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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攻守易形
    第224章 攻守易形
    秋老虎仍在肆虐,麟趾原上林木依旧一片苍翠,但那种寂寥悲秋的气氛,已分外浓郁。
    潼关,恶臭阵阵的氏军大营,飘扬的“”字大旗,不住地发出哗哗响声,却无法搅动大营內压抑、沉闷的氛围,淒凉、麻木与绝望,几乎深刻地写在每一名氏军將士的脸上。
    潼关的攻防,早就陷入停滯了,为了支援河东战场,以及平定后方不断滋生的散乱与反叛,荷健也不得不从潼关大营抽调兵马,到如今,整座大营,只剩下五万兵民了。
    再往其他方向抽调兵力,也不敢了,潼关关內的苟军,始终是一大威胁,无法忽视。而这五万人,则抱著一个越发苍白、渺茫的希望,在这里坚持著、等待著。
    万一,那高绝奇险的潼关关城,突然洞开了,进入关中的大门,向他们微开了呢?
    明明是苟军缩守关內,不敢轻出,结果,反倒是他们这些城下之兵,活像一只只困兽,更似一群群野兽,待哺...·
    未入七月,潼关氏军大营,就已经有断粮之象了,为了弥补军需,符健甚至临时组织部卒,在山岭间打猎,挖野菜,採摘野果,用以果腹,虽然只是杯水车薪。
    军中隨行的牛羊牲畜,包括拉车的驮马,都被吃乾净了,以至於,开始杀战马充飢。值得一提的是,自七月以来,潼关氏军將土,隔两日便能吃上一顿肉脯,说是马肉,不过但凡有经验的,都能察觉其异。
    毕竟,潼关氏军中,总计也就几千匹战马,何以马匹没有少太多,而肉脯供应不绝?甚至於呈现一种,粟、麦这样的普通谷粮,都比肉食还要珍稀的景象.::::
    细思极恐的事情,不便多说,但氏军的冷酷与麻木,却由此益彰。世上艰难唯一死,但比死更痛苦的,飢与肚饿。
    但不管如何,自从健开始调兵,回师平乱之后,便总能从后方,输送一些粮料上来,对外公布的,也是从叛眾乱民手中夺回的粮肉物资.....
    中军大帐內,或许由於许久未有人进出,空气十分浑浊,只有丝缕阳光透进里边,视线相当昏暗。帅案后边,健半个身影藏在阴影之中,脊背算起枯坐著,髮丝凌乱,鬍鬚张扬,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双目中布满的血丝异样猩红,活似一头正在舔敌伤口的凶兽。
    一张羊皮製成地图铺在案上,虽然简陋,但爆发在关河一线的苟大战形势,有显著的体现。如果仅从地图上標记的情况来看,氏大军依旧占据强势与主动,兵临城下,而苟军依旧“岌可危”,在潼关、蒲坂一线苦苦挣扎。
    然而事实如何,看符健此时的状態便可知。在潼关西边,那个標记著“长安”的位置上,插著一把泛著寒芒的匕首,但即便把长安抠出来,把案上的地图撕碎,受阻於潼关的惨澹现实,也难以改变。
    形势恶化至廝,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军中还是族中,已经有不少部属向符健进言,说关河难下,雍秦难归,为免覆没结局,希望符健能及时改弦更张,另谋出路。
    但不论何人劝说,都被健断然拒绝,无他,怎么撤?往哪儿撤?
    或许把氏族人与一些忠实氏族將士集中起来,脱离大部,或许的確还有逃脱的可能,然若是那样,此番西进功败垂成也就罢了,他符氏乃至整个低族部眾,则將陷入永久的沉沦....:
    即便撤了,又往哪儿撤,南下投建康,北上投鲜卑、匈奴?抑或去并州>o
    倘若落到这么个结局,他健何必穷兵武,祸尽中原,全师而来?待在中原,善加经营,以待时变,岂不更有前途?
