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谁灭了谁(2)
可是当小秦陪苏念衾端著热气腾腾的美味回到房间,桑无焉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苏念衾的眼睛颓然,又开始死气沉沉。
“我的表呢?”苏念衾在浴室问。
“刚才您戴了吗?”
“没有。”苏念衾声线略高,是又要发火的警报。
表,表,表。小秦到处搜索,苏念衾天天戴在腕上的一块手錶。
“我刚才就放在盥洗台上。”
她心里在哀嘆,为什么余小姐没有让她把那表也多买几只放著拿来防身。
就在苏念衾要发作的一瞬间,小秦在书房的茶几上找到。
“这儿——”她急速给苏念衾送过去。
苏念衾拿到手錶的一刻,神色一凛,眉宇升起更为巨大的一片怒意。
他终於明白桑无焉是干吗来了。还他的东西,从此想和他两不相欠。
第二天一早,桑无焉去学校上课,戴手錶錶带鬆了一大截时才发现这表不是她戴的。或者说,是她以前送给苏念衾的那块。她当场就傻了。
阴错阳差地將东西拿错。
因为她没有想到苏念衾一直在用,她更加不知道的是,苏念衾曾经气愤地將它扔过,后来又拼命回去找。摔坏了表面,费了很多工夫才找人修好。以至於指针走得很不准,但那个男人依然捨不得换掉。
他珍视著她留下的每一件东西。
念情。他一生下来被赋予的执著。
程茵知道后痛心疾首地说:“完了完了,去了一趟,赔了夫人又折兵,话没和他说上还换了块烂表回来。咱家最值钱的一样宝贝就这么被你给糟蹋了。”
“去你的。”桑无焉踹她。
“我怎么啦,说实话还挨打。”程茵笑。
“就打你解气。”
正和程茵打闹间,手机响了,她一边笑,一边接电话,连来电都没来得及看,“餵——”
苏念衾听著那边的笑声,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不就拿了块表回去,值得她这么高兴?
“餵——”桑无焉停下来又重复了一声。
“是我。”他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这是在电话里,久违了三年的声音。
她因为太惊讶,忍不住啊了一声。
“我是苏念衾。”他以为她那声“啊”是不知道他是谁,便更加不悦地报上姓名。
“哦,你好。”她顿时舌头打结,只想到这三个字。
她当然知道他是苏念衾,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听秘书说,你昨天来找。”他高高在上地说,故意装著昨天趁她熟睡抱她偷吻她都和自己无关似的。
“呃,是。”她自然不知道苏念衾的那点心思,老实地点头。
“你有什么事?”他问。
“我,我……”她语塞,还真讲不出来有什么。
“你什么?”他追问。
“你,你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她一时著急將李露露出的餿主意脱口就吐了出来,说完之后,自己都忍不住黑线。
她千思万想,最后情急之下居然就挑了这么一句最惨不忍睹的。
果然,苏念衾呆滯了一秒钟,然后恨恨地说:“你是巴不得我跟別人结婚是吧?”
桑无焉听著,觉得他快把牙齿咬碎了。
她急忙摇头解释:“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希望你跟別人结婚呢。”
这一句一出来,电话另一头沉默的时间比上一句还长。
呃——好像又说错了,桑无焉挠了挠头髮。
“哦。”男人应得意味深长。
还是不对,她有点欲哭无泪了。
“你吃饭没?”
“吃了。”她老实交代,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他无缘无故问她吃饭没有做什么?难道是要请她吃饭?
