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500章 还復旧都,秦之从容
    第500章 还復旧都,秦之从容
    在桓温军至前的日子里,邓遐与符生二人,除了率眾扫平河南诸县,建立巩固河防,並派小股部队向弘农进发刺探秦军军情,其最大的工作是放在对洛阳的收拾上。
    然而这註定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数千俘虏,加上陆续徵集而来的当地残余丁口,近万男女劳力,歷时半个多月,对洛阳的清理也不过十一。
    而成果,也只是勉强清出几条进出道路,以及几片用於扎营驻军的区域,至於修復重建,那还是没影的事,更是一件让人感到绝望的事。
    想当初,杜郁率领河洛军民,歷时数年,方才勉强將洛阳恢復到能看的模样,隨著战爭的侵袭,一朝毁於一旦。
    而今,晋军北伐至此,带来的大概率也不会是重建与兴復,邓遐的收拾,也仅仅是看在其“故都”的名分上,同时为迎接桓温大军做些准备。
    哪怕动用了不少人物力,付出了大量辛苦与汗水,当桓温在魔下文武陪同下,行走在洛阳城中时,放眼四顾,见到最多的,还是断壁残垣、瓦砾碎石。
    当洛阳最真实的一面映入眼帘,“收復旧都”的荣光也无法驱除北伐晋军文武们心中阴霾,一些胸怀慷慨志气的普国將臣,振奋之余,更多是晞嘘与感伤。
    一直进入洛阳皇城內,立於故太极殿的废墟前,曾经的壮丽与威严,不復存在,只能通过些许残跡做些脑补与追忆。
    驻足良久,桓温那保持了许久的严肃面孔上,终於露出一抹悵然:“决决华夏,千年都邑,就这样毁於胡虏贼臣之手!可惜!可恨啊!”
    一旁,隨军记室袁宏立刻说道:“今太尉亲提雄师十万,开復中原,拨乱反正,再造乾坤,正当其时!”
    闻之,桓温扫著眼前充满暮气的尘埃瓦砾,又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王衍)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袁宏表情微凝,眼神中闪过一丝敏锐,又揖手道:“运有兴废,岂必诸人之过!”
    不过,此人的敏捷,並未让桓温有多欣赏,扭头深深地看了袁宏一眼,表情冷淡道:“昔刘景升有千斤大牛,啖芻豆十倍於常牛,负重致远,曾不若一贏(母牛),魏武入荆州,杀以享军!”
    桓温轻描淡写地讲出一个“刘表牛”的典故,袁宏是倚马千言的大才士,以其敏捷才思,领会其中讥讽之意並不难,迎著桓太尉的目光,面带羞色,却不敢继续辩驳什么了。
    桓温也不再与这位年轻的名门名士计较,看了看太极殿废墟,又北望金墉城方向,问邓遐道:“金墉可曾收拾?”
    邓遐拜道:“稟太尉,末將已命人清理,足以屯驻大军!”
    “好!”威严的面庞上终於露出一抹笑意,桓温扬手道:“传令三军,进驻金墉城,就地休整,等待后军及粮械!”
    “诺!”
    稍加思考,又瞧向袁宏,桓温抬指道:“袁记室,孤给你一千人,先帝诸陵有毁坏者,儘快修復。明日,孤当亲往拜謁!”
    这可是个要紧的差事,且时间紧迫,不敢等閒视之,袁宏当即郑重应声:“诺!”
    “走,去金墉城!”
    吩咐完,桓温眼神中再也看不出对洛阳宫室遗蹟的任何情绪,招呼著一眾文武,穿越废墟,往金墉城而去。
    翌日,桓温率文武將士三千人,前往晋帝园陵祭拜,不到一日夜的时间,修復工作整不出什么样来,人虽不少,但力有未逮,只是简单收拾下“坟包”罢了。
    人皆素服白裳,准备了丰富的祭品,还命袁宏书写了一篇文采斐然的悼辞,不过站在山岭前时,桓温心中却涌起一股拒绝下拜的衝动。
    当然,仅仅是衝动罢了,桓温还没有膨胀到那个份上,北伐大业仍需一面统一的旗帜,死生存亡的战爭,不能把军心士气搞乱。
    而当桓温下拜后,几千將士文武,也隨之而动,整齐的动作,颇具气势,也將桓太尉的威风展现得淋漓尽致。
    至少桓温不拜,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屈膝!
