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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君臣夜话
    第393章 君臣夜话
    虽然晋军此次北伐来势汹汹,但打心里,苟政並不是太畏惧,就当前之晋国,苟政真正忌惮的,只剩桓温了。
    而就算是对桓温,苟政也无畏惧可言,湟论区区殷浩。主持北伐这几年,殷浩的虚实,已然完全暴露在有识之士眼中,他生生將他“无双国士”的逼格给打落凡尘。
    不过,战爭从来不同儿戏,殷浩再无能,那也是七万晋军,其中不乏从扬州带出来的精甲。
    因此,可以从容拒敌,但绝不可掉以轻心,这个时代,战爭的容错率实在太低了,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发生。
    而殷浩北伐,对苟政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让他停下西巡的脚步,止步於临渭,这场数年方一次的巡视,最终只完成了一半。
    苟政本是有许多想法的,除了招降纳叛,会盟诸部,稳固西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打算就秦州秦军的军事戌防及军力配置,进行一次调整,目標重点在秦州中军上。
    简单地讲,苟政觉得秦州的中军数量太多了,先登、锐骑、归义三营,且都是老资格、战力强、功绩高的苟氏精锐。
    虽然中军外成,乃是长安控制地方、加强战略要地的军事成防政策,但如此扎堆於陇南,还是过於集中了。
    隨著时间推移,苟政此前设置的內外之別、中外之分,也显得模糊了,强化“中军”的属性,也是势在必行。
    同时,秦州方面则还有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按照此前长安对秦国中军各营的编练法,每个营官兵规模控制在两千人。
    而秦州的三个营,加起来足有上万,尤其是锐骑营,更扩充了一倍不止。
    当然,这点问题,在当今天下任何一支军队中都不是什么大事,秦军的特殊之处在於,这些中军名额是直接且深入地与官兵的地位、待遇掛鉤。
    到正统元年冬,隨著大司马府的竭力推动,秦国十五营中军,已然按照现有名册,进行明確的由土、佃丁及其他杂项授赏。
    至於苟雄这边,当然不是为了与长安对抗,在他看来,只是不想“拋弃”那些从征从成多年的老弟兄,再加上秦州特殊、复杂且严峻的镇成形势,需要一支足够强大的精兵,
    以震诸部各族。
    在这方面,苟雄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扩编”的那些中军將土,不记录在长安的名册之上,而在秦州搞了一个“隱册”。
    至於待遇,除了勛位之外,一切朝中军看齐,田土、丁口、財產、女人,就地想办法。而偌大的秦州,加上这几年的扩张成果,足以支持苟雄的这项举措。
    虽属於“隱兵”,但待遇怎么也比设置在秦州各郡的那些屯防兵要好..:::
    而苟雄的这些考量与做法,显然是欠妥的,站在苟政与长安的立场,就更需仔细审量了。
    然而,想要动一动秦州中军,把那些“隱兵”给挖出来,又绝对是一件敏感的事情。
    具体怎么操作,苟政也一直在斟酌盘算,衡量利弊,同时也心存犹豫,在临渭待了数日,始终不曾敲开心扉与苟雄交流,
    殷浩的北伐,倒给了苟政一个暂时搁置此事的理由,就算要调整陇西军事,也是之后的事,至少要等到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契机.....
    一行轻骑,顶风冒寒,沿著渭河谷道东驰,直奔长安。兼程之中,苟政在心中琢磨著各种攸关秦国军政形势发展的想法。
    其中一个念头,不住在脑海中盘旋,直接对秦州军事进行整顿,难免引发不愉与混乱,但藉助此番晋军来袭,调秦州兵马东援,届时.....:
    便於操作,不易引起反弹,有搞头!
    返京的速度很快,只三日的功夫,已至武功县。不过,哪怕一人双马换乘,到这里也濒临极限,不论人马,都需歇息。
    所幸,县令已然布置营宿,备好一应接待食物、热水及柴火,后勤到位,倒让急归长安的王驾队伍少受几分折磨。
    然而,天气虽然还未至酷寒,但对这样高强度的赶路疾行,增加的痛苦折磨不是一星半点,对旅者的身体也实在是一项严峻的考验。
    如王墮、程宪等隨行臣僚,都不得不掉队后方。
    至於始终伴驾护卫的,不论侍臣抑或榆林,都面带冻疮,就是苟政自己,肉也在时隔多年之后被磨破..::.
