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494章 武关
    第494章 武关
    站在武关关城上,北望少习之高峻,南观崖谷之幽深,东面视野狭窄,难见全貌,但那盘山而来、崎嶇迁折的险峻道路,却生动地映入脑海中。
    “山水环绕,天险自成,百二秦关,以二当百啊!”眺望著远处的淒寒冬景,苟政悠悠长嘆。
    “武关千年古隘,地势崢嶸险峻,关中东南门户,此天赐大秦屏障!”邓羌也观察良久,附和著说道。
    苟政嘴角微咧:“天赐门户险塞不假,但要守好备实,坚不可摧,终究还要靠人!上天已经足够厚待,我大秦臣民不可辜负,否则必遭反噬!”
    苟政言落,侍立在另一旁的上洛太守、武关镇將王泰,顿时面容严肃,郑重表態道:“请大王放心,我武关將士官民,必当尽忠职守,永不懈怠,若贼寇来犯,必定誓死拒之!”
    笑声伴著热气自嘴里喷出,扭头看著王泰,苟政一副勉励之態,说道:“王卿所言,孤自无怀疑!见识到此关今日之气象,便可知你尽心了!”
    闻之,王泰表情一宽,拱手表示道:“此皆陛下信任,朝廷支持,臣只是略尽职责而已!”
    “谦虚了!”苟政微笑道,眼神中则带著少许审量,毕竟王泰的个性不说狂傲,总是有些自矜的。不过,他的谦虚,恐怕也仅仅针对包括苟政在內的少数人。
    武关地处夹谷平台之上,依山傍水,周长不过三里,略成方形,规模很小,基本由黄土夯筑而成。唯有东西二门,由砖石砌铸卷洞。
    几年前,苟政也曾出巡至此,那时的武关虽处险要,但关城內外都透著一股陈旧与衰颓,並不能给人一种一夫当关的气势,仿佛只需拣一支精兵,发起一场突袭便能拿下。
    而今则是焕然一新了,从城基到城垣,整个都夯实了一遍,破损与倾颓处尽数得到修復,关內各类军事建筑也在原基础上规划调整,数年之功,方才重新成就这样一座军事要塞、千古名关。
    这些让人耳目一新的可喜变化,自然是王泰带来的,早两年的时候,他这个上洛太守,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武关,上洛郡內可供官府调用的人物力,也有大半用在武关的復兴上。
    哪怕今日苟政巡至武关,关內仍有叮叮咚咚的凿击声,那是被徵发而来的两百多名工匠、民夫,正在抓紧扩建粮仓,旧仓不论是储存空间还是质量,都有些跟不上武关的备战水平了。
    “目下关內,已囤有多少粮食?”苟政问王泰道对於这些,王泰都不用借专管將吏的嘴,烂熟於心般,干练地答来:“回大王,麦两万斛,粟三万,另有麵粉两千斤,及其他可食杂项若干!
    粟麦半数由长安供应,半数乃上洛郡內屯田、税收筹集,臣已下令,非到战时,这五万斛粮不可动用!”
    说著,王泰又指著关楼下不远处正在动工的武库,介绍道:“守关军械,已备有弩五十具,强弓一百张,软弓两百,上洛缺乏制弓工匠,更缺材料,尤其是弓弦不易获取,因而数年下来,仅积攒这些,但也勉强够用。
    与弓弩相比,更缺箭矢,每得空暇,臣便下令製备,箭簇铁料严重不足,曾向长安请求调拨,
    回应寥寥。
    半年前,兵部陈尚书开恩,给武关调拨一万支备箭,另与一千斤生铁支持打造,而今也已消耗完毕.
    还有疗伤药物,更是奇缺..
    王泰匯报武关备战情况的同时,也显然在诉苦求援,不过苟政听得却很开心,笑著冲他摆摆手:“孤既然来了,自然不能无所表示,將武关守备所缺军事物料,擬出一份清单来,孤帮你带回长安,转交大司马府与兵部,看能否酌情调拨添补一些!”
    闻之,王泰更是眉开眼笑,拱手一揖到底:“臣代武关將士,拜谢大王!”
