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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散装东路
    第547章 散装东路
    东垣,这座河东东部,孤零零处在王屋、太行之间的小城,在战爭降临之时,再度沦为空域,人去城空。
    王猛的准备实在太充分,甚至早到吕护偷袭软关,燕国还未正式发兵来犯,就已经开始对东垣官民进行迁徙避难。
    东垣的位置还是不错的,虽然处崇山之中,但当著軹关陘要道,正常情况下,凭藉著交通中转的优势,也能有所发展。
    不过屡遭兵燹,且秦国不断放鬆在軹关方向防御,使东垣的位置越发靠前,几成“边地”,这座县邑也就逐渐沦落下去了。
    大部分当地百姓、屯民、迁户,都早早西迁到河东腹地安置,在燕军来袭之前,所剩无几的秦国官吏、戍卒以及少量民户,也一股脑儿地撤离、避难。
    於是东路燕军主將慕舆长卿,气势汹汹西来,占领的,不过是一座空城罢了,別说人畜財货了,连丝缕粒米都见不到.,这自然不能让踌躇满志的慕舆將军满意,於是在“攻取”东垣后,紧跟著便马不停蹄,提兵西进,沿著太行孔道,直奔厄口关。
    然后,不出意外,在厄口关碰了个头破血流。
    厄口关,乃是軹关陘西部尾端最重要的关隘,是封锁东面敌军威胁的最后一道隘口。
    成关的时间也不长,就三四年的时间,由大司马苟武主导。
    当厄口关建立之后,秦国在软关陘这条太行最南端交通孔道的防御戍守政策,也彻底变成“虚东实西”。
    否则,若按照苟苻大战前后,秦军在軹关的防御投入,岂是吕护一次突袭就能拿下的。
    而苟武在河东东部的防御思路,考量也不复杂,就是为了收缩兵力,同时减省几乎一整条軹关陘的后勤供给压力。
    不过,有利必有其弊,拳头缩回来了,养军之费也减下来了,但也容易让敌军打到家门前。
    而厄口关的防守一旦出现问题,那么敌军就可一举突入河东腹地,闻喜这样的核心地区,便会直接陷入战火。
    如果以河东此前的兵力与状態,这自然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也是王猛所做最坏打算之—。
    而在燕军初叩厄口之时,遭到了守关秦军的强力打击,而守备將领,可不是凡人,河东督护姜宇。
    这位年轻的督护,曾经可是武兴公、凉州刺史苟雄的亲信幕僚,几乎从苟雄西取秦州之后,便一直效力麾下,出入禁从,参谋军政,进言献策,多有功绩。
    平凉战爭期间,两次出使,带回重要敌军情报,尤其是湟中大捷,若非姜宇从吐谷浑带回的和舆军內情,那场仗邓羌即便仍能获胜,但不会那般轻鬆写意。
    靠著在平凉战爭中的出色表现,以及此前早已闻名太极殿的名声,苟政终於忍不住对二兄挥锄头,把姜宇挖到了身边,担任东阁尚书,作为御前侍臣。
    没过多久,王猛奉命东镇河东,为表大力支持,让他提意见,然后王猛也向苟政挥起了锄头,希望能把姜宇调到河东.
    於是,苟政几乎捏著鼻子同意了。
    姜宇不论从长相还是能力,都是极其优秀的那一档,到了河东,同样表现突出,王猛也是善於提拔重要。
    此番慕舆长卿来犯,王猛又果断派他去厄口主持驻守,靠著一座山堡,连军带民千余兵力,硬是挡了慕容长卿一个月,几使这名燕將心態失衡。
    秋意浸染下的太行南麓,虽葱蘢依旧,但总是平添几分悲凉。东垣城头飘扬著“燕”、“姚”的旗帜,如果旗帜也有灵魂,那么此时的燕旗必然是昂扬抖擞,而夹杂著“姚”旗,则多少带著几分消沉。
    平心而论,慕容儁对慕舆长卿所率东路军,期望並不高,更多的注意,还是放在悦綰的北路军。毕竟兵力更多,且有不少鲜卑精甲,战力更强。
    至於慕舆长卿这一路,只是作为牵制,同时为鄴城的燕国大军探路开道。慕容儁有种莫名的自信,只待两路燕军有所建树,攻入河东,他便亲率大军后继,一战定乾坤!
