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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长安来客
    第452章 长安来客
    武都,下辩。
    隆冬腊月,这座仇池国的主城,也笼罩在一片寒天雪地之內,城里城外,氏夏黔首,无不咬牙坚持,苦苦等待冬去春来的那天。
    作为仇池国主的杨初,当然不需要像底层贱民那般,忍受苦寒的折磨,但一个多月来,他的內心也饱受煎熬,难以自安。
    这种情况,大概就是从姑臧城破的消息传来之后,便开始了。
    对杨初这老氏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噩耗,然后这老氏,迅速收起了此前猖獗骄狂、张牙舞爪,將陈置於陈仓一线的“二杨”大军,收缩回来。
    至於杨初本人,则把自己关在下辩城中的公府內,也不理军政,更不照料他的美姬娇妾,终日惶惧不安,生怕秦军报復。
    看的出来,杨初这老氏,的確是老了,爪牙不再尖利,威风已然扫地,遭逢变故,也只是把自己隱藏起来,不敢將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
    不过,新年將至,总是带给人一些新的希望与期待,杨初的焦虑,也终於真正得到缓解。
    经过多方打探所得消息都表明,秦国正忙於梳理內政、维稳治安、巩固凉州,的確无心对付他仇池。再加上,双方边境上,也始终平静,除了此前在陈仓小打小闹一场,再没有其他动静。
    於是,在进一步確认安全后,杨初终於下达命令,让杨国、杨俊率军返回。
    之前虽然撤军,但为了防止秦军的反击、报復,杨初还是將大军屯於边境,
    杨国守故道,杨俊要辛苦些,转进到祁山方向,防范天水秦军,一东一西,扼守要隘,保护仇池。
    这就是做贼心虚了,短时间內,对仇池,秦国动兵的意愿並不高。
    而於仇池而言,大冬天的,国中精锐齐出,靡耗巨大,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別说侵入关中平原,扼制苟秦咽喉了,甚至没能在秦军手上討得半点便宜。
    远不如当初了!就连杨初自己,都有种越活越回去的感觉。
    不过,这场並未怎么被秦国放在心上的“苟杨衝突”,在仇池这边,也算暂时告一段落了,可以安心迎接新年了。
    在与仇池的僚臣们的商討中,杨初做下的第一个决定,便是儘快召还故道与祁山的两路大军,並进行遣散。
    弹丸之地的仇池国,维持大军在外,实在负担不起,气候不对,钱粮物资更是成倍消耗,儘快解决,儘早放鬆..:::
    与此同时,同秦国磕磕绊绊这么些年下来,好处没占,损失一点不少,眼瞧著秦国越发壮大,已然显示出併吞整个关西的气势。
    杨初那固执而昏的大脑,也难得清醒起来,第一次认真而审慎地思考与秦国之间的关係。
    畏惧与忌惮是一定的,以苟秦的贪婪,早晚有一日要谋他仇池基业,这一点,杨初再老迈,心里也清楚,这是他始终对秦国採取敌视、对抗態度与政策的根本原因。
    但隨著时局变化,再让杨初去生抗秦国,乃至动兵,他也有些不敢了。至於东晋,杨初也不想多说些什么了,滚一边去!
    在一阵纠结、为难与惶恐过后,杨初第一次提议,与秦国和,修復关係,
    只要秦国不南犯,称臣也是可以商量的。
    而杨初的想法,几乎得到了仇池上层权贵一致的认同。得到眾人支持后,杨初也果断决定,挑选礼物,趁新年遣使北上,祝贺秦王平定凉州与秦国化敌为友,结束仇视关係,进行友好往来,这並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只要杨氏拿出诚意,做足姿態,甘愿臣服,毕竟秦国也不愿意在肘腋之处动盪衝突不断。
    再者,过去几个月间,在不为人注意的地方,杨初的堂兄杨宋奴可与秦国方面秘密勾连,联繫密切,连推翻杨初的计划都制定几个版本了。
    而说起来,杨初打算向苟政服软,与秦国缓和关係,这项决策,受影响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秘密背反、阴谋篡位的杨宋奴了。
    杨初考虑给秦国表示的“诚意”,可都是杨宋奴勾连秦国时的说辞,他杨初若是这样干了,那秦国还要他杨宋奴干什么,直接与杨初谈多方便。
    再加上,杨宋奴因为长期观望局势、按捺不动,没能如苟政所愿那样趁仇池大军在外掀起內乱,已经引发秦国方面的不满了。
    因此,当杨初筹谋著向秦国称臣之时,韜晦於暗处的杨宋奴,却有些著急上火了.
