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59章 平东將军 洛州刺史 滎阳侯
    第159章 平东將军 洛州刺史 滎阳侯
    雍州刺史府堂,一场堪称庄严的接詔仪式结束了。
    苟政缓缓起身,从谢攸手里接过帛书,面无表情地回到堂案后,將之轻轻地丟在案上。隨意的动作,令人侧目。
    一眾文武陆续起身,各自落座,为適才的宣詔內容,眾人面色各异。眾僚属將佐,大多为来自建康的褒奖感到高兴,但总有少数人,表情沉重,面有疑思。
    谢攸所宣之詔,提炼出来大概是两方面的內容。其一,自是些惠而不费的溢美之词,对苟政挺进关中、收復长安的成绩表示喜悦与认可,勉励其再接再厉,
    再创新功;
    其二,比起虚偽的褒奖,稍微实际那么一点,朝廷以收復长安之功,给苟政加官进爵,擢为平东將军、洛州刺史,加开府,封滎阳侯。
    前者不必多谈,几无意义,而后者则明显展露出一些深长意味,怎么想怎么彆扭,怎么想怎么难以接受。
    对当前的苟政来说,他的確需要一个名义,要一个名实皆具,而非这样一种割裂、予盾的结果,不管建康朝廷的用意如何,此时的苟政,心中分外不满。
    而这种不满的情绪,他並不能很好地控制,表情趋於冷淡,连眼神都显得锐利了许多,看得谢攸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不知觉间,堂间站著的,只剩下谢攸这个朝廷使者,就连王杨之都有一个座位,这让谢攸尷尬之余,也大感愤慨。
    果然鄙夫,骄横愚顽,毫不知礼节,竟敢如此慢待天使,奉詔竟也不谢恩..:::.当然,心中愤恨,面上则保持著高门的倔傲,名士的风度,苟政审视的目光下,嘴角温润的笑容,竟也有那么一丝谦卑。
    良久,苟政从那种深沉自我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堂间压抑的气氛也隨之一改,看著孤零零候立在堂间的谢攸,也不请他落座,苟政问道:“我有三个问题,还望来使解惑!”
    “將军请说!”闻之,谢攸立刻应道。
    “其一,朝廷此番恩旨,出於何人之手?”
    对此,谢攸稍微犹豫了一下,应道:“闻將军建功於关內,朝廷上下皆喜,
    关於酬赏,乃会稽王与中军將军商討擬定。”
    “其二,朝廷奖掖如此之重,可有其他指示?”苟政语气中隱隱带有几分讥讽。
    谢攸似无察觉,眉宇间反而露出一抹振奋,拱手道:“殷中军北伐在即,盼將军率关右豪杰,並力东出,荡平河洛,如此天下可定,將军亦可功成名就,垂闻青史!”
    好大一张饼,好蠢一个人!苟政心中晒笑,偏头警了眼座席间的王杨之,发现此君的表情也有些古怪,显然,谢攸之言,也让王杨之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北上的使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只不过,王杨之早就不抱希望了,一心想著回江南的他,甚至早就遗忘了。
    而再闻类似的论调,王杨之甚至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同时心中暗暗感慨,殷公太过想当然了,苟政者,梟雄也,岂能为其驱策,受其指令?
    这种念头,在王杨之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以至於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对苟政已多有敬畏,反是对殷浩的崇拜之情,越发淡薄了..
    满带讥消之意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神情漠然,苟政以一种格外认真的口吻问谢攸道:“其三,朝廷以我为洛州刺史,又欲让我率关西豪杰东出配合北伐,那关中诸事,可有定论?”
    苟政此时的眼神很是深邃,就仿佛能把人吞噬,而谢攸面对这个问题,也显得十分郑重,犹豫片刻,迟疑地答道:“临行之时,朝廷並无交待,此事重大,
    非在下所能揣测妄断!”
    “呵呵...:..”苟政突兀的笑声,打破了堂间沉凝的氛围,笑声也逐渐放肆,良久乃止。
    “贵使一路辛苦了,先去宾馆歇息,我等还要仔细筹议,如何遵行朝廷意旨!”苟政摆摆手,冲郑权吩咐道:“请天使去宾馆,好生伺候著!”
