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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恶名 分家
    第463章 恶名 分家
    郭毅与王猛退下之后,苟政独坐孤案,两眼微闭,面无表情,脑子里则回顾著此次“清洗行动”,良久方才睁眼,轻嘘一声。
    总结的来说,此次行动成效虽然不错,尤其是震效果,尤为显著,但苟政並不是太满意。
    首先时机不是太好,虽然苟政三令五申,强化监督,但行动彻底铺开之后,依旧对关中的春耕进程造成了严重负面影响,以苟政对农业生產的重视,这几乎是无法容忍的。
    没灾没难,去年还下了好一场瑞雪,这完全是自己惹出来的乱子。当然,本质上还是苟政对此次行动开展之后,造成的负面影响没有一个清晰且直观的认识。
    另一方面,则是苟政对自己的掌控能力也过於高估了,如此波及广泛、影响深远的行动,落实到组织执行层面,那真是问题重重,矛盾频发。
    为何最终还是酿成一种大规模的逮捕行动,对一些不加限制的攀咬、株连行为也採取默认態度,这实则也是一种简化策略,不考虑其他任何因素,將所有问题的解决集中到“抓人”上。
    如此,虽然失之粗糙、急躁,但眼下的苟政与秦国,还真不具备进行一些精细化操作的条件。
    最后,则是此次风波之中暴露出一些秦国统治內部的问题,尤其是思想意识上的,对一个构成复杂的新兴政权来说,必然是异见成风,人心之散乱也是必然的,这自不利益国家发展、民心稳固。
    但当苟政都拿出“剿贼平叛、戴乱制暴”的名义了,上上下下,仍旧不以为然,似乎觉得造反作乱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秦王毕竟“薄待”张遇,毕竟你秦王也是靠造反起家的。
    旁人也就罢了,作为丞相+国丈的郭毅,也不与苟政同心,始终坚持著他所谓“和光同尘”的保守怀柔政策,对一干已经被苟政打上“叛逆”標籤的豪强宽忍同情。
    长安朝廷內部的一些风气与毛病,郭毅的这种政见,影响很大。这段时间,那么多人前往郭府拜访,说情也好,求饶也罢,都把郭毅当成救星一般,显然很多人都认同,郭丞相是与他们站在一起的.
    对於这种情况,苟政看在眼里,心情,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的。
    “长弘,妇翁,郭翁,丞相......”思索间,苟政以一种低沉的声音呢喃著,语气中满是晞嘘,闪烁的眼神则反应出他此时剧烈的大脑波动。
    “唉......”又是一阵悠然长嘆,嘆息中则饱含可惜之意。
    不管过程如何,结局走向,通过此次行动,苟政至少达成了一个基本的目標,將张遇为首的一干潜蓄阴谋的乱臣贼子给清除了。
    张遇也真是个“交际小能手”,一个失意的关东诸侯,竟能与那么多关西豪右联繫上,还能一起筹谋要命的“生意”,若非张遇,恐怕很多人不等他举旗叛乱,秦廷都不会察觉。
    可惜的是,这样的举措与手段,是不能常用的,尤其是动用中外成防兵马,更应尤为小心。如果把这样的清洗当成常规治国手段,那么这国家早晚要乱套。
    这是苟政警醒的事情,也是遗憾的地方,毕竟,如果可以,谁都更愿意採用一些简单粗暴、畅快淋漓、直达目標的手段,只可惜治国从来与“简单”二字绝缘。
    苟政这边一鬆口,消息便很快传扬开,从长安往外,几乎所有秦国中上阶层紧绷著的神经终於得以放鬆下来,
    在郭毅、王猛二人的领衔下,善后事务得以高效有序地展开,对擒拿人员的审讯甄別、问罪处置,则是核心所在。
    前前后后被拘拿到长安的“叛眾”,足有上千人,除一些附眾之外,大多数都是各家各族核心成员,甚至就是整家整族被捕来问罪。
    涉及到这么多人,如果想要进行细致的甄別,必然是旷日持久,费心劳力。而事实上,从苟政下令开始,郭王二人只用了五日时间,便把事情理顺了,处置结果也很快上呈苟政案上。
    被苟政点名的那五家,自是按照秦王意志判罚,族诛起步,除少数漏网之鱼外,只要被锁拿进京的,就没有活命的可能。
    唯一的例外,反而出现在张氏身上,虽然留下的只是些妇孺,但多多少少有那么丝张氏骨血得存於世,而其他四家,就没这种“幸运”与“宽恩”了。
    关键是,张氏才是首恶啊!
