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堃是九点五十到的三角地,除了往教室赶的学生,並没有看见寧姚的身影。
抬手看了眼表,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应该不会放自己鸽子。
这年头招惹女生谈恋爱,可不是只谈个恋爱那么简单,闹不好,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如果寧姚真的赴约,哪怕没有確定关係,可一个女孩儿周末愿意出来跟你逛街,那离確定关係也不远了。
方堃现在才十九岁,正直青春年华,他也早早適应了现在年轻的身体,真让自己大学四年做四年的单身狗那是不可能的,他也想尝尝爱情的苦。
五十五分,方堃一直注意著女生宿舍的方向,一个人影儿由远及近,脸上捂著围巾,只有一双眼睛和鼻樑露了出来。
寧姚的头髮很好辨认,俩人远远对视,后者摆手示意了示意。
待靠近,方堃笑道:“我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
“给某人一个面子,不过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寧姚抿嘴哼了一下。
“你还想有下次啊寧姚同学,那到时候我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时间了。”
“你!”
寧姚气急,她发现跟这傢伙在一起,自己嘴上是占不到半点便宜,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傢伙这么坏。
对上方堃得逞后的坏笑,明明很气,可又有点气不起来。
俩人並排出了东校门,虽然是一起,可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俩人中间自然空出了一个身位。
寧姚偷偷瞥了一眼方堃,“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你逛过华清大学没?”
“刚开学的时候,和舍友她们一起逛过。”
北大东门直对华清大学西南门,方堃这话白问,他们宿舍刚来不到三天也过去逛了一圈,毕竟隔条街也就六百来米的距离。
逛是逛过了,只是这话题总得续上。
方堃往她身边近了近,继续道:“那咱们先四处逛逛,中午找地方吃饭,欸,对了,你会滑冰不,咱们下午去滑冰怎么样?”
寧姚呆呆道:“不是说去看电影的么。”
“电影当然是放在晚...傍晚看,看完咱们正好能赶回学校。”
“那,我,我听你的。”寧姚声音弱弱的。
俩人越走越近,当然是方堃主动往这边靠的,这种情况,男士不主动,难不成还指望女方主动?
坐公交先进市区,沿著长安大街,西单东单,一直晃悠到王府井。
中午俩人吃了东来顺的火锅,周日的火锅店,虽然现在人均月收入不高,可选择来下馆子的人依旧很多,大多是一大家子齐齐出动。
没位置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买几斤羊肉,带回家涮。
方堃和寧姚对坐,围巾摘下来,哪怕走走停停聊了一路,可越这样,寧姚越不好意思跟方堃对视。
“上次来吃,还是跟著未名湖的社长张幼华他们来的,这里的羊肉很新鲜,待会儿你多吃点。”
“方堃,你跟未名湖的编辑很熟?”
“关係挺不错的,毕竟打过交道,今天文学社还有聚会活动,也邀请我了,不过谁让我答应你看电影了呢,只好推了那边。”
“你这人脸皮真厚,什么叫答应我,是你邀请我,我答应你的。”
方堃乐道:“那谢谢寧姚同学赏脸应约。”
寧姚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只好转移话题:“你的《牧马人》不是被收穫的编辑拿走了么,什么时候会发行?”
“四月份吧,收穫是双月刊,两个月发一期,这个月要发一期首刊,排版早就定下来了,牧马人只能跟著第二期走。”
方堃话音一转:“不过,我还有一篇小说这个月会出现在收穫杂誌上,算算时间,样刊没准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也是沪上的《收穫》杂誌?”
铜锅里的汤底开始翻涌,白气咕嚕咕嚕的往上冒。
寧姚有些夸张的张著小嘴,脸蛋红红的,方堃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方面他没有必要隱瞒,关键是以后也瞒不住,顿了顿把自己开学前写小说,赚稿费给家里盖了房的事情简单说了出来。
俩人先要了两斤羊肉,半斤的毛肚,方堃往铜锅里放,对视一眼,笑道:
“怎么不说话,盯著我干嘛。”
“你太厉害了,大家都是参加高考考上来的,你不知道,我们女生宿舍这边自从知道你写的小说被《收穫》杂誌的编辑看上后,都在尝试写小说,可越尝试,越发现写小说很难。”
“毛肚京城这边讲究七上八下,其实也不用刻意数,丟里面烫个十几二十秒就行了,不能煮老,你尝尝。”
“谢谢。”
方堃给她夹了一筷子,道:“写小说说白了就是讲故事,文笔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要把心里面你想的那个精彩的故事展现出来,我刚开始也不行,是我在我高中老师...”
方堃真假参半的往外禿嚕,做事可以高调,可做人该谦虚还是得谦虚,在外面只能往老师许安雁给他的言传身教上推了。
聊起文学,显然话题多了很多,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钟头,两斤半的羊肉,半斤的毛肚。
羊肉1.28一斤,毛肚4毛一斤,一顿饭一共吃了三块四毛,寧姚要掏钱。
方堃拦住笑道:“说好的我请,你掏钱算怎么回事。”
“可三块四这也太贵了,不能只让你钱。”
“这顿我请,下次出来你请客总行了吧,咱们轮著来。”
寧姚拗不过只能应下,却没有反应过来,他方某人连下一顿饭都定好了。
aa固然不错,可有来有回轮著请,下次约出来岂不是更方便些。
王府井离什剎海不远不近,放后世高低得有个交通工具代步,可现在对他们来说,正好能步行过去消消食。
什剎海后世是京城出了名的旅游景点,南锣鼓巷更是因为一部情满四合院火出圈。
穿过银锭桥,绕过菸袋街,现在在京城土著眼里杂乱差的四合院,落方堃眼里却是宝贝的紧。
如果能在这片儿有个自家院子,出门就是湖,每天吃完饭溜达溜达消消食儿,那才叫愜意。
七九年的现在,娱乐活动匱乏,冬季冰场上滑冰是绝大多数年轻人的不二选择。
买门票,租冰鞋。
方堃会滑,可寧姚从小在南方別说滑冰了,连能埋进脚脖子的大雪都没见过,整个人不依靠外物站起来都费劲。
“慢慢来,把你的手给我,这人有点多啊。”方堃自然的伸出手,眼神看向不远处。
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寧姚咬著嘴唇,犹豫了犹豫,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方堃的手宽大而有温度,她感觉自己的左手像是被一个炉子包住了似的。
先是左手,慢慢的又是右手,寧姚把两只手乃至整个人都交给了方堃,被带离边缘处慢悠悠走向冰场中心。
场內有玩的溜的,在人群中不断穿梭,秀自己的技术,甚至还有人踩『单腿驴』在场內转圈,稍有不慎就是人仰马翻。
冰鞋三毛一个小时,俩人玩了三个小时,后面寧姚才开始尝试独立缓慢行走,每次快要倒的时候,会很自然的拽住方堃的手。
出冰场,傍晚赶首都电影院,方堃招了招手:“把你的左手给我。”
“干嘛?”
方堃右手握住,直接连著自己的手揣进了口袋里。
“你干嘛。”寧姚下意识往外抽了抽,发现压根儿抽不动,被这傢伙握的死死的。
“你这手也太凉了,我手暖和,给你捂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