    “诺!”
    谢攸自然不乐意,他还想与苟政好好聊聊军国大事,但面对走近身前的郑权那生硬的表情与动作,话到喉头,又咽了下去。
    苟政绝非晋室忠良,朝廷意旨,殷中军之谋,怕是一厢情愿了。不满地退下堂去,但思及会面以来的种种待遇,谢攸心中默默地做出这样的判断,只能说,
    很准確。
    如果说一开始,在场文武还多有为苟政感到喜悦的,等他三个问题道出之后,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
    而谢攸一离堂,最先开火的,就是苟雄,只见他怒道:“我军在关中建功,
    朝廷的搞赏却在洛州,这显是不愿把关中交给主公,吝蔷至此,当我將士好欺吗?”
    丁良紧跟著附和道:“洛州残破,四战之地,如何能与关中相比?我官民將土,皆在长安,俱以关西为家,岂能舍家而东就!
    朝廷罔顾此情,执意驱策我军东出,简直视我等为牛马,隨意役使..:
    丁良言罢,弓蚝也拍案而起,大声道:“关中未定,何以东出?以关东之纷乱,岂是我军能够贸然涉足的?朝廷一味考虑北伐事,却欲陷我军於危险,岂能听之任之?”
    “北伐?”陈晃冷笑两声:“朝廷已经北伐一年之久,可曾见晋兵於淮北?
    那殷中军,口號震天,实无一点行动,反欲驱使我军为其牺牲,简直可笑!可恨!”
    “如此统师,怎能成事?如此朝廷,如何值得效忠?”苟侍阴阴地说道。
    一时间,整个府堂间,儘是对殷浩以及普廷的口诛笔伐,话是越说越过分,
    越来也不加收敛。
    当然,发言的多是苟军的旧將们,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如杜郁、徐盛、郭將、程宪、赵琨等关西士人,他们多神色凝重,处在这大堂间,都略显不自在。
    面对眾將群情汹涌,说话越发没有边际,苟政並没有制止,毕竟,他们抱怨乃至谩骂的,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
    在观察片刻后,苟政显得更加平静了,比起来自建康朝廷的噁心事,心腹將佐们的忠心一致,则足以快慰其心。
    隨著苟政抬手,府堂间的喧囂,终於宣告终止,在眾人目光下,苟政看向面上有明显变化的程宪身上:“程通事,我观你欲言又止,有何见解,但请直言,
    说来让大伙儿听听,不必藏著掖著!”
    闻声,程宪一时没有接话,而是沉思,凝重的表情使其面庞更加冷峻。在苟政的注视下,程宪起身,斟酌少许,拜道:“明公,恕属下直言,既欲求朝廷大义,以招抚人心,对朝廷还当有所敬重!朝廷搞赏,或有值得商榨之处,然终是朝廷一份心意.....
    “程宪,你出此言,是何居心?”其言未已,苟顺也急於表明態度一般,怒斥道。
    程宪面露羞愤,不由回苟顺:“我奉明公之命,秉正直言,苟都督欲塞我口,还是欲违明公之令?”
    苟顺傻了眼,他只是顺势而为,哪里想到程宪这廝如此上纲上线,顿时一急,想要解释,但其口拙,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急得抓耳挠腮,扭头冲苟政道:“末將绝无此意!”
    见苟顺窘迫,苟政抬手以示安抚,然后直勾勾地盯著程宪。迎著苟政那几乎要將自己看透的眼神,程宪则显然很坦诚,苟政心中顿生疑竇。
    也正出於心中之疑,苟政没有就此深究下去,而是偏头问神情始终表现淡然的薛强,道:“朝廷如此詔制,薛祭酒以为如何?”
    大概是早就做好被问询的准备了,薛强从容地拱手答道:“明公,朝廷所赐,纵为虚名,也不妨受之!至於东出之事,待平定关中,巩固根基之后,再作商討即可!”
    显然,苟氏部將们在意的那点虚名,在薛强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然,作为名声在外的河东豪杰,薛强自难体会苟军將领这些起於微末者,
    那种“暴发户”的心理,有些情况,可敏感者。
    而苟政,在沉静地琢磨片刻之后,方抬眼,环视一圈,冲眾人幽幽说道:“杜洪在扶风国,上下跳,毫不安分,执意与我军作对!