    是夜,在结束祭拜之后,回到金墉城的桓温,旋即召集北伐普军主要將臣,討论进军方略。
    “吕护军动向如何?”中军帐下,严肃的氛围中,桓温向邓遐与生问询当前河洛军情与周遭形势:“燕国是何態度?邮城与中原燕军可有异动?”
    邓遐起身应道:“回太尉,吕护兵败偃师逃回河內后,直奔野王,目下此人已將所有残余部下,聚於野王城,试图自保,河內吕军,对我大军已不构成威胁。
    至於燕国,据探报,慕容恪引大军东征段龕后,河北一时空虚,又需拱卫燕主,燕国鄴城、充州之师,正持收缩態势,短时间內,当可无虞!”
    桓温认真地听著,其言方落,立刻道:“吕护一守户之犬,今已败残,更不足为虑。但燕军,
    不得不防,其眼下收敛锋芒,只欲安吾心,看我北伐健儿与苟逆激战,以便坐收渔利!”
    “太尉明鑑!”参军郗超立刻起身,附和道:“燕逆必定存此岁心,前年我军与之鹰兵,互有损伤,讎隙深刻,必有谋我之意!”
    郗超那俊逸的面容间,带著浓浓的忧虑,在北伐路线的选择上,普军文武也是各执异见,而超则坚定地认为,该走武关,以避开洛阳的诸多不便与不利。
    警了超一眼,见他满额愁绪,桓温却似无所觉。军国大略,进兵路线,是根本问题,也是政治问题,哪怕认可超的顾虑,已经抵达洛阳,也无法轻易改弦更张了,只能沿著既定路线走下去!
    话风一转,桓温文问:“秦军反应如何?”
    闻问,独眼的符生立刻起身,满脸散发著凶悍之气,面对桓温却又低眉顺眼,按捺著桀驁,拜道:“稟太尉,末將已遣部下西进,越函谷,克新安,正向弘农境內打探。
    据报,秦將刘异率军退守陕县,正聚眾屯兵,除此之外,別无异动。不过,弘农辖下士民,正在迁徙避祸......”
    “苟贼,倒是不见慌张啊!”虽只是听取一些匯报,但桓温迅速做出他的判断,眉头稍稍起。
    当然,这也在意料之中,若非心知苟秦难缠,不易对付,他桓太尉岂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討伐之。
    收集信息,过问军情,加以分析判断,再让眾人討论,很快桓温集团便就收復洛阳之后北伐普军的下一步计划,也基本出炉了。
    隨著一声有力的“听令”,在场普臣,不论文武,皆作肃然,起身齐齐揖拜,静候吩咐。
    而桓温,则环视一圈,中气十足地发號施令:“邓遐、符生,各率本部,仍为大军前锋,兵发弘农,先取陕县,占据大河要衝!孤自率中军,於二十八日西进!二十日后,孤要兵临潼关!”
    “诺!”
    顿了下,桓温又继续道:“洛阳虽然残破,却关乎我大军安危,需留智勇將臣驻守,固我大军后路,护我粮辐转运!”
    说著便点出三人:“毛穆之、戴施、高武!”
    “在!”建威將军、颖川太守毛穆之、辅国將军戴施、南阳督护高武三人,立刻起身拜道。
    威严的目光自三人身上扫视而过,桓温肃声道:“戴施守河津,高武成成皋,毛穆之总领河南防务,调度转运军辐!”
    “诺!”
    目光在毛穆之身上落定,桓温郑重其是,隱隱有託付之意:“宪祖,洛阳乃我粮道命脉所系,
    关乎我大军安危,更关係到北伐成败,务必用心守之。孤给你留一万人马,拜託了!”
