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秦晋僵局 燕帝著急
苟桓各有考量,落实到秦晋战局,便不约而同地休戈止战、厉兵秣马,彻底僵持下来。从中夏至盛夏,进入秋季,而今秋老虎都快过了,河东又將进入新一轮秋收季了,大战仍未爆发。
桓温勒马湖县不前,桓冲止於武关之险,司马勛则小心、仔细再小心,守著褒水谷道,防看南下秦军,看看桓军动向。
至於秦国方面,除了拜陇南都督薛强为征南大都督、领军將军郑权为副都督,再兼曹、赵思、毛丰等將,发兵两万南下,便无更多军事的大动作。
桓温想要拼消耗、比耐心,苟政同样求之不得,毕竟,秦国底子虽然薄很多,但立足关河,本土作战,消耗速度同样要小很多。
並且,隨著战事僵持,关內人心也逐渐稳定下来,如果说初期,因为桓军大举来袭,关西那些饱受长安政权“欺凌盘剥”的夷夏豪强们,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波动与异状。
但见气势汹汹的桓太尉,受阻於秦军关河防线,寸步难进,也都变得心明眼亮,识时务地重新蛰伏起来。
大抵就和司马勛的心態一般,你桓太尉不破关而入,甚至不打进长安,关內的豪杰们,又岂能下定决心追隨?
桓太尉的声名隆重,但对关內士民而言,秦王的威势显然要更强,这可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关西各州郡大大小小上百家豪强“破家灭族”带来的教训。
外则以强兵压其境,內则以阴谋乱其安,如此双管齐下,费些水磨功夫,关內可下。
在战爭爆发前后,来自荆州的细作、桓公的密使,在关西也是活动频繁,积极联络虽被秦国启获了不少奸细,但收穫还是不匪的。
至少从关內传回的消息,得到的反馈,都表明一点,苟秦在关西並不得人心,有太多人,太多被侵犯到权利的豪右心怀不满。
对这一点,桓温也採信大半,毕竟,苟秦政权的崛起,本身就是一个掠夺的过程,既对外,也对內,那些没能及时上船的,可收穫不了太多好处,反而在长安政权的打击、压榨之下,损失惨重,甚至不得不付出更多代价,获得一张“站票”,这显然难以让人心服。
但是,这些都不意味著,当桓温北伐之际,便能得到关西豪右们第一时间的响应。桓太尉的声望都是虚的,但秦王的厉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或许,在两个月的兵之后,桓太尉心中也在疑惑,形势之发展为何与预期般不同。
秦军保守防御不足为奇,但关西豪杰们为何没有动静。
当然桓温不至於真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关中內乱上,也不认为关西豪右们真的对大晋尽忠效死,但这一点反应,甚至一点波澜都没有,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
虽然由於道路交通的原因,对关內情形难以尽知,但有些玄之又玄的感觉,却又那般真实清晰。至少,从潼关秦军展现出的气象来看,秦国真的稳如泰山,不像有乱子发生的样子。
这样的情况,就使桓温更加小心,不敢轻动了。
与此同时,苟政在长安,却是把关中诸事慢慢理顺了,尤其是將臣、军队与屯户,这三大苟秦政权的支柱。
诚然,因为桓军来犯,为了备战,苟政执行了许多一刀切的政策,对关中士民的生计生活造成了极大影响,但秦国的战备工作却有条不素地推进著。
乃至於,苟政已经与苟武、邓羌等人商量,桓温看起来老谋深算,龟缩不前,若是一直不上套,那就真得找机会主动出击了.::..
毕竟,总是让敌军陈兵国界,对內对外,不论面子里子,都不好,久则生变,而秦国也的確无法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爭。
根据丞相郭毅与户部、度支秦臣们的测算,即便算上尚未展开的秋收,秦国也就能保持当前战备战爭状態半年时间。
倒不是没法坚持更长时间,而是半年之后,军心民心、治安稳定、生產秩序等等都难以保证。
尤其到了冬季,本该就是消耗苦熬的时节,若再经受如此规模战爭的侵害,那秦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统治秩序,也將遭到严重衝击,那是动摇根基的局面。
不论战局如何发展,至少有一点桓太尉是判断正確了的,那就是苟秦绝非久战之国,三月有余,半载勉强,一年就不可测了....
