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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吴山防线
    第219章 吴山防线
    茅津镇將王堃,与此前叛降的郑雋有著相似的出身、经歷,都是梁续举义期间加入苟氏队伍的。乃至於,两年多的发展轨跡,都十分相似。
    只不过,比起郑雋那种强烈的不平衡心理,王堃要稍稍收敛一些,懂得把不满情绪隱藏起来。
    当然,此人的性子也要偏软,有些安於现状,当壮大的苟氏集团进入一个稳定期之后,也渐渐丧失了当初搏命奋进的心气。
    过去一年间,王堃在苟军將领序列中也不断下滑,对此心中当然也有彆扭与意见,但也是在心里抱怨,面对自长安传导下来的发生在身边的变化,
    显得无动於衷。
    而打破王堃这种“小富即安”思想的,毫无疑问是郑雋的叛变。很多人都知道,王堃与郑雋的关係最好,二者相交亲密。
    郑雋行背反之事,为苟氏將校们声討的同时,也难免有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王堃,这让他十分不安。更让他惊惧的,还是郑郑雋那悽惨下场,尤其是祸连妻儿,实在是值得引以为鑑。
    因此,此前在苟武布置大河北岸防线时,王堃一反常態,主动请命,防御河津。而苟武本来打算让將、归德营督刘异,率眾抵御弘农境內的氏军。
    刘异乃河北豪杰,当初羯赵崩摧,河北大乱,率乡人流亡,后与率族部逃难的苟武结识,伸以援手,並力投奔占据河东的苟政。
    有这层关係在,当苟武上位,主持河东军政后,刘异及其流民部眾,自然从孤魂野鬼一跃成为苟氏將校,苟武的心腹。
    刘异其人,虽然不是那种以武力著称的猛將,但带兵颇有章法,作风严谨,是那种不会给你太大惊喜,却能够不折不扣完成使命的將领,是一个让主帅安心的部將。
    因此在选择河防將领,尤其是茅津一线,那是河津要衝,自弘农北上安阳最近的渡口。当初苟政率领苟氏部曲,就是从此决死强渡,然后一举突破吴(虞)山孔道,直下安邑,並逐步取河东以立足。
    有前事为鑑,对於河防,苟武自不敢大意,並且,涉及茅津的防守,他的第一人选就是刘异。不过王堃突然主动请缨,並且態度坚决,甚至不惜立下军令状,就难免让苟武迟疑了。
    最终,苟武还是同意了王堃所请,以其出镇茅津,防御氏军北渡。这也算是对宿將的一种安抚,苟武很能理解,王堃这等急切背后的原因。
    当然,军国大事不容私情,真正让苟武做此决策,除了將心不可挫,还因为王堃是有渡河作战以及河防经验的,他曾长时间驻守河北、大阳,对湿津至茅津一线的地理、水文情况,也相当熟悉。
    陕城之战结束后,氏军大举西进,控制弘农,除了侵逼潼关,北击河东也是其战略步骤之一,而茅津也自然而然成为氏军重点关照地区。
    只不过,在五月间的几次渡河战斗中,都被王堃凭藉著地利以及还算充足的准备,给抵挡住了。然而,那段时间,低军千里进兵初至,又经过新安、陕城的兵,兵锋虽劲,但也需休整。
    试探性的进攻,受挫也不算太奇怪的事情,但是,在隔河相持的过程中,见氏军渐渐停止了渡河试探,逐渐懈怠,而负责茅津方向的洛军,却在默默做著进攻的一切准备。
    当然,让王堃產生倦怠的原因,除了长时间紧绷的精神,日益炎热的天气,还因为氏军在上游的泣津大造渡河声势,摆出一副渡河取河北城,而后直寇蒲坂的架势。
    虽然苟武几度提醒王堃,要小心茅津对岸之敌,但出於一种浅薄的认识,他实在无法看出敌军的不对劲,更加不知要在自己已经十分小心的情况下,还要如何提高警惕。
    於是,当洛集中一千经过突击水性训练的敢死之士,在一个寻常清晨,发起突袭时,茅津的河防便被氏军突破了。过程就有如当初苟军强渡破石暉军那般,当氏军的先头部队冒死衝上北岸,並成功扎住阵脚之后,结果就基本註定了.:::
    危机之时,王堃倒没有怯阵,没有后退,没有逃亡,他似乎找回了当初隨苟胜衝锋陷阵的搏命精神,率眾坚守,从河津到陆寨,直至被源源不断涌上的氏军淹没。
