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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第375章
    谋划別人的时候,也要时刻注意背后,是否有人在谋划自己,尤其对眼下的苟秦来说因此,在结束当日殿议之后,苟政没有片刻歇息,又召来司隶校事苟忠,察问关中的“排谍治安”的进展。
    不是苟政有被害妄想,实在是他也算经验丰富,前车之鑑太多了。
    只需粗略一数,从苟政开始占地发家以来,在他统治的范围內发生了多少起骚乱乃至叛乱,便可知苟政的谨慎绝非杞人忧天。
    尤其在他已据关河之险固的情况下,除了迫其自乱,恐怕很难带给这个新兴政权致命威胁,而最有效的乱秦之法,毫无疑问是苟政准备对付燕国的办法。
    成本最低,效果最好,並且这也是苟政对关中统治中最薄弱的一环,一个真正的中央集权的秦政权,还未在长安建立牢固。
    那些貌似臣服,实则暗怀异心的豪强,对苟政来说仍然是定时炸弹,隨时可能爆炸,
    尤其在秦国面临重压之时。
    事实上,不管是苟政的秦国,还是慕容燕国,在其治下发生的诸多叛乱、动乱,很多时候都会显得莫名其妙,甚至不可理喻。
    隨便登高一呼,聚集几千人眾,便敢扯旗造反,裹挟个几万人,便敢称王称霸。掉脑袋的生意,似乎只需脑门一热就敢干,也不管形势优劣,实力强弱。
    但是,经歷得多了之后,苟政慢慢发现了,並不是这些豪杰没有眼光,没有脑子,他们的初衷也未必就是为了推翻长安政权。
    虽然很多时候,这种骚动与叛乱的缘由,会笼统地归结於利益矛盾,又或许是叛乱者的野心。
    然而,苟政並不是吃独食的人,也从来懂得妥协与让渡利益,至於野心,哪有那么多隨时敢於把身家性命、族部前途押上的野心家?
    排除一些意外因素,很多时候,进入人们视野的那些叛乱,更像是秀肌肉、亮实力,
    又或者是一次“聪明”的投机行为。
    而所谋求的,倘若气运滔天,真先掀翻了原本的统治秩序,那便是一本万利,若然不成,等著招安即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不过如此,
    这也形成了一种风气,甚至一种大分裂背景下的社会运转规则,统治者们习惯了叛乱,並且能够容忍绝大部分叛臣。
    又或者说,那不叫叛乱抑或骚乱,而是一种发声,一次態度激烈的诉苦,很多“叛乱者”最后的归宿,是得到安抚,摇身一变,又披上了官身。
    当然不是所有叛乱都能得到宽恕的,而一旦採取严厉的惩治手段,那將成为苛政暴法的证据,“人心”便会不稳。
    別的不提,就说秦王苟政近来格外关注的慕容燕国吧,在扫平河北之后,对待那些时不时降而復叛的叛乱者,只要不是一条路走到黑,及时“醒悟”投降,还是能够得到重新接纳。
    可以说是,拥有一次“叛乱豁免权”,名气与实力越大,越是如此。不过这本质上还是一种玩命的冒险,只是对於发起者来说,风险似乎没有那么大。
    很难说慕容偽在处理类似动乱事件的做法正確与否,但若取其利者,在过去两年,燕国统治下的河北,整体上还是趋於平稳的。
    此番,若非燕军大举西进,使河北尤其是南冀州地区燕军力量大幅削弱,也不会爆发李犊、吕护的叛乱。
    就是那李,面对慕容霸征討时,降的可快!
    天下多事,在於人心丧乱,在於慾壑难填,在於旧有的道德、法度与政权秩序,无法再约束人们,尤其是那些拥有武力的豪右。
    相比之下,苟政在处理此类事务上时,手段可是强硬著。早期在河东时,柳氏只是暗中串连一番,还未显出叛跡,便被苟政打上门去,狼狠压服立威。
    隨著势力渐大,就更加缺乏顾忌,都造反叛乱了,还顾忌什么?从早期的毛氏、徐蹉,到后面的呼延毒、胡阳赤,以及这几年间发生在雍秦境內大大小小的动乱。
    慢慢地,关中的豪右们发现了,苟政这个人,虚谈仁义的同时,手段可狠著,打著“平叛”的旗號,那是真平叛,真把大伙当贼寇对待了。
    即便苟政也不是全部斩尽杀绝,但將叛眾全部收编,充入屯营,又或者赏给有功將土做佃奴,那也让人受不了啊!
