要说。
    他走到门口，却没进去。
    “玥玥姐，我想去附近转一转，可以吗？”
    沈思玥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去和守门人说一声就行，別走太远，早点回来。”
    “好，最多两个小时，我就回来了。”
    沈思玥一听这时间，就知道顾青言想走远一点。
    “四弟，你想去后山？”
    顾青言摇了摇头，“山上的雪景很好看，我想去山脚走走。”
    “行，你千万別进山，山里可能会有狼。”
    “我知道了。”
    沈思玥目送著顾青言离开，等他出了农场，她才进柴房。
    躺在床上的张曼丽听到了姐弟俩的对话。
    她笑著说道：“之前，音音死活不去顾家，我还以为顾家是龙潭虎穴，如今看来，他们家人还挺好相处的，也对你很好。”
    不然顾青言手里拎的东西，不会又多又重。
    沈思玥在床边坐下，脸上浮现笑意。
    “我之前也担心会因成分问题被针对，可我很快就发现顾家人根正苗红，刚正不阿，只要不在他们面前偷奸耍滑，卖弄小心思，就不会被厌恶。”
    “那是因为你为人真诚善良，又有本事，就算不去顾家，跑来下放，也一定能过得很好。”
    沈思玥上辈子认清虚假的亲情，不再无私付出后，的確过得很好。
    她轻轻抚摸高耸的被子，问道：“曼丽姐，你现在和沈柏彦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