    正统二年的尾巴越来越短,眼看著便要过年了,下辩城中也明显热闹几分,
    周遭的氏夏百姓纷纷带著田园牧场的辛苦產出,往来主城,换取些生计物资。
    趁著一个飘雪的天气,打东北边来了几名汉子,氏人服饰,牧民打扮,混在人群,轻鬆潜入下辩城中。
    入城之后,也不乱走,大隱於市,约在日暮时分,在下辩城中集市逐渐冷清之际,终於接上头,在城中內应的接应下,进入下辩南城的一所民居內。
    这伙人行踪隱秘,如此小心,来歷自然不凡,身份也不难猜,秦国司军別部下属密探。
    不过,当领头的短须汉子出现在下辩城中別部头领面前时,其人也是大吃一惊,躬身拜道:“属下参见將军!”
    来人,正是秦国別部將军朱晃,秦国所有別部下属吏卒的大头领。也难怪下辩城中探吏如此吃惊,作为秦別部主官的朱晃亲自前来下辩,自是不同寻常。
    朱晃自带一股威势,被寒霜侵袭过的面庞显得格外生冷,只警了探更一眼,
    便让他紧张起来。
    “进屋再说!”朱晃没二话,只淡淡说了句,逕往堂屋里去。
    见状,探吏更加提心弔胆了,搞情报工作,没点敏锐与洞察是不行的,下辩这边的探吏,也知道自己差事办砸了....
    看著几名隨行人员干练分站各处警戒,探吏志芯地跟进堂內,隨后便殷勤地奉上一杯的热水,而后表著忠心,关怀道:“將军请用!此间危险,將军何故冒险亲来?”
    接过水碗,吹一吹,啜一口,动作慢条斯理的,浓浓的热汽在朱晃眉间凝结出几滴水珠,让那张冰冷的面庞多了几分朦朧,但其表情依旧严肃。
    警了其人一眼,朱晃又开口了,声音冷幽幽的:“我来,看看你们的成绩!”
    此言落,下辩探吏站不住,当即拜倒在地:“属下无能,请將军问罪!”
    朱晃当即斥道,声调都高了几分:“我不管你们什么罪过,我只要杨氏內乱!”
    对此,探吏深埋著头,额间竟渗出些许冷汗,支支吾吾解释道:“属下已经几番催促杨宋奴动手,只是他始终推拖延,前者甚至避而不谈,依属下愚见,
    此人恐怕后悔!”
    闻之,朱晃冷笑道:“这等大事,岂容其悔?你们就任他拖延,你们的手段呢?”
    探吏道:“属下也曾考虑威胁、逼迫,然无长安命令,不敢冒险,我等生死是小,只恐耽误大事......“
    “呵呵!”对这番言辞,朱晃不由笑两声:“依你所言,是我的问题了!”
    “属下不敢!属下绝无此意,实在是那杨宋奴过於奸猾,又有秦王所赐国书.....:”探吏慌忙道。
    “愚蠢!”朱晃斥骂一句,深吸一口气,平復下心头涌动的不满情绪,看著探吏道:“那道国书,等他夺取仇池国位才有用,毫无建树,只会是他的一道催命符,你却为其反制,难道不觉得可笑?”
    探吏那满眼的迷茫,看的朱晃暗暗嘆息,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能够策动一场国变的人才,可不是隨处可见的。
    面前之人,已经是自己从眾多別部下属中,仔细筛选出的精英了,忠心谨慎,能做到如今的程度,保持对长安的情报输送,已然不易了。
    “起来吧!”嘆了口气,朱晃摆手示意道。
    能够感受到朱晃情绪的变化,探吏也终於鬆了口气,赶忙拜谢。
    “仇池国內近来是何情况?杨氏有何动向?”操著一口平稳的语调,朱晃问道。
    闻问,探吏赶忙將近来仇池国內发生的一些状况稟明,尤其是撤军之事。最后,又道:“属下才探明,仇池公杨初恐惧大秦出兵报復,与臣下討论与大秦罢兵修好,弥合关係。
    这几日,杨初下令,於国內挑选礼物,准备出使长安进献......
    听到这样一则消息,朱晃也不禁面露讶然,眉毛跳了跳,玩味地说道:“还有这等事?杨初这老氏,看来是真怕了,只可惜有些晚了!”