    秦王都亲自出面发话了,怎么都能从长安的府部那里抠出来点东西来,而对武关来说,哪怕多一支箭,都是好的。
    苟政则正色道:“你们是在大秦与关中安危尽心考虑,尽力贮备,些许支持,都是孤与朝廷该做的,何谢之有?只恨国力不继,物料短缺,该孤对你们说抱歉才是!”
    虽然明白苟政这只是场面话,但见他一脸郑重地说出来,王泰还是恭敬且感激地拜道:“大王关怀备至,臣等將土,敢不效死?”
    苟政微微頜首,目光又在关城上游移,扫过那些分散堆在墙脚的木石,每一根,每一块,都是能砸死人的那种,有些木石在冰霜的笼罩下,泛著些许冷峻之意。
    苔痕与泥跡说明堆放的时间不短了,而作用不言而喻,苟政不由心生感慨:“你们这是为敌寇来袭,做足了准备啊!”
    注意到苟政的眼神,王泰微微一笑,按捺住心头自得,说道:“自夏末王令下达,闔关上下,
    便不曾懈怠,不论晋军是否来袭,何时来袭,臣等都已做好拼杀守关之准备!”
    “好!很好!”苟政忍不住叫道,声音中满意几乎溢出来,更透著几分兴奋:“未雨绸繆,有备无患,这正是孤想看到的!有卿等將士在,孤无忧矣!”
    眼神一扫,苟政注意力又被安置在关城上放置的几个架大黄弩,立刻走上前去,抓著弩机摇了摇,还挺牢。
    回首看著王泰:“这些大弩日晒雨淋,可要当心朽坏!”
    王泰道:“大王放心!平日里都有雨布遮掩,將士们也会注意检查!”
    闻之,苟政来了兴致,眼神发亮,吩附道:“张弩发射,看看威力!”
    “请大王检视!”王泰不加犹豫,招呼著部属:“来人,备箭!”
    “诺!”
    很快,便有一名军官自边上取过一支粗长的弩箭,箭簇上泛著幽芒,隱约释放著死亡的气息。
    在苟政的注视下,几名成卒齐上,上箭操弩,转向控弦,直接瞄准关外来路,隨著军官一声令“放”,弩机发动,只觉眼前一,粗长的弩箭便以霹雳之势射向关外,那强悍的劲道,仿佛化为实质。
    苟政等人立刻往城垣边急走两步,扶著城墙,探头望去,那一弩之威,少说射出去两百步,视线远处,那支弩箭倒插在山道间。
    这么大的劲道,若是射在人身上,必是要穿个窟窿的。当然,这东西威力虽足,但杀伤力有限,重点在於对敌士气的打击与震。
    確认关上的这些器械不是摆设,满意地点点头,苟政又回身问道:“关內目下守备兵力如何?
    王泰如数家珍般道来:“回大王,常备成卒千人,由大王当年调拨士卒整练而来,轮戌兵马分为两部分,三百中军將士,由大司马府调度,成期一年,两百上洛本地屯卒,成期三月......”
    “也就是说,关內能够调用的守军,只有一千五百人。”苟政说道,语气平静,让人感受不到是喜是忧。
    王泰则坦诚地说道:“稟大王,平日无战事时,臣犹觉兵力过多。关城狭小,与其把兵士都屯於此,不如放到后方开垦屯田,耕作训练,积累粮械。
    东关城垣,能直接投入拒敌兵力,不过两三百人,若敌军来袭,可用以攻关军卒同样不多。
    因此,凭关內一千五百卒,足以控制进出、维持治安,如遇敌袭,臣也有信心,凭藉关险,守到援军抵达!”
    对於其中道理,苟政当然也明白,不过,依王泰这种布置法,对守关官兵的素质要求,可就不低了,尤其是心理素质,反应能力。
    而王泰就仿佛听到苟政的心声一般,拱手请道:“大王,关城將士,长戌此地,久不沐王化,
    若得大王检阅,必定饱受激励,士气大增!”
    “孤正有此意!”闻之,苟政大方地一摆手,笑道:“既然到了这里,岂能不见识一番我守关將士的风采!”
    “传令下去,擂鼓聚兵,除东西关楼守备,各幢队迅速集结於校场,接受大王检阅!”王泰大喜,立刻发號施令,转过身来,又朝苟政躬身一揖:“敢请大王移步校场!”