    至於剩下的几十家豪右,对他们的处置,就要宽容多了。郭毅是想要儘快解决此次风波,让秦国重回正轨,在他力主之下,秉持著“能不杀就不杀”的原则,图吞枣一般拿出甄別意见与处置结果。
    最终,除了少数上了司隶校事名单,罪行深重者被处死之外,绝大多数都得以活命,哪怕处置,都以姓氏、家族为单位。也唯有如此,效率方能那般高。
    或许是觉得杀的人够多了,又或许是认为政治目的已然达到,一向用法深峻的王猛对此也没有反对。
    等到了苟政案头,有此前的交待放权在前,哪怕心中略有不愉,苟政依旧签署表示认可。
    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对免死豪右及其附从,或充军流刑,或许发配矿山,或许贬为官奴,罪行较轻乃至无辜受难者,也別想再回乡,悉数被迁到长安近畿安置,就在朝廷眼皮子底下。
    与之相对的,则是大部分土地、牲畜、丁口被收缴充公。考虑到他们的生计情况,郭毅又提议,酌情发还部分財货,供他们在迁入长安之后地理生计。
    当然,这项带有温度的提议,如何执行也是一个问题,最终能否发还,又能发还多少,都是大问题。正常情况下,是不当抱有希望的。
    但不论如何找补,这样的处置结果出来,反倒显得朝廷心虚,给人一种秦王排除异己、贪掠財货的感觉...
    不知觉间,“苟三郎”的仁义之名,是越发名不副实了。也是一种奇怪的现象,苟氏在关中的统治地位越来越稳,但秦王的名声却越来越坏!
    谁在解释,谁在传播,不言而喻!
    而不管过程有多曲折,心情有多鬱结,隨著苟政对处置结果签署用印,也意味看这场波及关中的豪强之乱,正式走向平復。
    不过,风波虽止,但苟政却在关中所有权贵与豪右的头上悬起一柄达摩克利斯剑,这是此次清洗行动的另一大积极意义。
    就在正统三年三月十八日,长安东市口,几家豪豪强两百余口,被集体刑杀,血流如注,染红了整座刑台。
    刀斧手的刑刀砍卷了好几把,而不论男女老弱的冷酷,让市內的喧囂逐渐陷入沉寂,周遭一片呕吐之声,包括一些观刑的官吏、值守的兵卒,悉是如此,多面露不忍。
    在剧烈的眼球衝击下,秦王狠辣无情,五家豪强可怜无辜,这样的印象逐渐传播开来,大多数人,並不会去思考背后的原因,只被眼前的一些浮表现象而迷惑。
    但是,苟政此番也实实在在给关中士民上了一课:论谋逆作乱的下场!