    恰如符健滑台誓师时所言,他此来抱有必胜之心,不胜即亡,决意至此,死不悔改!只不过,健有此坚定心志,他的臣属们却未必如此,就是那些本该忠心一致的氏卒將土豪杰,也是一般。
    已然歷尽艰险凶恶,已经卖命搏杀过一场,前路既然不得,大伙想要的,只是活命,只是家族子孙的繁衍,而非与符氏一起埋葬在苟军的强关险隘之前。
    前者,妻兄强平建言,为健怒斥:参军杜山伯以顿兵坚城,久战不利,建议撤军,被健以惑乱军心为由斩杀;司马段纯劝健撤下麟趾原,
    退至湖县休整,又被符健以“居心回测、怀有贰意”杀害....:
    连连有重臣大將进言被斥被杀,健魔下,方无人再敢进言。然而,將帅自此却也彻底离心,当健无法代表广大將士的利益,甚至与之相逆,那么结果必然是分崩离析,群起叛逃。
    对此危局,以健之见识谋略,他未必不清楚,只不过,他寧死不退。
    何况,即便如文臣將校所请,退兵原下,难道时至今日,潼关內的苟军,还能放其大军轻易撤去?
    当初,健见关城难克,也曾假作退兵,打算诱苟军出战,但在陈晃的指挥下,依旧坚守不出,任其表演。但现如今,符健就是莫名地篤定,一旦他敢大规模拔营起寨,苟军必然出关追击,届时必败。
    待在潼关大营,还能继续维持一个强大的假象,苟军不明己方虚实,或许还不敢妄动。然而一旦露怯,苟军大胆出击,他们这些人,將败亡得更快!
    “启稟大將军,公子符生领军归来!”亲卫的稟报声,就像一道勾魂索,將健的魂思从深渊中勾了出来。
    “让他来见!”健终於动弹了下,沙哑的声音,亦如来自幽冥。
    未己,帐幕掀开,更多秋阳的光线涌入帐中,独眼的符生,满身上下縈绕著一股冷酷的气质,走了进来,鬆开挎著的腰刀,郑重拜道:“参见大將军!”
    “乱贼,都平定了?”看看这个最为勇武的儿子,那年轻的面庞上,儘是被沙场打磨过后的铁血与坚毅,健心有所感,轻声问道。
    生道:“弘农县叛眾,我已斩杀五千人,余者悉被逐散,失陷的粮米被夺回一部分,只可惜让那逆贼吕光逃了。另.::.:!末將也带回了几车『肉脯”,食盐不足醃製,当儘快发与各营.....
    ,
    前者,弘农县又传来坏讯,当地部眾叛乱,健乃遣生率三千中军亲兵,前往平乱,今日乃归。而弘农的叛乱,又牵扯到另一桩事,那便是吕婆楼被擒於长安。
    此前,有消息越过关山,传至氏营,说吕婆楼被擒之后,投降苟政,並將符健对关西的谋划以及联络关中豪强名单,悉数相告,有此依据,苟政方得从容调兵平乱,高效快速斩杀各郡叛贼,使关中之乱难以扩大,动摇关河防线。
    这个消息传开后,健自然暴怒,深恨吕氏,当即派人,將军中吕氏將臣,悉数捕杀,又遣人东去流民营,搜捕其他吕氏族人。
    结果吕婆楼之子吕光,这个年仅十五的少年,见机率领少量族部逃脱。
    而弘农氏部流民叛乱,也有反目成仇的吕氏及其他不满荷健刚忆的士民的挑拨。
    不过,西进军民中的精壮,大多被符氏兄弟强征至军前,要么为军法所致,要么死在苟军阵前、关下,剩下的,基本以老弱为主。当面对生的剿杀时,很难抵挡,作为叛眾首领之一的吕光则又一次逃掉。
    “辛苦了!”对於这个,已能寻常面对生死及黑暗世间惨痛残酷无比诸事的儿子,健少有的,露出了一抹温和,道。
    不过,迎著健的目光,符生却眉头一皱,独眼之中儘是凌厉,抱拳沉声道:“大人身为三军主帅,何故如此消沉?末將敢请率军,再攻潼关,若不下,请斩我头!”
    符生的请命,让符健呆了下,但见他无所畏惧的年轻面庞,轻轻地摇摇头,收起了平日的刻板,道:“吾儿勇气可嘉,然潼关天险绝壁,非汝所能克服!”