当然,至少在兵的两月间,秦君臣还是相当从容的,兵马、钱粮与军械,都不停地向战备地点集结、输送与屯聚。
进入初秋时,秦国方面,不说已然做好与晋军决战的准备,但出城与之一战,问题已然不大,只是出击时机与必要性,还需要观察、论证罢了。
在这个过程中,苟政甚至从繁重的军政战备中解脱出来,对关內豪右、夷族进行统战行动。关內有名望、有势力的名门望族、豪强部落,都得到苟政的安抚乃至招揽。
包括渭北、秦陇、河湟在內的秦国边地夷族,苟政一次性册封了二十几名將军、校尉、都尉,全以地盘大小与部民多寡论高低。
哪怕是屡屡南犯的渭北鲜卑破多罗部,苟政也遣使给其首领没弈干封了个“定北”的杂號將军。
没弈干过去几年,多次启畔,但在安定郡,便宜没少占,亏也同样没少吃,几年下来,早也有些疲了,但一直畏惧秦国报復,未敢轻易靠近。
此番,苟政主动遣使招抚,没弈干显得很积极,好吃好喝招待秦使,还让给秦王带回些礼物,感谢赐封,表达谢意。
並且向长安请求,希望能率部向南归附,甚至连地盘都看好了,就是安定郡西北、涇水上游地区.....
对这个请求,苟政当然不可能答应,至少在当前不敢,谁知道这是否为没弈干那鲜卑胡虏的诡计?以苟政的谨慎多疑,岂能不留个心眼。
当然也没有贸然拒绝,以免刺激到没弈干,只是表示,还需要考虑、商谈,总之拖著。
同时,苟政仍旧给安定郡下令,要求当地將臣官兵,提高警惕,以免没弈干乘隙南犯。
但不管如何,至少表面上,秦国解决了一个多年边患,而破多罗部虽不如乞伏、铁弗这些大部强大,但在渭西北地界,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也给其他渭北高原上的夷狄部族们打了个样。
抽得空来,苟政还专门过问凉州那边的状况,自以苟雄坐镇姑臧之后,河西军政几乎全以他为主,苟政甚至放权到,“听其自治”的地步。
长安有不少秦王近臣,对这颇有微词,但都被苟政压制住了。当然,以苟政一贯的作风,岂能没有两手把握?
收回锐骑、先登、归义三营,同时以“援凉”名义,往河西派遣的那批文武干臣,又將宋、索、贾等凉州大族笼络在手中....
苟政虽远在长安,但对凉州军政的干涉能力,实际並不弱,很多秘密与手段就隱藏在那些寻常细节之中。
而桓温北伐苟秦,关西地区受其影响最大的,反而是河西,武威、祁连、敦煌等地,突然冒出了一些叛军,打著“忠晋扶张”的旗號,攻击秦统下的凉州城镇,杀害受秦廷委任的官吏。
当然了,这点小疾小患,根本不足以让苟政过多关注,苟雄解决之绰绰有余。
不过在长安,苟政却有了一次表演的机会,他將小娃娃张玄靚在內的一乾凉州降臣召集一堂,设宴款待,安抚其心,大展秦王宏阔胸怀。
同时,又任命宋混、索遐两名凉州士族领袖为尚书,参赞秦国军政,並且从滯留长安的凉州士族子弟中挑选有文武干才的,遣派回凉州任职,就以“安抚凉州人心、加强平叛实力”的名义。
这也是一举数得的决定,最重要的一点,在这等紧张敏感的局面下,苟政大胆主动地跨出一步,正式与凉州豪右合流,將凉州士族接纳进秦国的统治阶级来。
而不管宋、索等凉州豪右、前凉旧臣心思具体如何,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是绝难轻易放弃的。而以宋混、索遐之见识,在秦普大战的站队上,也不可能选择桓温。
在秦王的善意之下,再发挥凉州士族们的影响力,河湟自安,这也为將来长安与河西士族进一步合作,奠定重要基础。
对西北的“汉民”,苟政实在眼馋的紧,是亟待將其纳为苟秦王朝统治根基的。而在这个过程中,河西士族、“汉族”们,都是无法绕开的。
当苟政把关中后方局面梳理一遍、料理得当,回首东望,见到那“两军对望、关河寧定”的局面,苟政自是暗骂桓温老奸巨猾、硬是忍得。
桓温不进攻,只知一味屯粮积械,训礪士卒,即便时间长了,士气难免削弱,但战力总是保全大部分。
这种情况下,总不能主动出击,寻求决战!这凭险拒守,消耗晋军,至少了从入秋后的情况来看,苟政有些耗了个寂寞,至少最主要的预期没有达成。
慢慢的,苟政也发现了,与其寄希望普军到秦军的铜墙铁壁下撞个头破血流,不如期待晋军水土不服、朝廷不稳抑或燕军截其后路来得靠谱......