    于氏军而言,对茅津的突破,或许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仗,却是撬动整个苟符大战局面的开始。而被委以重任的荷洛,在解决了茅津、大阳苟军,彻底控制渡口后,便迅速整兵北上,奔袭安邑。
    符健的交待很清楚,他的任务,就是安邑,就是河东。苟军在河东布置的防御,看似占尽山河地利,牢不可破,实则破绽百出,只要一处被破,那就是全面崩溃的局面。
    这个突破,洛通过强渡茅津完成了。在符健的计划中,河东也是很关键的一环,甚至於他在潼关摆开阵势,也有吸引苟军注意力,同时为河东方向创造机会的意思。
    而河东一旦告破,那么苟军防守关中的山河之险,就废了一半,关中这个龟壳,也就彻底被氏军撬开了,加上关中的叛乱,胡部的侵袭,还有最为“隱蔽”的并州军的助力,这才是健的致命一击。
    大阳以北、安邑以南,吴山。
    烈日炎炎,带有大河水汽的清爽南风也吹不去燥热,一条孔道自南北方向穿山而过,直通安邑。山道口,一片营垒依地势而建,墨色的“苟”字大旗在阳光下却也熠熠生辉。
    而苟军的防御营盘,在氏军將士连续数日的衝击下,也变成了血肉磨盘。苟符双方,一个要守住安邑的南大门,一个则要打通通往安邑的最后一个关口,要达成目的,无他法,只有搏命。
    吴山防线,也是苟武在茅津防线后方布置的一道保险,负责的將领,正是副將刘异,他奉命率归德营,也吴山南麓口立寨。
    前者茅津渡被突破时,刘异很冷静地没有贸贸然引兵南下救援,而坚守山寨,而后收容自渡口方向北逃的溃卒。当洛率军北来之后,见到占道之苟军,没有二话,直接发起进攻。
    刘异在吴山,一共建立了五道营寨,但在氏军的强大攻势之下,已经失了三座,虽然坚强的防守给氏军造成了巨大伤亡,但自身损歿也实在不小。
    刘异所率归德营,加上苟武调派的河东郡兵,以及收容的溃兵,总共加起来,也不足四千,而洛所率氏眾,三倍有余,且战力不俗。
    以茅津、吴山之重,苟武已经將河东三成的兵力屯驻於此了,但比起不顾一切西来的氏军,还是略显薄弱了。哪怕只是洛这一路偏师,也让占据防守优势的苟军步步见出。
    哪怕苟政提前给河东添补了六千兵马,但对於整个河东战场来说,依旧不足的。东起职关,西至蒲坂,南有湿、茅二津,还有安邑的驻守,如此大的区域,如此长的防线,绝不是区区两万兵所能覆盖。
    而除了军事职能,苟武还得保持地方基本治安,还要保证夏收的顺利进行,还是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下.::::.没错,在氏军开始为突破关河防线而放手一搏时,并州的张平再度不甘寂寞,遣其將诸葛骤率师一万五千自平阳南下。
    至此,河东苟军的局面,终於恶化到最危险的地步。
    日落西山,隨著鸣金声起,吴山寨前的廝杀再度停歌,几乎流了一个白日鲜血的苟、荷两军將土,终得片刻喘息。
    在当道营寨里,守將刘异高大的身影,依旧挺拔地立於所有將士看得到的残破寨柵前,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地眺望群山,在那葱鬱的山林间,重获寧静的倦鸟亦已归巢。
    生存下来的部卒们,並没有击退氏军猛攻的喜悦,只是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默默做看战后的收拾整理。
    浓重的血腥味交织於鼻间,在炎热的催化下,越发难闻,殷红的顏色刺激看眼球,令人作呕,但几乎每名將士的脸上,都只有麻木。
    “將军!”一道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却是一名浑身浴血的军校走到了身边。
    刘异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却没作话,而是望著氏军营垒方向出神。
    这是他的乡人,一路隨他自河北流亡而来,也是在苟武魔下受到重用的基础。
    见刘异沉默,军校却难忍耐,带著哭腔道:“將军,撤吧!氏军人眾,
    老弟兄都快死完了....