    呼啸的冬风中,夜幕再度降临,转眼间便將渭河平原上空最后一丝光芒吞没。暮色笼罩之下,行营內燃起点点灯火,给寒夜带来丝丝微薄的温暖与光亮。
    营地內森严而安静,除巡逻守备,大部分羽林將土,都在进食之后裹甲休息,抓紧时间恢復精神与体力。
    至於秦王苟政,他可没有羽林们的“福分”,路途已然够折磨,但他还需打起精神,
    为秦国的军国大事、生死存亡而弹精竭虑。
    王帐內,一堆篝火缓缓燃烧著,火上架著半只羊,温火炙烤之下,已然变得焦黄,连英杰正一副利落打扮忙活著,虽然没有丰富的调料,但那纯粹的肉香已足以勾人食慾。
    帘门撩开,帐外的冷空气立刻急不可耐的钻了进来,隨即入內的,乃是联袂而来的王猛与薛强。
    二人作为隨驾大臣,虽未掉队,但同样吃足了苦头,面上带著风霜与疲惫。
    见到设席於篝火边,正盘腿而坐的苟政,一齐拜道:“拜见大王!”
    “二位免礼!坐!”苟政指著已经烤熟的羊肉,冲二人笑道:“天寒路遥急行,让二位受苦了!武功令送来几只肥羊,孤不思不能独享..::.:
    ,
    又瞟了眼连英杰,苟政轻笑道:“別看连英杰样貌粗鲁,这廝烤羊的手艺,可是炉火纯青!”
    闻言,王猛与薛强对视一眼,微笑著向苟政拜道:“看来,今夜臣二人有口福了!”
    王猛並不客气,很自然地坐下,薛强则紧跟著坐到另外一边。
    在连英杰的操刀下,半只烤羊很快被切分开来,置於三个餐盘上,香气伴著热气蒸腾而上,身上的寒意都仿佛驱散几分。
    “退下吧!”苟政摆摆手。
    “诺!”
    “刚热好的羊奶,我们三人,这便就著羊肉,一起享用吧!”面带笑容,苟政亲自给二人倒上热奶,说道。
    “多谢大王!”
    看著王薛二人,苟政心中也不禁生出些感慨,如今的秦国积累了一些人才,但每到紧要之时,能够商討运筹的,也只有那寥寥几人了。
    王猛与薛强,显然在那“蓼蓼几人”的行列。
    而苟政找这二人前来,自然不单单为请吃一顿羊肉,招呼著二人品尝几口之后,苟政活动了几下发酸的腰背,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
    “战场上胜负如何暂且不论,殷浩此来,至少已经让孤疲於奔命了!”
    听苟政这么说,王、薛二人同时放下餐刀与羊肉,看著苟政。见状,苟政赶忙表示道:“二位不必拘束,我们边吃边聊!”
    在苟政的控场之下,君臣夜话终以一种放松的氛围展开。
    “大王还在为北伐普军忧心?”王猛咽下一块肉,喝口热奶,直接问道。
    苟政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著二人,苟政拧巴的表情中,带著少许古怪,悠悠说道:“殷浩不足虑,孤疑虑的是,接下来这一仗,要打到何等程度.....
    ?
    “先搞清楚战爭目標,而后再考虑如何打的问题!”苟政这么说道。
    闻之,王薛二人皆若有所思。薛强看向苟政,轻声道:“大王此言,可有些莫测高深!”
    与薛强对视一眼,苟政面露追忆之色,说道:“威明可还记得当初你我二人榻上问对?”
    薛强想了想,脑子里很快浮现出当年初入长安与苟政就天下局势发展推演的场景.
    “大王担心桓温?”薛强问道。
    “这些年晋廷局势之演变,越发向威明当初推测那般发展,桓殷之爭也的確日益激烈!”扫视二人,苟政抬指说道:
    “这两年,我们也一直判断,在逼迫建康朝廷服软,全取普朝內外大权之前,桓温不会贸然进兵。
    但是,我们也不得不考虑,倘若桓温幡然醒悟,趁机发兵,配合殷浩,来犯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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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以桓殷二人之不睦,即便同时举兵,孤依然不惧,仍可聚兵拒敌,逐个击破!但,若燕国此时趁机来攻,形势必危!”