於是,她赶紧改口说:“没吃。”
“究竟是吃了,还是没吃?”他蹙眉。
她一咬牙,很不情愿地肯定道:“吃了。”眼看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却又补充:“但是没怎么吃饱。”
这回,他又沉默了起来。
程茵在旁边偷听,然后悄悄地在桑无焉耳边说:“估计他在想怎么几年没见你,脑子都秀逗了。自己究竟吃没吃饭都答不上来。”
桑无焉捂著电话撵程茵走。
“那出来吃点东西,我还没吃。”他不经意地问了一声。
“好。”她一口应下来,快刀斩乱麻。
苏念衾放下电话,手心居然有冷汗。
他想见她,想听她说话,想摸一摸她的脸,非常非常地想。
这种想法从昨天抱过她开始,突然剧烈地增加,几乎撕裂他的胸膛,吞噬掉他仅存的理智。
桑无焉万万没想到,苏念衾叫她吃火锅。他以前从来不吃辣椒,是听见火锅两个字就头疼的那种人。
吃火锅的那地方是b城最有人气的店,不高档,但是因为味道很不错,所以远近驰名。等他们去的时候过了高峰期,却依然人满为患,正巧前面的人出来,空了张桌子。
桑无焉环视了下嘈杂的四周,突然觉得他选这个地方真是对极了,就算两个人吵起架来,都不怎么引人注意。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对她凶,可以说除了点菜的时候,他说了句“隨便”以外,几乎没有说话。
他也没吃东西,连筷子都没动,估计闻到这味儿都够受的了。
本来是她来陪他吃饭,结果变成了她在吃,他坐在旁边“看”。
她抬起头来忍不住对他说:“你可以涮白汤那边,或者要吃什么我帮你?”於是帮他夹了点笋和蘑菇放碗里。
他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
到最后,桑无焉也不吃了,就让锅里的汤突突突地翻滚著冒泡,她隔著那层辛辣的雾气看他的脸。
她忍不住说:“我明白一般分手后两个人要做回朋友很难,但是我也不希望我们关係这么僵。分手的时候,我很衝动,所以口不择言,说了些很伤害你的话,要是你一直都介意,我道歉。”
她终於觉得长长地舒了口气,憋了这么久好歹说出来了,心中顿时轻鬆。
刚才司机送他到了以后就离开了。现在吃过饭,要是让他一个人坐计程车回去,桑无焉又不太放心,就怕他人生地不熟地走丟了。
她试探地问他:“你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他拄著盲杖,转过身来回答她:“找不到。”很乾脆。
“……”她纳闷了,这人以前挺不服输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她只好送他回酒店。
车没到酒店就堵在了一个路口。
司机说:“小妹啊,前面估计车祸了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你们自己走到下一个路口两三分钟就到了。乾脆在这儿就放你们下去,我也好掉头,行个方便?”
那师傅態度挺好,说得也合情合理,桑无焉看了看路,果然离酒店不远了,便和苏念衾下车。
她不禁摇头,幸好没让他一个人走。不然被扔在这儿,他东南西北都不知道,那麻烦可大了。
她和他便这样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她站在他的身边,配合著他的脚步走在盲道上,偶尔扶下他的手肘躲开车辆。那一刻,桑无焉几乎觉得时光回到了过去。
他们路过一家琴行,有个六七岁的女孩儿正坐在靠著门口的那架钢琴前,学著弹《筷子舞》。那曲子被她弹得断断续续的,很生硬。她似乎也很不满意,蹙著眉,很严肃的样子。
桑无焉忍不住微微笑,“我还没学会这歌。”
“是吗?老师这么差劲?”
“教我的老师虽说都没你弹得好,但是都比你有耐性。”她笑,“只不过我自己没有兴趣学了。”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又说:“如今你弹琴的时候,估计再没人敢烦你了。”她再也没有权利在旁边捣蛋了,说起来流露出一丝感慨。
是感慨什么呢?
桑无焉自己也说不上。
须臾,他却淡淡地道:“这几年,我再也没有碰过琴。”
桑无焉抬起头看他,本想问个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
分手的时候,苏念衾突然站定对她说:“我接受。”
“呃?”
“你刚才的道歉,我接受。”他泰然地说。
桑无焉回到家,气得鼻子都歪了。
“怎么了?刚才出去都好好的,回来就怒成这样?”程茵问。
“我跟他道歉,不过是给他个台阶,他顺著下不就得了,还跟我端著说什么『你道歉,我接受』。我……我呸!”
“瞧你那点儿出息。”程茵鄙视她。
“我怎么了?”
“你有本事,当著面骂他啊。”
“……”
晚上,小秦在酒店一直等著司机送苏念衾回来,结果发现回来的他突然心情变得不错,居然还对她说:“帮我想个清净点的,味道也不错的地方,明天我请人吃晚饭。”再补充,“是吃中餐。”
“可是明天晚上有那个酒会。”小秦说。
“那吃夜宵好了。”他几乎是自言自语,“或者早点吃晚饭也行。”
小秦偷偷瞅了瞅反常的苏念衾,不禁有些狐疑,难道老板在追女人?
