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借题发挥
长安,在威远堡事件传至之时,已就任征南將军、陇南都督的薛强,正在借题发挥,问题仍出在苟威身上。
前者秦廷还在討论仇池局势之时,经过苟政的首肯,备战已经展开了,驍骑、果骑二营所部將士,在大司马府徵召令下已然集结整备完毕,待命而行。
因此,当苟政正式下达南征王令时,出徵实则只需要半日,至於剩下半日,只是给从征將校们一点富余的准备离別时间。
苟威算是离的远的,但距离长安也就几十里,军令集结要求下,也半日可至。然而,翌日等到行將开拔了,各部將领也都是带著部卒赶到营前点卯报到了,唯独苟威不见踪跡。
如此,自然引得薛强大怒,军令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不管是视主帅,还是怠误军机,可都是杀头的重罪。
薛强在秦廷地位虽不低,但毕竟许久不曾领兵,此番骤然为帅,率眾伐国,难免引起那干骄兵悍將的小与不满。
这一点,仅从驍骑、果骑二营的態度便可知晓,为求令行禁止,避免出征之后貽误战机,薛强正思谋著如何震骄兵悍將,以完成军令的统一。
苟威就撞了上来,没说的,正可拿此人开刀!薛强同样忌惮苟氏亲贵,但这是军国大事,並且绝不包括苟威。
秦王对这个骄横跋扈、囂张犯上的苟氏亲贵,早就不满了,此前犯法,屡次宽纵,也只是顾忌苟氏全体苟氏勛贵们的感受。
这一点,旁人不知,难道他薛强还不知吗?因此,即便深沉谨慎如薛强,对苟威也是不带怕的,不一定要杀他人,但借杀其威风而震眾军,还是没有问题的。
於是,到了时辰,薛强直接下令开拔西进,於此同时遣部將率一队甲士东向,意图拿苟威来问罪。
然后大军未出长安辖境,苟威遇刺被杀的消息便传来了...: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薛强最多感到可惜,少了个借题发挥的机会,另外找个立威的办法即可,作为一个精通谋略的主帅,不会缺少机会。
但对保荐苟威復出的谷阳伯苟侍来说,便只有“操蛋”能形容其心情。苟侍也知道秦王並不喜苟威,因此主动举荐是冒著政治风险的,不过出於对他“苟氏长者”地位的维护,再加上苟威也懂事地给了不少好处,还是咬牙做了。
结果,好不容易挣取来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尤其在听说其死因之后,就更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触。
亏得苟威家人到长安,哭哭啼啼,一副诉苦鸣冤的委屈模样,苟侍心知,秦王若是得知其情,
只会更加嫌恶......
苟侍並没有猜错,当得知苟威之死时,苟政並没有太多反应,从他脸上甚至看不出一点惊之色,只是淡淡地给出一个评价:“自作自受!”
治家御下不严,怪不得旁人。更何况,当年苟威自弘农返回长安时,还就那郑娘子的事情提醒过,不听,遭其反噬,自食恶果,不值得同情。
当然了,个人的情绪,並不影响在此事的处置上,做出一个理性的判断。
不论什么原因,宋郑二人的做法,都该遭到严厉打击,尤其是郑娘子参与甚至主导其中,苟威性命不足为道,但若上升到对秦国的復仇,那性质就严重了,朝廷需要拿出一个坚决而明確的態度来。
於是,苟政特地下令,將此案交由刑部尚书辛諶处置,全权负责对逃亡二贼的缉捕,秦国刑部的追捕文书,也如雪片般飞向秦国治下州郡,直至遍布全境,尤其是那些交通要道与关卡。
不得不说,这还是自苟秦建立以来,第一次全国通缉两名罪犯.....