    苟政这个暴君!他不按规矩来!
    平心而论,苟政也不是完全不守“规矩”,如果只是闹一闹,不把事情搞大,还是会根据实际情况採取收买、绥靖的办法,尤其在民情复杂的边境地区。
    但是有一类人,在苟政这里,几乎没有宽容,那便是已经接受招安投降,委派官职后,又再度生事谋乱。
    对於这样彻头彻尾的背叛者,苟政的手段从来酷烈,灭门夷族的事情,他做了不止一次。
    显然,想让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创业之主,在刀兵面前妥协,除非你手中掌握的刀兵比他更加锋利。
    因此,隨著时间的推移,那种毫无战略、毫无技术的叛乱,在秦国治下已经很少了,
    不管身上有没有披上一层“秦皮”,关中的右族、土豪、名宦们,都学乖了。
    但这也不代表他们就真的臣服苟政了,只是畏惧刀兵,没有更好机会罢了。
    只一条,苟政妄图打破“旧有秩序”,在关西另起一套“秦法”,就很难让人接受,
    尤其是那些没能分享新法之下的“蛋糕”的群体,以及那些被苟政授田与屯田挤压了的地方豪族。
    苟秦政权虽是一个新兴的政权,但它是先天不足的,即便利益共享,也不可能满足所有人。
    於是,在收买、融合一部分关西豪右的同时,对其他群体,苟政常怀警惕之心。
    哪怕在秦国的局势日益向好,各郡县日趋安定的时候,他怕自己麻痹大意,產生错判。
    所幸,在苟政的默默支持下,司隶校事也慢慢开始发力,能够让苟政看到他所统治的秦国表象下的一些真实画面,以及一些刺耳的声音。
    这几个月来,苟忠开始从长安出发,往三辅地区广布耳目,司隶校事的密探,也频繁出没於各郡,还真有新的收穫。
    比如雍城的乔氏,池阳的孔氏,似乎皆有异动,尤其是在蓝田地区,当地官吏起获了一起“间谍案”,被拿奸细背后,通著江陵.....
    不值得惊奇,但苟政依旧有种悚然之感,这一年来,桓温的锋芒似乎有所收敛,但暗地的爪牙,已经朝关中伸来了。
    并州,西河,介休。
    这座通著雀鼠谷道的要邑上,秦旗已然飘扬一个月了,不过今日,城上的旗帜却陆续被摘下。
    隨著秦国上层的战略调整,隨著长安军令的到来,北上的秦军不得不宣告撤退了。
    不过,旗帜从城头换到掌旗兵手上,在秋风的吹拂下,依旧高扬。北上的秦军將士终究是胜利者。
    比起在汾水盆地间屯田成防,出征將士的收穫可是不菲,並且实打实地落入他们的手中。
    虽然长安那边强调军纪,强调招抚,但战场之上的弹性可大得很,难民与俘虏,只需灵活地换个名义,便成为秦军將士斩获的功劳、战利品了。
    苏国与杨间给长安的匯报中,当然也是有水分的,但只要把握好那个度,难道长安还能真揪著不放吗?
    而这一回,苏国与杨间之间的配合,是很到位的。自当年苟符大战后,苏国沉寂有些久,一直坐镇平阳屯田,他需要战功,需要给自己魔下的屯防將士捞些好处。
    杨间则在新贬之下,需要努力表现,有所建树,为重返长安朝廷积攒资歷与功劳。
    因此,当苏国领军一路北上,攻城拔寨,西掠西河,北扰太原时,杨间在背后,调民派粮,修路铺桥,供馈无缺,很好地保障苏国军后勤。
    对经歷过“二守二弃职关”的艰苦战役的苏国来说,这样后路通畅、补给有力的体验,甚至感到新奇。
    也由此,对杨间这个来自长安朝廷的太守,苏国收起了骄兵悍將的傲气,顺眼几分。
    结果则是,文武协力,各取所需。
    而事实上,秦军此番北上的收穫,比起奏报长安所述,还要大上许多。
    至少平阳屯防將士的田地里边,又將多一批劳力,参战將士背囊里,总是有些缴获。
    兵荒马乱期间,哪怕是捡也能捡到些东西,何况是掌握刀兵的军队。
    为了招抚南逃的难民,烧杀抢掠固然不可取,但人家“主动”依附,聊表心意呢?