    探吏道:“此事关乎仇池国策变化,属下本欲再多进行刺探,而后上稟长安。倘大王接受杨初臣服,那属下当如何行事,还需请示,因而不敢妄动!”
    听其顾虑,朱晃不由冷笑出声,道:“尔等还是不明白大王之用意,不知何等形势对我秦国有利!
    大王丝毫不关心,谁为仇池国主,大王要的,是杨氏內乱,是氏人互,是不动秦军刀兵,而致仇池国力削弱。
    杨初臣服也好,敌对也罢,都不影响我们乱仇池之策略!
    如此,尔可能明白?”
    闻之,探吏终於面露恍然,心知是自己想多了,深吸一口气,再拜道:“多谢將军教诲,属下险些一误再误!”
    屋內渐渐安静了下来,只余室外风雪声声作响,良久,见朱晃自沉思中醒来,探吏躬身道:“而今將军亲来,仇池大局必在掌控,属下等也可安心了!”
    朱晃笑了笑,不置可否。
    略作犹豫,探吏请示道:“还请將军示下,接下来当如何行动,我等也好早作准备!”
    闻问,朱晃道:“我此番秘密潜来,身边就些许护卫,凭別部在下辩的这些许人手,又能如何行动?”
    顿了下,朱晃悠悠道:“事情,还得落在杨宋奴身上!”
    稍加思,朱晃吩咐道:“明日,引我去见见此人!”
    探吏大惊:“將军亲至下辩,已是冒险,杨宋奴態度不明,再亲自登门,只恐危险!”
    “姑且安心!”朱晃淡定极了,双目之中闪烁著冷冽的光芒:“此人或许反覆无常,然谅他还不敢害我!”
    探吏有心再劝,但见朱晃满脸坚决,也不敢再多嘴了,虽然不知道朱晃信心何来,但別部將军都不怕冒险,他这当下属的又怕什么,惜命也不是在这等时候。
    当即表示,明日便去安排,誓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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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秦国別部將军,这大冬天,放下手头各项要务,隱姓理名,亲自跑到仇池国的都城,自然不是来旅游的,要知道,朱晃的时间,可同样宝贵。
    朱晃向苟政请命亲来,除了亲自过问这边的情报,也是为了促成杨氏內乱。
    说起来,此前杨宋奴答应得好好的,要举义反正,要夺回公位,要向秦国称臣,要与苟政做亲家,也得到了苟政的积极回应。
    结果,事到临头,却退缩了,秦军陷於姑臧苦战之时,甚至开始装死,问就是查无此人、查无此事。
    此事传回长安之时,自然引得苟政、朱晃这对君臣愤慨不已。甚至於,朱晃要比苟政更加愤怒,也更加在意这件事情。
    毕竟对苟政来说,只不过是一招暗棋,暂时没起作用,但对朱晃来说,却是关乎前途的大事。
    策动一国內乱,兵不血刃,解除秦国周遭一大威胁,还有比这更能展现別部作用的功绩与建树吗?
    只可惜,朱晃在长安满怀期待,但选中的棋子却不大听使唤,这让他恼火异常。
    於是,在凉州初定,秦国暂时没有其他警情的情况下,朱晃请命前来下辩。
    朱晃是满怀期待的,倘若能推动杨宋奴,將未竟的事业完成,功成之后,他甚至能挣个爵位,这可是临出发时,秦王苟政亲口允诺。
    因此,他杨宋奴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由不得他!秦国的船可没那么好下,秦王的赐书,更不是好拿的。
    而对如何促成此事,朱晃也早早有筹谋,结合新得情况,他的信心反而更足!
    心中默默计较完,抬眼,朱晃又吩道:“杨宋奴事,不论成与不成,仇池山的地理、道路、驻军情况,要多派人手,加紧刺探!”
    “诺!”
    虽然短时间內,秦国並不打算动兵征討仇池,但终有一日,要解决这个问题。而仇池国的根,並不在这座下辩城,恰恰是仇池山,那里地势险要,几乎可以说是杨氏发源之氏。
    过去数十年间,杨氏但凡遭遇危机,便聚集部眾,退守仇池山,凭藉天险自保,待形势好转,再出山攻略,如此方在这乱世坚持至今。
    如秦军討伐,对此也不得不防,朱晃这是为將来消灭仇池、收復武都、阴平地区做长远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