第二天,吴迂打电话来约桑无焉出去。
吴迂说:“我一个日本回来的朋友带了套小孩子的绘画书,我想很適合小杰。”
桑无焉不是十来岁情窍初开的小女生,她知道吴迂的目的是什么。她笑著回答:“好的。”
“那你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
“五点半。”
“我买了票,有没有空陪我去看场电影?”他从桑妈妈那里打听到桑无焉的爱好。
吴迂有律师的智慧,只需要一个问题就搞定了晚饭还有余下的夜晚时间。
在吴迂的车上,桑无焉看到那本套书,日本人做的东西都是那么精致。虽然不通日语,但是图画是没有国界的。
“不只是小杰,连我都想要。”桑无焉说。
吴迂笑。
“今天天冷,正適合我们去吃韩国烤肉。”
桑无焉欣然同意。
看来吴迂在桑妈妈身上討足了欢心,知道桑无焉的一切嗜好。
一家很別致的餐厅。烤好的里脊冒著噗噗油气放在几叶生菜里端上来,桑无焉顿时眼睛放光。
吴迂要了一瓶酒。
与其说它是酒不如说是含酒精的饮料,酒放在绿色的瓶子里倒出来以后才看到是淡黄色的。桑无焉伸舌头尝了尝是甜的,於是放心地大大喝了一口,谁知道入口却很辣,差点將她的眼泪辣出来。
吴迂一面朝服务生替桑无焉要矿泉水水喝,一面笑道:“无焉,你有时真像长不大的孩子。”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称呼从桑小姐,变成无焉了。
他夹了片烤肉,沾了碟子里的甜辣酱卷在生菜里给她。
吃到一半,桑无焉的手机响了。
“餵——”桑无焉用纸巾擦了擦手,接电话。
“桑无焉。”
“呃?”桑无焉差点噎住,居然是苏念衾,早知道上次不该拿自己手机给他打电话。
“你出来。”听筒里传来苏念衾强忍怒意的声音。
“去哪里?”她不明所以。
“走到餐厅门口,大街上。”
“我在吃饭。”她低声说,企图让他不要无理取闹。
“我知道你在吃饭!给你五秒钟,你不出来的话信不信我放火烧了那家店?”苏念衾怒说。
吴迂察觉到不妥便问:“怎么了?”
苏念衾倒数:“五秒钟。”
“四。”
“三。”
桑无焉收起电话,“我出去一趟。”然后跑到餐馆的大门外。她可不敢去验证苏念衾的耐性。
在路边,她朝对面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於是想回电给他叫他不要胡闹。
正拿出手机,突然,她的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那只强劲的不容迴避的手臂的主人不由分说地拽著她,將她拉到路边一辆车前,一把把她塞进后座,狠狠地关上门,並且凶恶地命司机锁门。
她一脸惊恐,透过窗户看到绑架她的人是苏念衾后,才不至於尖叫。
小秦从副驾出来,“苏先生,你冷静下,有话好好说。”
已经有人朝这里观望。倘若不是因为苏念衾坐的是辆宾利,或者穿得人模人样,或者长相不像匪徒,大概连路边的大嫂都会以为是一起绑架打电话报警。
苏念衾隨后铁青著脸从另一侧的门坐进来。
“苏念衾,你干吗?”
“桑无焉你做梦!”苏念衾说。
“嗯?”桑无焉完全不懂。
“除非我死,否则你想和別的男人一起就是白日做梦!”
桑无焉开始明白。
然后桑无焉的电话开始振动,她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吴迂来的。但是她犹豫著接还是不接,因为她毫不怀疑只要一接,自己心爱的手机就会被苏念衾从窗户扔出去跌个粉碎。
她只得掐掉。
“我们……只是吃饭……”连桑无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支支吾吾。
“你喝酒了?你居然还陪他喝酒?!”苏念衾敏感地嗅到酒精的气味。
“这不是陪不陪的问题,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很正常。”桑无焉勇敢反驳。
“在我眼中是一样!”苏念衾提高声线。
“苏念衾你有点男人的理智好不好?”
“你还知道我是个男人!”苏念衾几乎咆哮。
“那和我有什么关係?”
小秦愕然,她从没见过苏念衾发这么大的火,平时最多只是摆摆脸色说说气话,也没有用这种声调吼过人。
更令她愕然的是这个姓桑的小姐居然还能勇敢地火上浇油,和他对峙。
桑无焉开始有点火,“你是你,我是我,什么关係都没有。別说陪他喝酒,就是陪他上床你都管不著!”
“你敢!”苏念衾暴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