    可以想见,今后若再有风吹草动,跟著动歪心思的人会少很多,尤其那些拖家带口的,更会掂量掂量。
    后遗症,或许就是苟政的名声坏了,与关西豪右的关係將更加紧张,以及给苟秦统治內部埋下更多隱患。
    只不过,苟政看的比较开,想要干事,干成事,哪有不得罪人,不触及既得利益者的。
    暖风和煦,水流滔滔,雍秦边界,渭河北畔,沿著东西官道,自略阳方向开来一支队伍,齐装满备,军容整洁,气势威严,人马眾多,显是精锐无疑,
    “秦”字玄旗高高竖起,在春风的吹拂下,不时展露其雄壮风采,行军队伍之中,另辅以“先登”、“锐骑”、“归义”三道军旗。
    这支步骑的身份无需多言,正是常年驻守秦陇,又参与了西征凉州的三支中军。此番,是当年隨苟雄西进以来,他们第一次成建制、成规模地东返长安,他们也是最后一批凯旋长安,向秦王献捷的军队。
    在过去的几个月间,哪怕关中因“张遇之乱”而风起云涌之时,秦国对凉州的整顿善后动作,
    都一直没有停下。
    除了人员、物资援凉,军事方面的调整,则是重中之重。开春之后,隨著凉州各郡的反抗停止,军事驻防压力大大减少,秦国也正式开始从凉州撤军。
    毕竟西征大军连诸僕从、俘虏加上民夫在內,七八万人马挤在凉州,负担实在太重,秦国也根本养不起。
    除了此前徵发的民夫放还家乡,如禿髮鲜卑这样的僕从也赏赐战利品返回部落,如邓羌、弓蚝、苟须等中军將领,也带著几支参战的中军先行还归长安。
    到如今,连先登、锐骑、归义这三支苟雄下属绝对精锐都开拔至此,快出秦州了,也意味著,
    凉州那边的局面,已然控制住了,至少军事问题不大。
    当然,这三营並不是全部东调,出於军事安全的考量,苟雄直接截留了一半,再辅以原秦州屯成兵马,以及从凉州降卒、周遭夷部中收编武装,苟雄仅在姑臧便屯有一万余兵马,整个凉州更不下三万人。
    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內,秦国对凉州军事占领的局面不会得到根本的改变,但这並不妨碍长安这边,对秦国军事成防的整体规划调整。
    而关於苟雄与凉州,有一点趋势已经是很明显的了,凉州的成边军队,將进一步屯田化、地方化、去中军化。
    一直以来,追隨苟雄镇守西睡的三支精锐营幢,都存在一个问题:中军外戌。当然,这並不是孤例,苟政在河东、在洛阳都有类似的布置,但至少还採取了一定的轮成政策。
    苟雄这边则不然,先登、锐骑、归义三营,多年以来,就没有挪窝的意思。名义上是出於西陆稳固,必须留精兵成防,更深层的原因,则是这三支营幢属於苟雄本部。
    尤其是先登、锐骑二营,从组建到发展、壮大,付诸了苟雄大量心血。两营將士,虽不至於到无视秦王的地步,但雍侯的命令,显然是要更优先的。
    至于归义营,虽以贾虎等关西流民眾为核心组建,但由於长期驻守秦州,也受苟雄影响极深。
    军权,兵制,再加上兄弟情义,交杂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局面。
    另一方面,苟政也不全然担心苟雄与这三支精锐,更因为其中,还涉及到一个中军定位的问题。秦国的中军,不只是编制,还意味著特权待遇、军事义务、土地丁口等等,若长期外戌,苟政的许多规定与构想都难以成行。
    比如军功授田,也唯有这三营,到如今都还有理顺,分发的田地,经营状况也最差,拋荒范围很广,最核心的原因,就因为將士长期在外。
    甚至於,因为他们在秦州,已经趁机置办了不少土地、財產,对关中的肥由沃土,也並不是那么在意。
    问题就这样一直存在,也一直没能得到彻底的解决,而癥结所在,不是其他,正是苟雄。
    此前,苟政也考虑过一个方案,归义营轮成,先登、锐骑二营干脆“赠”予苟雄,他重新在长安建立起两支中军营,抑或直接压缩编制但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心思,先登、锐骑二营,是有歷史、有根骨的队伍,在苟秦建立的过程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另一方面,他也不能给人一种,他与二兄要分家的感觉,那样影响实在不好,不利於苟秦內部的团结。
    但到如今,隨著凉州拿下,苟雄也將如秦州那般久镇姑臧,这个问题,也不得不解决了,
    该“分家”就得分家。
    就一个原因,凉州太远,把中军驻防在距长安三千里外的凉州,根本不现实,从建立之初,对中军的定位以及相应的待遇条件,便註定秦国中军不能远驻的、久驻,尤其目前绝大多数的秦国將土,还没有真正升级成为军功地主阶级。
    问题总要解决,但需要以一个更为灵活以及两兄弟都能接受的方式,於是,三营將士还朝献捷,成为了一个契机。
    事实上,从三营踏上东归之路开始,苟政与苟雄在先登、锐骑、归义三营的问题上,便已正式进入解决落实阶段。
    正式“分家”,长安这边,三营编制正式归建,苟雄那边,则以留戌旧部为核心,重新打造凉州成防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