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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祝福姚襄,戍防不易
    第347章 祝福姚襄,戍防不易
    时局晦明不定,对姚羌集团未来前途的选择,並不是姚襄与权翼二人之间一点笼统而宽泛的討论就能確定的。
    姚襄志大意骄,野心勃勃,但实际上他迷茫得很,天下很大,但已无承载他野心的地方了,而中原也绝非其用武之地。
    对於这一点,姚襄未必毫无所觉,只是看得不甚清晰,有时还刻意迴避罢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苟政那般,开著“天眼”看世界,或许不是每项决策都英明无比,但至少在战略大局上能確保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这便胜过天下绝大多数人了。
    “启稟將军,姚兰將军已率眾归来,特遣部下先行来报!”牙將的稟报声,把姚襄从沉重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闻之,姚襄精神大振:“把来人叫来!”
    未己,一名身著筒甲的羌军军官快步奔至堂前謁见:“参见將军!”
    “姚兰行何至何处?交易结果如何?秦军可曾使诈?我部族弟兄可曾赎回?”看著来人,姚襄一连数问。
    感受到姚襄那迫切的心情,报信军官面上带著一丝轻鬆的笑意,应道:“稟將军,姚兰將军率眾至譙城以北三十里外,遣小人快马来报。
    交易一切顺利,秦军接收財货后,便往滎阳方向撤离,姚等几位將军,也被放回。
    被俘將士饱受秦军折磨,飢疲不堪,途中在寧陵城歇息了两日,方才重新启程..::.:”
    闻报,可以明显看到姚襄大鬆一口气,军官又略显迟疑道:“只是一”
    “只是什么?”姚襄问道。
    军官道:“赎回之弟兄,並非如秦国此前所言三千人,经过点检,只有两千二百余人。据归来將士哭诉,消失的弟兄,都死在秦国的矿山之中,很多人都是被监工酷吏折磨至死。將军二十一弟姚德,也亡在夏阳.....,
    听到这沉重的答案,哪怕姚襄早有所预料,仍旧不免怒火上涌,那张俊朗的脸刷得涨红了,好不容易方才控制住情绪,以一种生冷的语气说道:“这笔血债,我早晚要找秦军討回!”
    重重地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姚襄稳住微颤的手,道:“召集卫队,我当亲自出城迎接將士归来!”
    “诺!”
    “就依子良之言,派人携厚礼,去拜见殷浩,还有他那些僚属,江淮的高官,金银玉器,只要我们有的,都送去!”卫队集合期间,姚襄冲权翼说道。
    此时的姚襄,前所未有地冷静,严肃到让人害怕,他的心胸中藏有一头猛虎,虽然被束缚著,但权翼能够感受到“它”的躁动..::
    见姚襄採纳了自己的建议,不知为何,权翼並没有多少欣喜,心头始终縈绕著一抹沉重感。压力既来自姚襄,也来自时局。
    “另外,许昌之事,便遣王钦卢率所部西进,策应王瀆!”眼神一闪,姚襄又道。
    譙城以北十里,歷尽波折苦难姚等羌俘,终於重返族部。面对著这些受尽折磨的兄弟、部眾,观其惨状,姚襄又一次落泪了。
    或许是自责,或许是为了安抚军心,姚襄对姚等兄弟、將校,一个个抱过去,相拥大泣.:
    周边將士见状,无不感动,倒是权翼在旁,始终沉默,没有对与秦国交易之事提出什么意见。
    当然,如果叩问权翼內心,他並不赞同这项交易,无他,政治风险太大,尤其在与殷浩关係不睦的情况下。
    当前形势下,东晋朝廷对苟秦声討,隔看千里都感受得到。去年冬,慕容偽称帝,又是朝野喧譁,而在一些刻意的舆论引导下,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关中那边。
    討伐苟秦之声,震动江淮,这种情况下,姚襄一个新降之將,焉敢与苟秦那边勾勾搭搭,搞什么私下交易?
    权翼几乎可以想像,如果普廷那边知道了此事,会是怎样的反应。自不用期待朝廷那里能够体谅姚襄,在以殷浩为首的一些晋臣眼中,这甚至可以看作是通敌叛国的证据,是可以问罪的....