    不过,对东路军的支持,慕容售还是相当支持的,调兵遣將方面,也有仔细思量。
    慕舆长卿且不论,燕帝就是欣赏这名鲜卑將领中的后起之秀,至於吕护、姚襄所部,趁机削弱这些降將山头是一方面,更多还是因为他们对秦国、秦军更熟悉。
    吕护当年可联合秦军,於野王大破慕容评,也一度接受秦国的封赐;至於姚襄,那更是刻骨铭心,洛阳一役,一战就几乎打断了姚羌的脊樑,使姚襄基本丧失了逐鹿关中的资本与可能。
    於慕容儁看来,吕、姚二部,桀驁不驯,朝降夕叛,不足与信,但用在攻秦上,定然是会尽力,或许还自觉是招妙棋。
    但这一回,燕帝註定是一厢情愿。
    比如吕护,这是个標准的乱世军阀,能征善战,有股子狠劲儿与韧劲儿,见识不广,野心也不大,就想著占住一亩三分地,当自己的土皇帝。
    起初,慕容评坐镇鄴城之时,强势而傲慢,屡屡欺压,想著兼併他,於是吕护果断反了,有了后来的野王之战。
    附秦后不久,当慕容僬捏著鼻子,重新对吕护进行招抚,他又打蛇上棍,凑了上去。
    毕竞,跟苟秦一条道走到黑,是没有好下场的,河內二郡的位置,註定了吕护不能完全背燕投秦。
    在秦燕之间左右逢源,那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吕护过得最舒心、逍遥的一段日子。
    隨著荆州的桓温再露崢嶸,中原形势剧变,秦国弃洛,吕护那局限的见识,让他没能按捺住捡便宜的心思,率军南渡,进驻河南。
    那可是洛阳啊!不曾想,也有被他小小吕护占领的一日,即便那时洛阳已再度沦为废墟..
    在桓温正式北伐前的那几个月,吕护可以说迎来了自己事业的巔峰,几乎占据河內、
    河南、汲郡三地,虽然里子空荡荡,但面上好看啊。
    然后,隨著邓遐、苻生所率北伐晋军先前北上,一战便把吕护打回原形,丟了大部分兵马、军輜,狼狈逃回河內。
    也就是晋军的目標止於大河一线,但凡北渡追击,吕护连河內的地盘都得丟掉。
    事实上与丟了也差不了多少,因为逃回河內的吕护髮现,他在没有反抗燕国的底气了。
    当慕容僬强势的詔令下达时,他也只能听命,不论是偷袭软关,还是率所部隨慕舆长卿西征,都得听令而行。
    然而,吕护所想的,可不是什么建功立业,更不可能为燕国效死力,他所求者,只是生存与壮大。
    如果慕舆长卿真有本事能破关而入,打进河东,那没说的,他定然卖力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他正需恢復扩充实力,对河东的人物財力,他也是听著便流涎水。
    如果慕舆长卿不行,那么不好意思,恕不奉陪,公然违令不好,但出工不出力、保存实力、谎报损失等等,吕护用得还是相当熟练的。
    结果,慕舆长卿连个厄口关都打不下来,吕护心中鄙视之余,自然选择以更聪明的方式来应对这场战爭了。
    如果说,吕护还要绞尽脑汁应付慕舆长卿的话,那么拥有谋士筹划的姚襄,就要显得聪明多了。
    攻打厄口关时,姚襄是真尽力,当然用的都是些炮灰,因此死伤很惨重,场面触目惊心,也减轻了慕舆长卿戒备与嫌弃。
    因此,当软关陘间,出现残留秦军小股幢队,袭扰燕军粮道时,姚襄主动请命,回师东垣,保护粮道,巩固后路。
    慕舆长卿在思量过后,同意了,於是姚襄趁机摆脱厄口的泥潭,退到东垣,拣了个轻鬆活计。
    当然,慕舆长卿倒也不是那么草包,他同意,也有他的考量。首先厄口险仄,大规模交战是施展不开的,不用太多兵力。
    其次,姚襄此番从征,一共只带了三千部卒,三次攻关下来,就伤亡了两成。再加上,隱匿在太行山岭间的秦军,也確实是个麻烦,虽不致命,但烦人吶!