    军队能够保持克制,除了军法军纪的约束之外,更因为他们已经收穫不少了...
    至於杨间,他当然也不是什么迁腐之辈,也很清楚功劳怎么来,“报表”怎么做,使用手段的边界在哪里,秦王又真正看重什么.....
    就如发生在雀鼠谷道间的那些堡垒、道路、栈桥工程,上报长安是这样说的:为供军民、牲畜、车马通行,从南投流民眾征役丁壮。
    然而在徵召过程中採取了什么手段,修筑过程中的损失等等细节,则十分自然地省略掉了,那无益於前方將吏们的辛劳付出与成绩功劳。
    朔风之中,在平阳秦军的“护卫”之下,最后一批三四千人的流民队伍,背负行囊,
    拖家带口,启程南下,踏上真正背井离乡的旅途。
    要说这些流民,是否真的愿意继续南下,到秦国的地盘上安家,答案定然是不绝对的,尤其是其中的一些豪右。
    就像秦国这边,从长安到介休,君臣將吏们都高度关注著并州的大战,这些南逃的土民,也同样如此。
    而隨著局势演变,很多人心中都不禁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待大战结束后,重归故土。
    如果传言无误,如果燕军能够胜利,在燕国治下,日子似乎並不赖..:::
    这些并州士民,对秦国的了解倒是不深,但如非必要,又有多少人想背井离乡,到一个前途未下、完全陌生的地方安家置业呢?
    不过,在秦军的威下,这些流民眾心中燃起的心思,很快就被湮灭了。
    別说苏国等秦军將士同不同意,就杨间等平阳官吏就不允许,这可直接关係著他们的政绩与功劳。
    战爭背景下,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个人意愿更是被忽视的部分。杨间、薛赞的“抚民”,抚的也毫无疑问是那些具备影响力的豪强与流民帅。
    当这些人被摆平,事情也就好办了,没有头领的难民,只是一群丧失思想的蚁,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再勾勒出一个安定的未来,便足够了。
    在招抚豪强之事上,除了如贾雍、薛赞的积极奔走、说服、安抚。
    杨间同样使了不少手段,比如来自长安將这些豪强全数迁到关西的密令,他没有任何泄露,始终让这些人对棲居平阳抱有一丝期望。
    等过了雀鼠谷,进入平阳境內,进入秦军真正的地盘,那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不过,因为长安的命令,杨间心情也很难好起来,哪怕到了平阳,他的消息依旧灵通。
    那些豪强也就罢了,其他平民也要迁到河东去安置,这就难以让人接受了。
    对杨间来说,既然到了平阳,那就要干出一番事业。趁著此次并州之乱,机会难得给他的平阳之任开了一个好头。
    但在此事上,他可不想仅仅当个人口客。作为一郡之长,想要政绩,治下有多少人,就能有多少作为。
    长安那边有长安的考虑,但平阳太守也有自己的利益立场,河东那边此次动员颇多,
    分一部分人口或许避免不了,但为平阳、为自己,杨间还是下定决心,要爭取一番。
    苟武是秦国大司马,地位崇高,权力隆重,但不是他觉得平阳守备价值不高、成本巨大,就能完全削减投入的。
    数千人眾,车马行囊,漫漫长途,萧疏离影..::
    南归途中,杨间的目光不由看向远处的苏国。此时的苏国,身处军卒护卫之中,面带遗憾,频频北望,还在可惜没能参与到并州的爭夺中去。
    此人,应该可以借力一番,只是要与大司马苟武的战略抗辩,不知有无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