    当然,以上只是出於理性的、冰冷的政治考量,还是普朝政治,但在姚襄这边,怎么可能完全服从东普的政治规则。
    最为重要的,姚等被俘兄弟部眾,对姚襄来说意义重大,是对姚羌集团损坏根基的弥补。
    姚氏生存发展之根本,在於姚氏族部,在魔下羌眾,而不是东晋朝廷的接纳与认可,
    当两者出现衝突时,姚襄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因此,在此事上,权翼选择沉默,根本不可能劝阻姚襄,反会招致厌恶。作为一个谋臣,尽忠尽职在於个人操守,保全自身与家族性命,才是最主要的..:::
    事实上,权翼都曾想过,当初如果他也和薛赞等人一样,在洛阳被秦军俘虏,如果苟政也想办法从姚襄手里换回家人,他会作何选择?
    而答案,是肯定的!
    一如姚襄的处境一般,他魔下的僚臣部眾们,也处在一种极其矛盾的状態中。相比於普通士眾,像权翼这样的谋臣,见识更广,懂得更多,其精神內耗也更多.....
    当然,哪怕是姚襄,也没想著与秦国交易之事能瞒得了殷浩,毕竟那么大的动静,只不过,来自寿春的质问之快,比姚襄想像得还要快得多,其中当然要感激秦国別部探吏的“友情”通报。
    就在翌日,当姚襄还沉浸在羌眾归来的喜悦中时,殷浩所遣使者北来了,毫不客气,
    以此事相询。
    姚襄原本低头妥协的决心,在使者的傲慢与声声逼问中,直接破碎,姚殷二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就此开始激化,向不可收拾的地步演变。
    如果说,姚襄最终叛普是一件註定的事情,那么苟政则在其中添了一把大火。
    当中原消息不断传来,苟政在长安的宫殿之中,默默地为姚襄祝福,坐看他表演秦州,天水郡,冀县。
    这是秦州首府,天水郡城,也是当前秦国在西陆的军事防御中心,可谓重兵云集。
    雍侯苟雄率领上万精兵,长驻於此,这样的成防规模、军队密度,在整个秦国辖下,
    除了长安,也就冀城了。
    苟雄西进之初,招降纳叛加上俘虏,兵眾曾一度达到三万之眾。
    当然那时兵马虽经膨胀,实则参差不齐,號令不一,两三年间,经过不断的整编、裁汰,到如今,哪怕是算上分驻天水、略阳两郡的驻军,苟雄所率秦州兵马也就一万五千左右了。
    而这一万五千兵马,內则要镇抚当地各族士民,外则要扛住来自凉州、陇西、仇池乃至北方游牧部族几方的压力。
    如果说雍州,是胡汉杂聚,那么更为西睡的秦州,则可称作是胡人的天堂。也只有真正身处其间,方能感受到此地的混乱与复杂。
    羌、氏、鲜卑三大族部,加上形形色色的別部杂胡,以及各地胡风渐炽的秦人,共同构成一副百族生態。
    而这些地方势力,不论蛮夷夏族,不论豪右黔首,都不是那么好安抚的,也绝不是简单靠著武力就能够镇压的。
    在这片地域,几十年来,早已形成了一套固有生存法则,当地士民,只信奉几十年铁血刀兵、生死衝突下形成的风俗,至於秦国的法度与规矩,只是一纸空文罢了。
    苟雄所率秦军,只是保证这片地区姓苟,大小城池上方插著“秦旗”,至於更多属於苟秦的统治要素,想要在这片土地扎根,甚至打破固有的风俗,还有相当漫长的路要走。
    可以肯定的是,苟政在雍州搞的那一套已经充满妥协性的东西,如果完全照搬到秦州来,苟秦在当地的统治,早就被里里外外的各家豪强给掀翻了。
    苟政曾经说过,秦州的招抚,更適合用苟雄的办法。不为其他,只因苟雄可以更好地融入当地的氛围,结合当地的风俗习惯,为政断事..:::
    这几年间,秦州治下的动乱並不少见,辖下诸家胡部、豪强,直接针对苟氏的叛乱,
    频率更远超雍州。
    但都被苟雄逐一平定,而苟雄在用武力镇压的同时,还能耐下性子,弯下身段,与当地豪右交朋友。
    苟雄的豪情义气,也就在一次次的衝突之中,慢慢地传播开来,为各方势力所接受。
