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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反制
    第423章 反制
    猎猎秋风眾中,一队信骑打南边,风尘僕僕急驰而来,直至姑臧城下,面对城门守令近似为难的盘问,领头军官表明身份,而后怒吼一句“河州军情”,终於叫开了姑臧那厚重的南门。
    待城门洞开,没有丝毫停歇,又快马加鞭,进入城中,直奔凉王霸府所在,作为当前姑臧乃至整个凉州的最高掌权者一一大將军张瑾,正在那里办公。
    蹄角踏在石板干道上,发出急促而密集的动静,每一道声响,都仿佛敲打在沿途耳闻者的心臟之上。
    比起以往任何时候,王府的守备都要更加是森严,张灌专门从自己的河州亲军中,挑选了一千精甲驻守。
    实在是,此时的王府与姑臧难以带给张丝毫的安全感,城里城外,从军营到民间,
    隨时隨地都可能正酝酿看恐怖与危险。
    张正值盛年,又大权在握,但此时已无初入姑臧时的意气风发了。哪怕將时间拉长到在罕反败为胜大破张祚之时,他人生的巔峰期,也过分短暂了些。
    月前膨胀的野心,也在凉州的內忧外患、风雨飘摇中,被打击下来了。此时的张算不上冷静,但至少不再骄狂。
    不过,当信使带著罕的军情拜见,张灌那好不容易控制的心情又被撩起来了。
    盯著来人,张璀几乎將下頜浓密的鬍鬚一把揪下,顾不得生疼,急问道:“罕怎能丟了?他张肃是怎么守的城?”
    心急火燎之下,张瑾几乎闭过气去,好不容易方才克制住,但目光却越发凶狠。
    信使也是直冒冷汗,按捺住志芯的心情,哭唧唧稟来:“五日前,秦军西进,攻我罕。张將军派兵於洮水截击,作战不利,被秦军突破。
    后秦军兵临罕,其前部骄狂,竟直接攻城,张將军据城坚守,挫其锐气,又遣兵绕袭其后,终破秦军。
    秦军败退,张將军趁机率眾追杀,欲趁秦军中军抵达之前,將其前部歼灭。张將军出击三十里,斩获颇多。
    然正当告捷之际,秦將贾虎、雷弱儿忽率秦军出现在战场,並迁回迁回夹击,张將军一时大意不察,为其所破,大败。
    张將军本欲收容败军返回罕坚守,不料秦军主將邓羌力已率精骑,倍道而驰,直袭抱罕。
    罕空虚,为其所趁,张將军率军加入激战,欲配合守军將秦军赶出城,但追兵赶至,形势恶化。
    见事不为违,为免全军覆没,张將军不得已率军撤往大夏。
    目下,张將军正於大夏整顿兵马,坚守大夏。特遣末將,兼程北来,通报军情。
    张將军托末將告大將军,他必定率眾死战,誓死不降,帮大將军拖住秦军,请大军速速发兵破秦......”
    听其描述,尤其是最后一句便宜话,张璀顿时怒火攻心,直接忍不住骂了出来:“两万兵马,以逸待劳,都被秦军战败,他拿什么与秦军死战?
    罕都守不住,他凭什么守大夏?凭那败兵?还是那矮城?”
    张瑾一番发作,让来人默然,他只是个信使,此时只能低头默默承受,並期望大將军別迁怒於他。
    而张灌的喝骂还在继续:“当初临行前,我是如何交待的?秦军北犯,我又是如何叮瞩的?
    安守城池,安守城池,他便是这般守的?谁让他自作聪明,擅自出兵的?秦军若是容易对付这般易於对付,岂有今日之秦国?”
    一时间,整个堂间,便只迴荡著张灌的怒骂声,若是那罕守將张肃在眼前,只怕能被张的口水淹死。
    但是,再多的愤怒也於事无补,当暴躁稍稍平復,张也不由发出一声哀嘆:“张肃误我啊!