    此前,我们初入长安,形势不稳,对其有所放纵。如今,诸事已初具条理,
    也该解决这个祸患了!”
    “建威將军苟雄听令!”苟政声调陡然转高。
    苟雄闻声一振,立刻起身拜道:“末將在!”
    “著你率一万步骑,会同始平之军,西进討灭杜洪!”苟政严肃道。
    听此令,苟雄心头著的一口气,也顿时得到释放,整个人精神状態拔至最高,朗声道:“诺!”
    “诸君,平定关中的口號,我也喊了几个月了,从入主长安便开始!”深吸一口气,苟政又郑重而严肃地说道:“我们可不能学那殷中军,犹豫不决,裹足不前,眼下,是我们向雍秦进军,平定整个关中的时候了,望诸君与我,协力同心,共肇大业!”
    “诺!”眾文武以一阵齐声,结束了这场瀰漫著紧张与矛盾的堂议。
    “参见明公!”傍晚时分,庭院黯淡,程宪擦著朦朧的夜色,受命前来拜见苟政正於书案后读书,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的面庞显得有些黑沉。抬眼,
    瞄了下程宪,放下书卷,伸手道:“免礼!”
    “谢明公!”程宪拜道。
    “我就不绕弯子了!”平静地审视著程宪,苟政开门见山道:“白日堂间,
    群情汹涌,发泄不满,声討朝廷不公!
    关西士人,多沉默不语,唯有先生,敢於逆势直言,所为者何?总不至於,
    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吧.
    ..
    闻问,程宪沉吟少许,抬眼之时,又露出了那种坦诚的目光,稳稳地答道:“稟明公,朝廷詔制,其意甚明,的確罔顾我军所处境况,甚为不妥。將军们的不满与愤怒,是可以理解的!”
    对此回答,苟政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示意他继续说。
    程宪:“然而,將军们可以怒不可遏,口出怨言,但明公为人主,三军之帅,却不能因怒谋事,否则,必然影响关西大局!”
    顿了下,程宪又道:“明公眼下虽拥强军据长安,但根基终究不稳,当此之时,仍需朝廷大义,以统士眾,以凝人心!
    因此,即便朝廷偶有不公,该当忍耐,还应忍耐。在下所虑者,是明公因朝廷鄙视薄待,兴一时之怒,而误大事..::
    听程宪道出这样一番话,苟政不由发证,似乎有些意外,程宪这初降之人,
    竟会如此真心为自己谋虑。
    一抹笑容,不自觉在嘴角洋溢,苟政轻轻地舒出一口气,嘆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见苟政这种反应,程宪反而一副肃重的样子,再拜道:“还望明公,稍忍一时之愤,以顾大局。待关中平定,谁制之?”
    苟政呵呵一笑,忽的身体前倾,一手撑在案上,侧视著程宪,悠悠问道:“一桿晋旗高举,关西夷夏响应,有朝一日,倘不容於朝廷,关西士民,人心何向?”
    程宪是个聪明人,能够理解苟政此言何意,在经过一阵认真的思考过后,郑重拜道:“待明公泽被关西之日,何虑人心不附?关西士民眼下心向晋室,非晋室有德,只是一时之间,別无选择罢了!”
    “呵呵!”苟政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然后衝程宪道:“有先生相助,我得其人也!”
    说著,苟政郑重地向程宪交待道:“我有一事相托!烦请先生南下,代我出使建康,向朝廷陈说。若能替我討得关雍、秦之任,自是最好,若然不成,也当竭力维繫与朝廷关係!”
    “诺!”程宪拜道。
    比起苟政委託之重,更让程宪欢喜的,大概是他对自己建言的认可与接受...
    待程宪告退后,苟政的脸色迅疾地阴沉下来,取出朝廷的册封詔书,直接架到案上的灯烛上。
    焰火吞噬布帛,迅速化为一团灰烬,苟政的眼神冷淡极了,冷声道:“莫说一个洛州刺史、滎阳侯,就是封我一个关东王,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