    还是那个理由,苟使君懂他们,也尊重他们的风俗与规矩。
    至少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秦州境內趋於安定,有一半的因素,都源於苟雄在当地建立起的威望,以及他所奉行的“羈”政策。
    官“民”分治,大抵是当前秦州最普遍的社会治理现状了,除了一定的军事服与动员,秦国官府並不能也不適合对当地士民,尤其是豪强之家有过多干预。
    各家豪右,守他们的堡,治他们的民,而秦军与秦国官府,则守他们的城,屯他们的田,治他们的政。
    足足两年的功夫,双方之间方才勉强达成一种平衡,並水不犯河水。当然,这是得在长安那边不出么蛾子的情况下。
    事实上,秦州这边发生的很多动乱,恰恰来自长安下达的政令,虽然在一些事务上,
    苟雄並不完全认同,但作为秦州军政首脑,苟氏声望最高的秦贵,他不能带头反对。
    但每每执刑,总是无法避免动盪与混乱,就拿丁税制的推行来说吧,去年因清丁编户,苟雄不知道在境內扑了多少起“火”。
    需要说明的一点,经由长安制定、完善的丁税制,到了秦州,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
    一些因地制宜、入乡隨俗的妥协。
    旁的不说,仅清丁编户这件最基础的事情,过程中的衝突就不多提了,而结果是確定的。
    秦州(天水、略阳二郡)的编户程度是最低的,也意味著秦国对当地的掌控力是最弱的。
    苟政在雍州谨慎、细致、坚决而不乏强势地推行丁税制,就目前呈现的结果来看,一套新的税法制度与税务关係已经初步在雍州建立。
    而应用在秦州这边,当地豪右们向冀县上缴的部分財货粮畜,则属於一种披著税制表皮的“保护费”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无奈,无处不矛盾,无处不妥协,也不得不妥协。
    此前,苟政全力忙於应付关东的外部挑战,与在关中建立苟氏的统治根基,在秦州的事务上,只能儘量放权、妥协,对很多情况,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去两年,苟政在向秦州派遣使者,输出人才时,对每个行將赴任的文武,最重要的一项交待便是:全力协助辅国將军,镇抚秦州,此为第一要务,稳定压倒一切云云。
    平心而论,雍侯之镇秦州,大为不易!
    不只要长期面对內外军事压力,外部侵略,內部叛乱,隨时可能爆发,还要安抚土民,还要完成一定的內政民生恢復,还要服从长安的战略规划,还要应付来自苟政层出不穷的政策点子.::::
    在如此內外压力之下,苟雄能够生生顶住,並保证秦州大局的稳定,其中的艰辛,也是难为旁人所知。
    苟雄体態魁梧,就如苟政的评价一般,二兄宽阔的肩膀上,扛起了苟氏与秦国的半壁江山。
    而三年以来,秦州这边,得到的来自长安的支持,则少之又少,秦州將士过得很拮据,日子很不易。
    虽然也少见有秦州的兵马財货,往东输送就是了,但苟雄也確確实实,在缺兵少粮的情况下,保证了西陆稳定,为苟政提供一个可靠放心的后方。
    若非苟雄的威望安抚,若非苟政对地方驻军就地施行赏功授田,就秦州秦军本身,也未必能坚持这样久。
    不过,这样的状况,在苟政称王的元年,终於开始发生改变了。
    从暮春开始,大量新造的甲械,以及三十万斛粮草,便在大司马府的调度下,一车一车地往冀城输送。
    这样的“盛况”,除了当年苟雄率师西征之时,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於此同时,秦州境內,成守兵马,也开始秘密调动。
    而隨著秦军的动作,秦州这边持续了近三年的微妙平衡局势,也將被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