    “太尉放心,末將必定竭尽全力!”毛穆之正色道,语气坚定极了。
    “短期之內,燕贼必定观望於河北,然倘若战事迁延时日,难免其动贼心,对燕军,务必切切提防!”桓温又交待道。
    “末將明白!”毛穆之郑重应道。
    事实上,不管是邓遐,抑或毛穆之,乃至郗超、袁宏等人,这些晋国精英,在军国大略上都不是完全信服桓温,意见相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每临大事,桓温总能將他们团结起来,提拔善用,这些人,也往往展现出极高的觉悟,愿效死力。这,大抵是桓温与庾翼、褚衷、殷浩之流之间根本的区別了。
    散议之前,桓温深沉的双目中,闪过一抹精光,偏头看向袁宏,抬指吩附道:“代孤擬一道奏表,上报建康洛阳兴復之事,同时奏请天子,还都洛阳!”
    这个吩咐一出,在场晋军文武皆是然,面面相,就眼下洛阳的情势,哪里能作为京邑,建康朝臣、南渡衣冠、江东士族,岂能甘愿。
    邓遐便直接以此,提出异议,桓温则一副温和的態度,笑道:“我大军北伐目標其一,便是还復旧都,而今將士浴血作战,洛阳已克,天子起驾还都,乃应有之义!”
    “先上奏朝廷,向天子表我將士一番衷心!”桓温又似强调一般桓温这番解释,倒也勉强答覆了一些疑问,但如孙盛、超、袁宏等文臣,神情之间,都笼罩著淡淡的阴霾。
    尤其是孙盛,看著桓温那自信且强势的表情,完全一副锋芒毕露的模样,心中微微嘆息,何必在这等时候,去刺激建康的当权者呢?
    隨著桓温轻轻一摆手,这场关键的军事会议,也宣告落幕。眾將臣奉命退去,各自准备执行命令,桓温却也得不到休息。
    微闭著眼晴,在脑海中將北伐军略再整个授一遍,睁开眼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张有些发福但依旧可见其俊伟的面孔上,浮现出深重的忧虑。
    显然,桓太尉並不似人前那般自信满满,十万大军,北伐成败,宏图壮志,繫於一肩,可是比山岳还要沉重。
    深峻的眼神中疑色一闪,桓温又召来一名桓氏心腹家臣,交给他一项差事:前往鄴城,面陈燕帝慕容偽,名义上震燕国,实际上嚮慕容偽表明,他此番动兵,只为討伐秦国,於燕国无害!
    桓温军抵洛阳,稍事休整,不过数日,便以洛阳为前进基地,大军转道向西,进行其“二次北伐”的第二段作战目標。
    而於此同时,秦国方面,却並没有展现出针锋相对的气势来,相反,在整个御敌应战的准备之中,秦国显得十分克制。
    关中秦军都在紧锣密鼓动员集结,但各关城隘口的增派,却未著急忙慌,只是根据军情、依照既定计划,充实兵力。
    例如潼关,除了派出一个重量级人物兵部尚书陈晃,由其率中垒营东进与成守关城的射声营匯合,充实潼关城防,再无一兵一卒调动。
    武关道方向,也只是让广武將军贾虎率领蓝田大营中军,进驻蓝天关与晓关,至於武关关防,
    则由王泰率领上洛屯营入驻,以拒桓冲。
    除此之外,西起姑臧,东至安邑,各路成防秦军,虽都在集结,但更多只是戒备性质的。
    哪怕应对同样自汉中起兵北进的司马勛,也只是让秦岭各谷道秦国成堡、哨所提高警惕,待確认敌情之后,再针对布置。
    对付桓温大军的军队,苟政心头有数量,就在长安近畿,隨时可以调用。
    总体看来,苟政是真不急,也没有急的必要。毕竟,桓太尉都不急呢,从江陵到洛阳,都走了二十多日时间,等打到潼关,不得到盛夏?
    桓温军势虽雄,但除非他的军队插上翅膀,否则绝难跃过关山。相比之下,苟政更在意关中的稳定,內部的安寧,內部问题才是对秦国最危险,更容易被桓温利用的武器。
    与调动兵马相比,苟政的精力,也更多放到粮草之转运、军械之打造上。
    而进入五月之后,武关那边的桓冲军已经与守关的王泰交上手了,苟政也没有过於关注各路军事,而是把心思用在夏粮抢收、难民安置上。
    尤其是弘农、河东二郡,直面晋军威胁,更是直接展开坚壁清野。虽过去数年,但两郡官军民,在这方面的经验,並未丧失,忍痛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