    也怪不得张璀破防,罕不仅是他镇守、经营多年的老巢,更重要的,那是对抗秦车、拱卫凉州的一道屏障。
    那里虽僻处侧翼,但战略价值,早在当年羯赵西征之时就充分证明了的。只要有河湟之师在,对北上秦军就是一道牵制。
    甚至可以大胆畅想一下,倘若秦军进展不利,凉军获得反击的机会,届时他在罕囤的兵马,便將是决定胜负的战略力量。
    如今,城池被破,军队损伤,梦也可以彻底不用做了.::
    即便以张的见识,都能一眼看到河湟地区的结局,张肃绝对守不住大夏,至於位置靠北的湟水以南地区,虽有些守军,但布置分散且战力屏弱,根本无从抵挡秦军。
    也就是说,隨著罕之战的失败,凉州已经彻底丧失將秦军牵制在大河以南的可能。
    一旦让秦军扫平河湟,提兵北上,其兵锋便將直接威胁到姑臧,这是当年羯赵大军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显然,凉州的危机,正在一步步加剧。虽还是初秋,但对此时的姑臧来说,真有种雪上加霜的味道。
    “大將军,事已至此,还请暂息雷霆之怒!”此时,坐在堂间的一名心腹幕僚,开口劝慰道:“河州生变,还当及时应对啊!”
    大部分时候,这些当幕僚的,总能心平气和,从容淡定,毕竟不是他们做决策,也不是他们承担权责,而他们往往不会缺主人.::::
    听其言,张灌恼火道:“如何应对?秦军已下榆中,隨时可能渡河,难道还能再抽到兵马,去河州支援吗?”
    闻问,幕僚却是肯定地说道:“张肃將军虽败,但秦军想要收拾河州局面,仍需时间。大將军,则不可让秦军轻易收拾局面!”
    “如何阻之?”张当即反问道:“为保姑臧安全,眼下我已无兵可调!”
    “大將军手中有一支精兵,何故弃用?”幕僚轻笑道。
    张灌闻言一愣,看著幕僚,只见他笑眯眯道:“那支让大將军头疼已久的劲旅!”
    “你是说吐谷浑人!”张凝眉,陷入思索。
    幕僚頜首,拱手拜道:“若驱吐谷浑军南下,直奔河湟,纵然无法稳定河州局势,其与秦军也必有一番爭斗!
    而今吐谷浑军,身处我凉州腹地,屡次启畔,祸害士民,乱我军心,上下衔怨,正可將其驱离......”
    这条建议倒给张打开了一条思路,意动之下,两眼顿时放光,但很快又转暗,提出疑虑:“吐谷浑人贪利寡义,只怕不易驱使,而况与秦军拼杀!”
    “正因吐谷浑人贪利,方可驱使!而戎狄之所以难驯,只是大將军予利尚嫌不足!”
    幕僚说道。
    面对著张灌拧巴的表情,幕僚躬身说道:“財货不足以动其心,那便用城池土地!大將军让將河湟之地许以吐谷浑,何愁吐谷浑人不卖力死战,与秦军相爭?”
    “你让我割地?河湟之地我镇守多年,更是先祖打下的基业!”张灌悚然一惊。
    幕僚大概也没想到,张竟然还有点道德洁癖?
    不过,张脸色虽然阴沉,但从那犹疑的目光与颤动的面颊,都能看出,也仅仅有一点罢了。
    於是幕僚再度苦口婆心劝道:“此时此景,如不许吐谷浑,也將落入秦军手中,届时凉州危矣!
    大將军当总揽大局,以凉州安危为重啊!只要挡住秦军,保全凉州,保住张氏宗祠,
    將来便还有復兴希望。
    还请大將军痛下决断!”
    “看来,我得学习越王勾践,臥薪尝胆了!”张终於被说服了,略显矜持地嘆息一声,而后定定说道:“我当亲自前往吐谷浑军中说之!再遣使,去拜见吐谷浑王!”
    “大將军英明!”
    “英明?只盼九泉之下,歷代先王,不问罪於我,便足以庆幸了!”张摇头,略带苦涩道。
    虽然有足够的理由来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对他这个前河州刺史来说,亲自把河湟地区割出去,即便尚未落实,也已感受到割肉一般的疼痛。
    “还有一事!”
    “讲!”
    “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姑臧人心丧乱,朝政动盪,除了內乱外侮,也因主上未立!”幕僚郑重地拜道:
    “大將军,该做决定了!唯有明確主臣名分,方可重塑朝纲,凝聚人心,藉以號召凉州士民,同仇敌气,共抗大敌!”