    苟政说著,表情变得严肃,更有几分沉重:“这一年来,关中屡发普谍案件,殷浩乱秦意图昭著,他这一动,难保没有宵小作崇!
    因此,我们不可能集中全部力量,去对抗关东来犯之敌..:::
    隨著苟政的诉说,王猛与薛强都陷入沉思,神情郑重极了。
    不过,只一会儿,薛强率先稟道:“大王所虑,不无道理!然臣仍持此前意见,殷浩不败,桓温不进!
    自赵末以来,桓温已然按捺数载,当初北方纷乱之时,尚不进取,徒与殷浩爭权。
    而今北方燕、秦並立,局势渐明,若贸然来攻我关中,则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具备,以桓温之精明,断不可为!”
    “威明所言甚是!”王猛发言,赞同薛强的意见,对苟政道:“北伐若成,则仍然受制於殷浩与建康,若败,於其声望亦有损,此非桓公所为!
    殷浩连年北伐,有薄劳,无大功,损兵折將,靡费重大。此番北伐,更有尽力一搏之態,其若北进洛阳,我必举兵破之。
    当此之时,於桓温而言,坐观殷浩与我军斗,待其势消败绩,再携荆州士眾之盛,
    逼迫建康,撰取大权......”
    听二人见解,苟政也点点头,面上带著浅浅的笑意,一副认可的样子。
    也顺著二人思路往下说道:“依二位所言,那么此番对晋军,我们就不能穷追猛打了!否则,打垮了殷浩,得便宜的,便是桓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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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是这般道理!”闻言,薛强想了想,頜首道:“桓温若掌晋廷大权,对我大秦之威胁,绝非殷浩可比!”
    王猛也说道:“桓温得势,其必兴兵北伐,否则同样难以服眾!”
    如今,对於桓温与殷浩,江陵与建康,北伐已然成为一个沉重的政治包。不论哪方得势掌权,都需要通过北伐来实现政治目標。
    尤其是桓温,他喊了这么些年北伐,又在大肆聚集所督八州士眾资货,已经把自已架上去了,轻易下不来台。
    他若取代殷浩,声势必然更加强大,而除了北伐,没有其他办法,去压制那些注视的目光、反对的声音,甚至更进一步,触及最高的权势与地位.....
    因此,对秦国来说,维持当前普廷的军政格局,是最为有利的。只不过,不管是殷浩还是桓温,甚至如司马昱等普臣,都不会如他这个“叛贼”之愿。
    “孤並不愿与殷浩为难,然其兴师来犯,战场之上,生死难料,难道还能留手吗?”苟政嘆了口气,摇头道,那表情竟然带看一抹晞嘘。
    见状,薛强沉声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当此之时,唯有多做预设准备,考虑周全,其后顺势而为!
    只要关河在握,境內安定,不论殷浩、桓温抑或燕国,都难动摇秦国!”
    “只能如此了!”苟政轻舒一口气,饮了口奶,不由怨愤道:“这个殷浩,好好当他的名士,安生在建康享福不好吗?
    非要北上,自取其辱,刀剑岂是他能玩得动的?”
    听苟政这么说,王猛从思吟中回神,发红的面孔上透著一丝疑思,斟酌向苟政说道:“大王,殷浩实不足虑,以臣之见,他甚至连洛阳都未必能打到!”
    迎著苟政投来的目光,王猛说道:“大王难道忘记姚襄了?”
    “孤怎会忘?”苟政摇摇头,轻笑道:“此前所施离间之策,固然有些效果,难道孤还能寄希望於姚襄一—”
    说著说著,苟政声音戛然而止,低头沉吟,眉头紧锁。
    见苟政这副模样,王猛语调轻鬆道:“据此前消息,殷浩与姚襄之间,早已是离心离德,衝突日剧。
    殷浩如欲北伐洛阳,最便利的路线,当西走许昌。然他却以姚襄为先锋,走譙城,或许只是欲以大军迫姚襄进击。
    然而,姚襄当作何想法?”
    王猛诉说间,苟政头脑疯狂转动著,努力地抓取著一些碎在大脑深处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