    闻此言,刘异眉头大,沉声道:八“撤往何处?安邑?辅弼將军委我以重任,丟了吴山,放氏军北上,你让我如何回见將军?”
    提及此,军校语气激动道:“难道將军,真欲带弟兄们死於吴山?”
    “军法无情,丟了吴山,回到安邑,同样是死罪!”刘异道。
    听此言,军校衔怒道:“我等坚守吴山整整五日,已不负苟將军!氏军攻势如此猛烈,安邑不遣援军支援,徒让我等死守,岂不是置我等於死地?”
    “你意如何?”刘异的语气,在悄然之间变得冷冽起来。
    军校显然没有察觉,而是在短暂的犹疑后,靠上前,低声道:“要么撤,要么乾脆投降氏军。氏军数十万大军来袭,个个如狼似虎,剽悍驍勇,
    恐不是苟將军所能抵挡......
    ”
    “你想让我学那郑雋,行临阵背反之事?”刘异突然间变了个人,面无表情,收起了所有情绪。
    军校沉声道:“我等只欲活,不愿白白送死!
    “看来,执此念的,不只你一人!”刘异眉宇间浮现一抹阴霾。
    “將军不妨听听將士心声,除了那些河东人,谁肯为其牺牲,还请將军话未说完,刀光一闪,军校只觉脖子一麻,紧跟著鲜血伴著剧痛喷涌而出,奋力地捂著创口,软倒在地,“”几声,很快就没了声息,死不目的双眼中儘是惊。
    这突发的事件,引发了周边將士的注意,一干人等很快涌了上来,看了看被杀的军校,又呆呆地望向刘异,不知所以。
    在眾人的注视下,刘异面色沉凝,环视一圈,道:“沮我士气,乱我军心者,斩!传我命令,全军退入山口寨,进食,休整,明日再战氏军。只要我刘异一息尚存,绝不放氏贼一兵一卒过吴山!”
    刘异的坚定与狠决,既让人畏惧,也让人震撼,但不管如何,那股重压之下散乱的士气却是重新为之一凝,很多將士的三心二意,都暂时收起来了。
    隨著刘异命令下达全营,剩下的河东苟军將士,加快了收拾的动作,在夜幕降临之前,擦著黑,退入吴山道口最后一座营寨。
    那是五道营寨中最小、最险的寨垒,也是最后的防御凭仗,一旦被突破了,那就意味著吴山防线的失守,除非苟武遣援兵来。
    但是,作为苟武魔下的三员大將(另二人为苏国、张珙),刘异可太清楚河东苟军的情况了,辅弼將军对茅津、吴山的支持早已到极限,实在无法抽出更多兵力来了。
    刘异带领一支部落卒落在最后,监视氏军,以防不测。当然,还有一件事一片疮寨柵前,军校的户体依旧1一动不动躺在那儿,刘异站在其侧,盯著那张熟悉的面庞,目光格外复杂,眼角甚至有丝丝泪意。
    这是他的乡人,虽非血肉之亲,但情同兄弟,他们一路从河北老家逃亡求生,时至如今,却死在自己的刀下,这一刀斩去的是弟兄的命,也同样砍在自己心头,痛苦至极。
    刘异心知,这名弟兄別无恶意,他只是按照过去的习惯,想要活命罢了。甚至於,他也並不是那么怕死,在与氏军的交战中,也是身先士卒,被伤数处,斩杀了六、七名氏卒。
    他唯一的错误,就是在这种咬牙拼命的关头,轻言放弃,动摇军心。刘异坚守吴山,既为苟武的知遇之恩,也为他们这些乡人的前途富贵,而这些,都要靠人命来堆,敌人的命,自己的命!
    这一点,当初率眾从家乡流亡时,刘异便就有了深刻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