    而姚襄退到东垣之后,也开始尽心尽力地派军,保护輜重队伍,抵御秦军袭扰。
    出奇的是,秦军的“游击队”仿佛和姚襄有默契一般,姚军一出马,立刻便销声匿跡了,对燕军粮道的袭扰顿时便少了。
    於是,在慕舆长卿苦恼於厄口难下,敌將姜宇难缠之时,姚襄在东垣,却多了几分閒適与愜意.
    当然,表面的愜意,並不能掩盖內心的愁苦,姚襄本是一个豪爽豁达、坚韧不拔的人,然而,隨著时间的流逝,念及这些年的境遇,他心中的酸楚,就越发浓郁。
    而每每想到当前寄人篱下、卑躬屈膝、任人鱼肉的处境,姚襄就不免回忆往昔,遥想当年...
    只可惜,姚羌集团早不负当年那般强盛,足以参与北方爭霸,他也不復当初的意气风发、锐意进取。
    即便当前,姚襄年纪也不算大,还不满三十,比苟政都小。然而,已经很难从他身上,看到当初的豪情了,那张英武的面孔上,也多了许多本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沧桑与颓丧。
    姚弋仲死后的这几年中,名噪一时的“灄头姚氏集团”,在他率领下,於中原四处碰壁,越打越弱,越打越少,直到沦落燕国。
    即便姚襄有著出色的魅力,也有屡败屡战的坚毅,但在秦、晋乃至燕三方的接连打击下,想要始终保持旺盛的斗志、坚定的信心,又岂是容易。
    对姚襄这样骄傲的人来说,失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乃至陷入自我怀疑。
    而姚襄,自淮南大战,被桓温击破后,就有些消沉了。曾经的姚襄,性如烈火,受不得激,更难以忍受被人小覷,骄傲得像只公鸡。
    而今,却內敛多了,就仿佛被时代洪流洗刷掉身上的浮躁了一般。
    而低下头的姚襄,很难说,还是不是姚襄...
    而今在寄居燕国,听燕国的指挥、调度乃至整编,其所求者,已不是什么宏图大业,而是好好发展部族、延续姚氏。
    这是他的责任,更是一种自我救赎。抱有这等想法的姚襄,怎么可能去豁出去为燕国效命?
    哪怕他也深恨秦国,但也正因如此,他对秦军也更加忌惮,更不敢大意。战爭可非儿戏,动輒要人性命的。
    而自负將才的慕舆长卿,却有些將战爭,当成儿戏,当成一场增添功名履歷的游戏了。
    综姚襄在东路燕军中的表现,只隱隱透露出一个意思:他並不看好燕军此次行动!
    姚羌虽然日薄西山,沦落燕国,但老底子还是留了一些的,除了所遗不多的姚氏兄弟及羌部,还包括王亮、权翼这样的谋臣幕僚。
    而不管是姚萇、王亮还是权翼,都觉得燕帝的决策不智,对西征很不看好,参与会很危险。
    然而,姚襄投燕以来,还没有多少表现,在这点上,甚至不如吕护。
    在没有拒绝余地的情况下,姚襄只能听詔而行,亲自出马,但从踏上征途开始,就谨慎之极。
    隨著厄口攻防的展开,姚襄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確信了。但是,他始终缄默不语,那慕舆长卿就是个棒槌,岂能听得进劝?
    又何必去劝?
    对姚襄来说,守在东垣,本部的將士,安全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那慕舆长卿,真是不自量力!凭这一万多人马,就想打进河东去,即便有桓温大军在弘农牵制,秦军自缚手脚,他这般用兵,也太高看自己,太小覷秦军了!“
    县府內,姚襄烤著火,与隨其出征的王亮议论著,表情间满是不屑:“但凡秦军腾出手来,只需一支劲旅,以慕舆长卿之能,如何抵挡?”
    秋寒日盛一日,王亮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自当年洛阳大败后,这个深受姚襄倚重的谋臣,就落下了病根。
    姚襄真的是会收买人心的,见王亮咳嗽痛苦,也不避讳,倾身上前,捶背递水。
    饮了两口热水,方才缓解几分,王亮轻声道:“將军所言甚是!燕帝既贪图河东,却又迟疑惜身,岂能功成。
    慕舆长卿更是虚有其表,若非秦晋鏖兵,他早被击破了.....
    ,”
    “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