    “头前引路!”苟政哈哈一笑,冲隨行人员们招呼著:“诸位,隨孤一同欣赏武关將土之雄风!”
    武关校场的鼓声由缓到急,密集地响,声音传得很远,不断在关外的幽谷深涧间迴荡,伴隨著集结命令下达,只一刻钟的功夫,上千武关守卒,便在各自幢队军官的率领下,集结起来。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从集结效率,从军容纪律,从那一举一动,目光神采,都能看出来。
    事实上,当苟政站在將台上,四下一扫,感受著武关將士那由內而外散发的昂扬的精气神,苟政便知道,这支兵马可用。
    经常从广大关中百姓脸上看到的菜色,在这些武关秦军的脸上看不见分毫,取而代之的,纵然谈不上红润,总是多几分饱食的精神。
    如王泰所愿,苟政亲自发言,对守备秦军进行勉励与嘉奖,显示出秦王的亲近与关怀之意,也就结束了阅兵。
    至於武关將士的演武训练,苟政则觉得没有太大必要,武关守备的情况,比他想像的要好太多,王泰在这边的工作,也是卓有成效,远超预期。
    亲自走上一遭,苟政心中对武关防御的隱忧,也大大释放了。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眾军散去,各归其职,苟政兴致不减,又让王泰引路,去查看关內其他设置,包括正在修扩建的粮仓、武库,结果自然大体满意的。
    不过,当理智的思维压过满意、兴奋的情绪,苟政又提出一个问题:“以当前上洛与武关守备实力,若五万敌军来袭,你能抵挡多久?”
    对此,王泰也只稍加沉吟,便自信道:“大王,臣守武关,不在於敌军有多少,只要三五千人,粮械充足,后方安稳,任他十万、八万,足以拒之!”
    这番言论,说他张狂也不过分,不过,就苟政所见所得,王泰也是有口出狂言的底气。
    “还是不可大意!”態度温和地提醒了一句,苟政说道:“桓军若来谋我,必是大动干戈,切不可疏忽轻敌!”
    闻言,王泰面容严肃,郑重拜道:“大王用王泰经营上洛、武关,不正为敌寇来犯?臣不敢小桓军,但正盼他前来!”
    面对这股子精气神,苟政也很难不生出好感,至於王泰性情上的耿直桀驁,在武关守备巨大的建设成果面前,则不值一提了。
    天色尚早,苟政则游兴不减,又提议,想出关走走看看。此议,立刻遭到了一眾隨臣的强烈諫阻,对他们来说,行至武关,已经是苟政此番山南出巡的终点,再出关,就要担不必要的风险。
    哪怕自信如王泰,对此也变得保守起来。而他们的谨小慎微,反倒坚定了苟政的想法,他只是想设身处地走走武关道。
    而见苟政態度坚决,眾臣无奈,李俭立刻安排人,让王泰派名嚮导,出关探路清道,確保安全。王泰则请求道:“大王欲观武关险仄,万勿走出哨所范围!”
    苟政顺势问道:“你在关东设置了多少哨所?”
    王泰答道:“回大王,一共七处,明五暗二,另有两座烽火台,控制二十余里山道,一旦有敌军来袭,必难逃脱眼线,可及时示警关城,备战御敌!”
    “想的很周到!”苟政笑道:“哨所与烽火台是预警的有效措施,但正因如此,犹需小心,不可疏忽,让人悄悄拔掉哨所!”
    对此,王泰微微一笑,指著关外一处孤耸高地上,那里便是一处烽火台,解释道:“大王,那处高地孤绝,视野几可观整条武关山道,人员上下,也需用绳索吊篮......
    闻之,苟政微微点头,再度叮瞩一句小心。此时,对武关关防,苟政除了这二字,似乎已经无法提出更多的要求了苟政心中还是有数的,虽出关巡视,也並不敢走太远,简单体验一番关外山径之崎嶇难行,只一个时辰,也就回关。
    夜宿一晚,翌日,便果断起行,返回长安。临行前,对王泰又是一番交待,核心只有一条,武关尽数託付王卿了。
    而在回京途中,苟政对王泰,仍是连连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