但是,桓温耐得住性,苟政也同样心稳,他也是一点不急,面对秦国一干请战的將领,也很是坚定表示一一秋收之后再议。
苟政还真就不信,桓温这十万大军、劳师远征、千里馈粮,能够与苟秦对峙一年半载。他也不信,建康的东晋冠冕贤达们,能按捺那般久..:::
若结果真不如愿,那苟政也认了,最多不过伤元气、动筋骨,与桓军拼杀一场罢了。
而唯一让苟政感到不快的,大抵是薛强那边进展不顺了,別说如预期般击破司马勛,解一路之忧了。
薛强领军南下至褒谷之后,直接被堵住了,而后也形成了对峙状態。
恼归恼,苟政倒也没有过分苛责,司马勛此次本就谨慎,久病成良医,吃亏多了,也长教训了,靠著漫长的秦岭谷道,结硬寨,守险要,秦军除非插上翅膀飞跃天堑,否则別说攻取汉中,击破司马勛的第一目標都这般困难......
桓温与苟政这二人,一个自信求稳,一个沉看不慌,使得秦普大战长时间拖延下来,始终未能爆发。
他们不急,倒使一边观战的有些坐不住了,说的正是燕国皇帝慕容偽。
比起三月之前,入秋后的燕国,也可以说是整备完毕、磨刀霍霍,就等著下场吃肉了。
慕容偽挖空心思,东拼西凑,方从冀並幽辽徵召了七万戎卒,动员南下,结果秦晋打成了坐地战,苟桓二人就那么隔空相望起来了。
从桓温北伐之初,慕容偽打定的主意,便是趁秦晋相攻、打得两败俱伤之际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但局势的发展,並未按慕容偽预想那般乐观发展,两家这么对峙,慕容偽可就有些恼火了,时间拖得越长,他就越急不可耐。
毕竟,他徵召戎马,打造军械、囤积粮秣,也是要付出巨大成本,尤其对百废待兴、
函需休养的燕国而言,为了捡秦晋的便宜,这前期投入的成本可实在不低。
看起来,是秦(苟)晋(桓)两方在消耗,但实际上,消耗的是三国。慕容燕国这边,也不轻鬆,尤其他们本身就有一场战爭在进展中。
前者,为减轻秦晋戒备忌惮,太原王慕容恪引精兵五万东征段龕。而慕容恪出马,自是势如破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已渡济水,兵临广固。虽为段龕坚拒於广固城下,但段齐之败亡已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慕容恪可没有在广固城下傻等,围城之余,分兵对青州其他郡县进行大肆征討、收买,甚至一度亲自前往招抚,进入七月之后,广固已是孤城孤军。
然而,慕容恪“征齐”的顺利,只能是一种宽慰,並不能使慕容偽开怀释然。那继续证明著太原王的英明与正確,而他这个大燕皇帝的计划与目標,却日渐僵硬.
“秦晋可曾战起?”每每上庸王慕容评入邮宫勤见,慕容偽便是这个问题,他已经被搞得肝火旺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