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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你我的婚事
    顾荣的目光坚定而固执,像墨玉一样明亮,纤细而漂亮的手指紧紧地抓著谢灼的衣角。
    谢灼的心,微微颤著。
    瞳孔深处,满是难以言喻的挣扎和自责。
    犹豫片刻,缓缓抬手轻轻覆在了顾荣的双眼上。
    此时此刻,他有些不敢面对这双急切的等一个答案的眼睛。
    “顾荣,我知你恨意,也愿意与你同心同德移山开路。弒君泄愤也好,沉冤昭雪也罢,我都不会弃你而去。”
    “然,歷来死在改朝换代中的將士、百姓以万计。”
    “佛家讲究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如果你我亲手点燃的战火在大乾的国土肆虐,那究其一生也赎不尽立於尸山血海之上的恶业。”
    “顾荣,务必三思后行。”
    顾荣纤长浓密的睫毛扫过谢灼的掌心,仰头道“倘若我就是要一意孤行,就是要强迫你跟我一起做乱臣贼子呢?”
    谢灼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捫心自问,倘若顾荣打定主意一条路走到黑,他当真能眼睁睁看著顾荣殫精竭虑而无动於衷吗?
    他做不到。
    他捨不得顾荣受丁点儿苦。
    顾荣敏锐的察觉到谢灼气息的微妙变化,不由在心中自我唾弃。
    她的卑劣,真真是死不悔改。
    一次次算计谢灼,又一次次强人所难。
    时至今日,她依旧在以谢灼的心意和倾慕为筹码,赌谢灼会对她心软。
    不知怎的,顾荣有些许不忍。
    “谢如珩,我承认,我有私心。”
    “但,我绝没有视天下苍生如草芥,更不想因贪瞋痴造诸般罪业。”
    “无为子道长曾向我透露了一则预言。”
    “大乾四世而亡。”
    “且近年来,文曲黯淡,武曲渐亮,兴动兵伐,恐大世之爭。”
    “天无恩,则大恩生,讯雷烈风必变。”
    “大备出而天必显异象,至于吉凶,火之出必先见於烟。”
    “我信无为子道绝不是滥竽充数信口开河之辈。”
    说著说著,顾荣的手指握住了谢灼的手腕,轻轻下移,眼前重见光明。
    视线相触,四目相对。
    “天象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谢灼嘴硬道。
    无为子那个老道士,嘴上没把门儿的吗?
    此等要命去的话,也敢隨隨便便宣之於口,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太牢固了吗?
    早知如此,他当年就不该多此一举捞无为子。
    真想一气之下带著皇镜司和隱龙卫去夷平清风观。
    顾荣挑眉“怎可不信。”
    “我一万两银子才撬开无为子道长的嘴,抠出些有用的消息。”
    谢灼:確定了,无为子活腻歪了。
    一万两,说多很多。
    足够让平民百姓之家一夜荣华鸡犬升天,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对於无为子来说,不算多。
    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无为子犯过蠢,受过罚,但真的没穷过。
    想当初,无为子盛名在外,上京的官宦勋爵之家,请其出手,动輒千百两。
    无为子不缺钱,纯粹是財迷心窍。
    顾荣继续道“天象之说,神秘莫测,的確有些不孚眾望。”
    “那我们就事论事。”
    “拉下贞隆帝后,你欲推谁上位?”
    “看似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实则阴鷙敏感心机深沉的大皇子?”
    “看似彬彬有礼,温润和善,有仁君之相,实则刚愎自用傲慢暴戾的二皇子?”
    “还是钟离皇后所出的痴迷於木工活和炼丹修道,既天真又残忍的三皇子?”
    “亦或者是那些尚且年幼的皇子?”
    “谢如珩,你一度作为陛下的心腹,掌控著皇镜司,定然比我知悉更多的阴私。”
    “相较於府上时不时秘密抬出的豆蔻年华的少女尸身的二皇子或是自欺欺人入了魔障用处子血炼丹的三皇子,大皇子满脑子的阴谋诡计虽然不上檯面,却显得更为光明磊落,似乎成为了最合適的选择。”
    “所以,谢如珩,你觉得大皇子继位,能让江山社稷安定,令百姓安居乐业吗?”
    谢灼抿了抿唇,委实难以违心的给出肯定的答案。
    大皇子的生母冯氏,何止是出身不显。
    说的更確切些,是贞隆帝一生不愿提起的污点。
    冯氏出身青楼,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而是夜夜掛牌的娼妓,偽装作被地痞流氓骚扰又寧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孤女,撞在了贞隆帝的车驾前。
    那时,贞隆帝尚未入主东宫。
    年轻。
    有满腔的野心。
    同时,也经不住撩拨。
    酒醉之际,冯氏轻而易举的爬上了贞隆帝的床榻。
    直至冯氏显怀,贞隆帝方知冯氏是娼妓,被人特意调教送上他的床榻,只为噁心他。
    先皇重视子嗣,又正值夺嫡的关键期,贞隆帝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大皇子出生时,冯氏死於血崩。
    贞隆帝想让冯氏死,冯氏就必须死。
    且,贞隆帝甚至不止一次怀疑过大皇子的身世。
    在贞隆帝眼中,大皇子是耻辱,是父不详的野种。
    大皇子就如宫中一根卑贱的杂草,自生自灭,没人教他圣人之训,更没有教他权谋之术。
    耳濡目染的是后宫內侍、宫女的阴暗算计。
    如今,脾性、资质、眼界早已定型。
    莫说是治国理政安宗庙社稷了,就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也不见得能处理乾净。
    至於可怜与否,不在他的思量关心的范畴之內。
    即便可怜,也该去怪冯氏和贞隆帝。
    所以,大皇子是万万坐不得那个位子的。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才不堪任,必遭所累。
    届时,大皇子牵累的是大乾百姓。
    “谢如珩,我等你的答案。”
    “不急。”
    “你慢慢想,慢慢看,走出锦绣富庶的上京城,睁开眼睛看看真正的百姓疾苦。”
    “所谓的繁华盛世、清明世道不过是一出精心设计传颂至上京的一出大戏罢了。”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做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大不了,她先备万事,再静待东风。
    谢灼的心似是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很小很小。
    但又不可忽视。
    大乾四世而亡,真的会一语成讖吗?
    “顾荣,你容我想想。”
    容他想想。
    顾荣的提议,於他而言,无异於是开天闢地的离经叛道。
    彻彻底底违逆了谢氏一门的家训。
    顾荣“我说了,此事不急。”
    “但,另外有一事,很急。”
    “火烧眉毛,刻不容缓。”
    谢灼闻言,心唰的一下提了起来“何事?”
    “你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