在此之前,秦国的刑部,不说形同虚设,但绝对没有承担起其建制职能与义务,尤其在具体案件、事务的处置上。
以当前秦国各阶级的统治状態,民间若有事情乃至案件,往往在村聚、堡壁、市镇之內便解决了,连上报到县衙的情况都少,更湟论州郡乃至长安中枢了。
一般的案件,显然轮不到刑部来处置,而真有什么大案、要案,抑或涉及到什么功臣勛贵、重要人物,又非区区刑部一个衙门说了算。
因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刑部的定位与处境,都少相当尷尬的。过去两年间,刑部尚书辛諶所做最有意义的事,便是与一干大臣、博士共同编纂完善《秦律》。
直到前不久,苟政正式下令,於秦国全境內,颁布出台《秦律》,並且由刑部主要负责落实推广,如此刑部的影响力方才开始从秦国朝廷,往下往外扩散。
但到目前为止,也只是个开始,刑部也仅仅开始摆脱尚书台下一“纯”中枢部门罢了,要说实际影响力,还弱得很,差得远。
此番把苟威遇刺案交给刑部,可以说重视,也可以说不重视。
苟政在意的,显然不是苟威的死活,以及一对亡命鸳鸯的下场,甚至不在意最终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与之相比,苟政更相信刑部职权的进一步完善,承担起明法强律、执法致安的权责来了,苟威案自然是一个契机。
当將此意给辛諶言明之后,这个颇有胆气与果决的刑部尚书,顿时干劲十足,趁机提出,要建立直属於刑部的差役、捕吏与监狱系统,苟政也同意了,王令一下,財政拨款,...
当然,即便获得了秦王的授意与支持,想要树立起刑部的权威,也並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像当年御史台,能够从无到有,一步步建立其监察体系,並对秦政权內部形成强大震,可是通过一个个案件乃至一颗颗人头方才確立起来的,那並不比打一仗轻鬆。
如今,辛諶要走当初王猛走过的路,只不过侧重点不同。乃至於,到一定程度,便要直面御史台的压力。
毕竟,远不止监察职能的御史台侵犯了相当一部分刑部的权柄,比如缉捕、审讯、收监等,想要收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但对辛諶来说,比起爭权夺利面临的阻力与非议,还是坐冷板凳的滋味更加难受...::
更何况,如今的御史大夫是王墮,二者同为关中右族,政治立场相近,是有协作空间的,再加上秦王意志这最根本一点,刑部必將在他辛諶手中站起来!
初夏的阳光,还不够毒辣,但照在人身上,已然足以让人发热、发痒了,但对进宫奏事的刑部尚书辛諶而言,却倍觉舒適、畅快。
手里有权了,说话管用了,那自然看什么都顺眼,心情不会差到哪里去。
辛諶出身北地辛氏,当年赵末关中大乱,羯赵力量大幅收缩向东,杜洪趁虚占领长安,號召关西豪右反赵復晋。
而辛諶也是响应关西豪右的一员,趁机聚眾,占领泥阳,当了一阵子北地郡守。
后苟政西进,取杜洪而代之,在他討伐关中不臣期间,辛諶则坐守北地,恢復民生,与长安政权也保持著友好。
直到苟政逐步討平关中割据不臣之豪强,关內形势日益明朗,苟军势力日益强大巩固,当其目標转移到北地之后,辛諶终於选择缴权入长安。
那无疑是一次政治交易,辛諶到长安担任雍州別驾,北地则交给西归的辛氏首领辛牢,到了如今,哪怕辛牢也已奉调进京任职,辛氏在北地郡的地位依旧牢不可破,这是前所未有的,显然得益於这“二辛”的崛起,上对了苟秦的船。
平心而论,当初辛諶卸任进京,更多是迫於苟政的强权与威胁,打心里並不乐意。充任雍州別驾之后,也少有进言献策,自甘当个吉祥物,颇有些“身在秦营心在普”的意思。
苟政呢,也不在意,当时如辛諶这样的人並不少,关中上下也不知有多少“秦皮晋心”的豪强士族。只要他老老实实,养著也就养著。
不过,隨著苟军在各条战线上不断击破来犯之敌,解决关內叛乱,势力不断膨胀,苟政也越发展现出一个统驭关中的梟雄之姿,辛諶的態度也隨之改变。
不管怎么说,辛諶在长安,也算是亲眼看著苟秦的崛起,於是顺理成章地改变立场,从一个“保家派”转变为“拥秦派”。
从当初辛諶敢於舍下北地到长安供职,便能看出,这是有见识、有决断的人物,当决定彻底上苟政的船、押注苟秦之后,他的表现便积极多了。
当然因为先期的犹豫与矜持,他需要更多表现来弥补,这两年间,从普通一尚书台僚臣,被提拔为刑部尚书,直至委以重用!