    对此议,张沉默了。
    事实上,剷除张祚等乱臣之后,凉州之主的位置之所以虚悬至今,可不只是因为“安凉眾臣”们內部的分歧。
    分歧再大,还能大过张乱除奸的威望,以及他手中掌握的武力?根本原因,还在於张罐的小心思。
    欲立新主,最顺理成章的,毫无疑问是先王张重华之少子张玄靚,张耀灵被张祚杀害后,他便是最合適的继承人。
    而张灌表示异议的理由,只有一点,之所以生出张祚之乱,皆因国无长君,张玄靚年方五岁,尚不知事,別说治国了,连自己都不能料理好。
    事实上,此前张谈及此事的嘴脸,与去年的张祚,別无二样。在那些大言炎炎之下,则是他那颗同样躁动不定的野心。
    而张灌暗示的所谓长君,自然也不是年纪尚小的张重华幼弟张天锡。
    至於意在何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璀毕竟也是安定乌氏人,虽非王室嫡出,总也算沾点边.....
    而这註定將引发宋混等凉臣的反对乃至反弹,毕竟,张罐比张祚还没资格,若非张祚实在太不堪、太不得人心,哪轮到到张灌到姑臧来耀武扬威。
    事实上,让张揽权辅政,已经是形势所迫下,一眾凉州老臣们能够给出最大的容忍了。
    若非秦军此番討伐,以姑臧的局面,张与眾辅臣之间,只怕少不了一番龙爭虎斗。
    秦军的西征,使凉州风雨飘摇、乱象丛生的同时,一定程度上,也让姑臧形势获得了相对稳定,压制了在议立凉王之事上的矛盾。
    当然,对凉州来说,这也只是两杯毒酒,先饮哪一杯的问题。
    此时,再听此议,张灌仍然有些心浮气躁,不知出於表情还是肤色,一张脸黑的很。
    阴晴变幻几许,张灌终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沉声道:“明日召集眾臣,再议王位,我当扶立凉武侯(张玄靚)为王!”
    秦正统二年,秋八月初一,在一场简单乃至草率的典礼过后,先凉王张重华之子张玄靚,在眾人的扶持下,建號称王,成为新一代的凉州之主。
    只不过,这个年方五岁的稚童,收穫的只是一个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破碎山河。
    张以大將军、尚书令专权辅政,此前的军政盟友宋混得了个尚书僕射的职位,但被张瑾牢牢压制。
    张玄靚被扶上位后,姑臧城中那持续的、紧张的、压抑的氛围,隱隱得到了一丝缓解,似乎为凉州带来了一丝新希望。
    新王新气象,在张玄靚称王之后,凉州也確实收穫了两则好消息。
    其一,吐谷浑军主帅和舆(碎妥之弟,力主出兵干预凉州內乱),被张的大方说动了,在缔结协议之后,果断率军南下,直奔湟中地区。
    吐谷浑军能否战败秦军倒是其次,但吐谷浑人离开后,对姑臧及其周边的凉州人来说,无异於走了一大祸害,这也有效缓解了姑臧內部不断膨胀的军民矛盾。
    其二,则是张掖、酒泉、敦煌等西部郡县,终於向姑臧输送来一批粮与军辐,虽仍不解决根本,但对姑臧快要爆炸的供给压力,显然也是一种缓释。
    姑臧的情况,似乎正在变好..::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错觉。
    就在八月初三,又有军情自河州北传,大夏城为秦军攻破,守將张肃並没有兑现死守的诺言,在危急时刻,他选择了向邓羌投降。
    而在攻破大夏后,邓羌紧跟看便调转兵锋,北渡大河,前往湟中地区,支援在那里作战的雷弱儿。
    在深秋到来、寒意渐重之际,唯一让姑臧臣民感到一丝温暖的,大抵是吐谷浑军也进入湟水以南,与秦军战到一起。
    不得不说,吐谷浑军的动向,打乱了秦军的布置,使湟河地区持续升温,成为左右西征大业的主战场。
    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原本遣姜宇出使,是欲借吐谷浑之力,不曾想双方还是直接对上了,甚至先於同姑臧凉军的决战。
    虽然意外,但对於这种情况,秦国这边也不是没有预案,倒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毕竟,此前做那么多准备,就有针对吐谷浑这种周遭戎狄势力干涉、对抗的打算。
    只是在收到湟河地区军情变故的时候,苟雄第一反应,是关心姜宇的安危。
    这可是他看重的人,若吐谷浑人铁了心与秦国为敌,那他的安全可就彻底得不到保障了。
    邓羌在湟河打的越狠,姜宇就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