    对此,生面露不服,道:“大人,眼下军中,流言四起,士心不定,
    形势大为不利,若不加以纠正,早晚必不战自溃!”
    深吸一口气后,生严肃道:“我虽不才,愿为三军表率出战,若得侥倖拼杀克城,破关而入,则直下关中,危机立解。若不克,请以此头颅,激励眾心!”
    生掷地有声,那一副慨然之態,让荷健既惊且喜,一抹红潮出现在他面庞。然而,在短暂的激动之后,健终是摇头道:“吾儿有此志气,可见我家,后继有人!”
    说著,健站起身来,在符生异的眼神中,把著他的肩膀,几乎以一种请求的语气,说道:1“吾儿当谨记一事,倘有变故,莫作匹夫之勇,当保全有用之身,以待將来。
    我中军三千甲士,从此便听你指挥,明日即走,移驻湖县,將我氏子弟聚拢。记住,保护好兄弟族人,延续我符氏血脉..:.:
    健这番话,更似託付后事一般,生虽然年轻,却能感受到那份託付之重,迎著父亲那郑重乃至希切的目光,不由红著眼晴,重重点头:“诺!”
    永和七年,七月既望,一面巨大而崭新的“苟”旗插在潼关关头,与之相呼应的,是一面写著“都督雍秦诸军事”的旗蠢,显然,关中之主、略阳郡公,那个力阻氏军、屠杀数以万计氏眾的大魔头,驾临潼关了。
    苟政亲临潼关阵前,这显然是个强烈的信號,这意味著关中乱事已平,
    意味著关中苟军终於可以全力东进应对符氏挑战,也意味著来自苟军的反击,即將开始。
    5
    而主公亲至,对潼关的苟军將士来说,自然是一种莫大的激励与鼓舞,
    士气大振。过去的三个多月,虽然依託潼关坚实的防御,牢牢地將氏军挡在关下,但关內苟军將士可一点也不轻鬆。
    尤其是精神上的压力,毕竟氏的声势的確搞得很大,很难嘘人,河东的突破,关前的血战,无不挑动著苟军將士的神经。
    另一方面,陈晃採取的龟缩防守,虽然能挡住氏军兵锋,但对守备將土的军心士气,实则也是一种压制,並不可避免会造成一定的打击。
    任谁也不可能,让所有將土,都能纵览全局,都能透过表面看清局势发展的脉络,从而始终保持一颗寻常心。就是关內的將领们,对陈晃的战法,
    也多有不满。
    尤其是虎威將军弓蛀、虎费將军苟须这二人,虽然如今二者依旧相看两厌,但在对潼关战事的態度上,却出奇的一致。他们早就受够了缩守防御、
    关门闭战,也早就提出,该开门溺战,主动出击,一举破敌。就是一向有儒將风范的罗文惠,也认为,氏军锐气已消,兵疲粮尽,可以寻机破之。
    对这些声音,被苟政委为討贼大都督、总领潼关诸军的陈晃,全部选择压制,当然,也因有苟政的大令在上头压看,方使弓蛀、苟须等將忍耐。
    陈晃与將领们不同,他没有足镇压诸將的身份与功绩,当其职位之时也只能遵从长安的军令,將工作中心放在军事任务上,至於军心將意如何,
    实在无法全面兼顾。
    对於潼关的这些情况,苟政虽处长安,但也洞若观火,因此,他到潼关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从长安带来的粮面、酒肉(正经鸡鸭鱼羊)分遣诸营,搞劳诸军,士心由此大悦,那些堆积、压抑了三个多月的负面情绪,也由缓释。
    潼关,在时隔两年半后,再度迎来苟政的光临。对於这个自己事业真正的起点,苟政还是很有几分感慨的,当初“潼关之夜”的刀光剑影,依稀在脑海中闪现,“杀梁导、夺潼关”的呼声似乎仍在耳边迴响.::::
    当然,苟政此来,可不是追忆往昔崢嶸的,他要在此地,完成事业更上层楼的突破。
    王霸之基,由此真正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