立法建制的事情,可不是隨隨便便一个人能够堪任!
“参见大王!”进入太极殿,辛諶躬身一礼,臣服姿態越发恭谨了。
“免礼!赐座!”
待辛諶落座,注意到他意气风发的模样,苟政轻轻笑道:“这段时间辛尚书在刑部可是动作频频,引人瞩目啊!”
“大王有命,臣唯恐辜负王命,因而不敢怠慢!”辛諶客套一句。
苟政则简单地开了个玩笑:“刑部衙门这摊子要彻底打开,耗费可不小,你可要注意节省!眼下国家財税紧张,仓不足,各项开支又大,想再从郭相嘴里抠出点钱粮,可不容易!”
听此言,辛諶心中微微一动,必是有人对刑部近来大肆“招兵买马”的情况不满,奏到秦王这边了,乃有此话。
稍加思付,辛諶即表示道:“大王教诲,臣当谨记在意!眼下刑部事务,已然展开,各项开支,以人事最大,臣已暂时停止组织部属吏卒......“
对此,苟政淡淡地表示道:“给你拨发钱粮,调动人才,准你收编吏卒,是要做事的!苟威那件案子处置如何,那宋郑二人,可曾缉拿归案?”
闻问,辛諶答非所问:“回大王,刑部海捕文书,眼下已然传达至各州郡,臣亦派遣一支捕卒向东,侦查搜捕!”
“结果呢?”苟政直接追问道辛諶面上闪过一抹尷尬,垂首应道:“暂无下落!”
抬眼一,正注意到苟政那微的眉头,辛諶又赶忙道:“根据京兆、弘农二郡及东西关卡反馈,宋、郑二犯,是一路东出,最终消失於弘农境內!”
闻之,苟政不解道:“既然暴露行踪,为何不拿下?”
辛諶嘆息一声,解释道:“稟大王,此二犯,甚是狡猾大胆,犯案之后,径直东出,沿途城镇、关隘,倘遇盘查,直接亮明苟府扈从身份。
彼时,威远堡案件消息尚未传开,朝廷的缉捕文书也未彻底下达地方,二人又有威远堡与苟氏的身份凭证,沿途官兵、巡吏纵然察之,也难免为其矇混过关...
罗听得此情,苟政忍不住笑了笑,感慨著道:“这对案犯,倒是胆大心细,如此冷静判断,大胆施为,人才啊!”
笑著笑著,语气转厉:“然而,我大秦的关卡,就这般容易通过吗?那些值守將吏都在玩忽职守吗?
报个名字,亮个身份,便能轻鬆放过,乃至免除检查,那这沿途关隘,岂不形同虚设。
这只是两名案犯,孤不禁怀疑,有多少居心回测、心怀贰逆之徒,通过此类办法,过关越隘!
我大秦的关隘,难道就如此任人进出自由?”
“大王息怒!”见秦王震怒,辛諶神情微肃,赶忙拜道:“此事,也不能全然罪沿途守吏,
只是二犯的確出人意料,再加......”
辛諶说著便收声了,但苟政也听明白其隱去话语的意思,稍加沉吟,道:“二犯又是如何销声匿跡?”
辛諶心下微松,又稟道:“大王,这一男一女,同行终究不便,想要隱匿行踪,不惹怀疑,十分困难。再兼沿途过关及补给耽搁时间,到弘农境內之时,朝廷的文书已然赶至。
据报,二犯最后一次现身,当在陕县境內,想来是有所察觉,不敢再冒名东出。以臣估计,二者如今正隱匿弘农境內,只要闭关锁道,严加盘查,必能起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