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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咱老许,才是正统布尔什维克!
    “我知道。”许峰说,“子弹可以靠缴获,但药品不行。”
    他看著两人,说出了一句让他们脑子都瞬间宕机的话。
    “所以,我想种药。”
    “种……种药?”周大山掏了掏耳朵,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玩意儿?种地?”
    “对,种药材。”许峰的目光,转向了窗外。
    窗外,是连绵的大別山,雨后的山峦间,云雾繚绕,像一幅沉默的水墨画。
    “青霉素我们造不出来。”许峰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但很多能消炎、止血、治疗风寒的草药,可以种。比如金银,板蓝根,还有三七。这些东西,在关键时候,能救命。”
    周大山张著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想过许峰会提出各种惊世骇俗的要求,比如去敌后搞暗杀,或者去炸掉敌人的军火库。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传说中的英雄,憋了一晚上,最后憋出来个想法——当个药农。
    王錚的反应却快得多。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在黑暗中发现火种的光芒。
    “种药材……”他低声重复著这三个字,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著,“你的意思是,就地取材,自己建立一个药材基地?”
    “是。”许峰点头。
    “能行吗?”王錚追问,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的激动,“种药材可不是种庄稼,那东西精贵得很,对土地、气候都有要求。咱们这里行吗?再说了,就算能种,等长出来,仗都不知道打到哪儿去了。”
    “土地和气候不是问题。”许峰的回答,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只要有种子和土地,三个月,我能让你们看到第一批能用的药材。”
    这份自信,让王錚都有些发懵。他看不出许峰凭什么能下这样的保证。
    “至於种子……”许峰看著王錚,“这就要靠你了,政委。向军区申请,或者派人去国统区想办法买。只要能搞到种子,剩下的,交给我。”
    王錚盯著许峰看了很久。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神秘感,和他那份与生俱来的强大一样,都深不见底。
    “好!”王錚猛地一拍桌子,做出了决定,“这件事,我来办!我马上给军区发电,把你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匯报上去!我相信,上面一定会支持!”
    “还有一个问题。”许峰说。
    “什么?”
    “我需要地。”许峰指了指窗外的村子,“需要很多地。村子周围那些,老乡们种粮食的地,我都要。”
    王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大山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嗓门大得像打雷。
    “我的乖乖!许峰同志,你这是要老乡们的命根子啊!这大別山里,土地金贵得很,一分一毫都是拿命换来的。你让他们把种粮食的地拿出来给你种那些草草,他们不跟你拼命才怪!”
    “所以我说,这要靠你,政委。”许峰的目光,再次落回王錚身上。
    王錚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这件事的难度,比上战场打一场硬仗还要大。说服那些视土地如生命的农民,交出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去种一种前途未卜的“药”,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我尽力。”王錚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著许峰,这个男人总能给他提出最棘手的难题,却也总能让他看到绝处逢生的希望。
    许峰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出了指挥部。
    清晨的阳光,终於穿透了云层,洒在泥泞的院子里。
    许峰站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
    他知道,电报发上去,军区大概率会同意。真正的考验,在於王錚,在於这个村子里的几十户人家。
    他选择了一条新的路。
    这把刀,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刨土的。
    或许,这真的是一把懦夫的刀。
    但当他想到,这把刀刨开的土地里,將长出能让那个十七岁少年活下来的希望时,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军区的电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新的难题。
    王錚捏著那份盖著红色印章的批覆,手心全是汗。
    全力支持。
    这四个字,分量千钧。
    他几乎是跑著去找的乡亲们,周大山和赵铁牛跟在后面,三个人的脚步踩在泥泞的土路上,溅起一片片混著草屑的黑泥。
    可他们带回来的,只有满身的疲惫和一身的寒气。
    耳房的门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吹得火盆里的炭火猛地一跳。
    林雪正坐在火盆边,借著光亮看一本页脚捲起的医书,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许峰背对著门口,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块灰色的磨刀石,正专注地打磨著一把手术刀。
    砂石摩擦著钢刃,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沙沙”声,是这间小屋里唯一的声响。
    “……不行。”
    王錚的声音沙哑乾涩,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摘下军帽,露出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的额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靠在了门框上。
    周大山一屁股坐在草堆上,烦躁地捶了一下大腿,闷响一声。
    “他娘的!一个个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那张黑脸涨得通红,粗声粗气地抱怨,“俺们说破了嘴皮子,他们就一句话,地是命根子,种那些草草,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赵铁牛也垂头丧气:“是啊许哥,俺们好说歹说,有个老汉直接把俺们推出了门,说再逼他,他就一头撞死在自家门槛上。这……这根本没法弄。”
    许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沙……沙……”
    磨刀声依旧平稳,不疾不徐。
    王錚苦笑一声,走到火盆边,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
    “许峰同志,乡亲们……他们不同意。”他看著火盆里跳动的火焰,语气里满是挫败和无奈:“我把道理都讲透了,可他们不信。土地对他们来说,比命还重要。这不是思想问题,是肚子问题。”
    许峰终於停下了动作。
    他將手术刀举到眼前,对著火光,眯起眼睛仔细地检查著刀锋。
    然后,他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
    “意料之中。”
    这四个字,让屋子里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王錚猛地抬起头,看著许峰那张平静得过分的侧脸,一股无名火“噌”地就涌了上来。
    “意料之中?许峰同志,我们忙活了一整天,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换来的就是你一句意料之中?”
    许峰转过身,將打磨好的手术刀用一块乾净的布仔细擦拭乾净,然后才缓缓站起身。
    他看著王錚,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王政委,看来你的思想工作,做得不行啊。”
    王錚的脸颊猛地涨红,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指导员……做思想工作,是他的天职,是他的专长。
    可现在,却被许峰这样一个“编外人员”当面说“不行”。
    周大山和赵铁牛也面面相覷,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冷。
    “我……”王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事实就摆在眼前,他確实失败了。
    “土地是农民的命,没错。”许峰走到他面前,“你跟他们讲大道理,讲革命,讲未来,他们听不懂,也不想听。他们只知道,地里不长粮食,老婆孩子就要饿死。你让他们用命来赌一个看不见摸不著的未来,他们当然不干。”
    许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问题的核心,让王錚无所遁形。
    “那你说怎么办?”周大山忍不住插嘴,“总不能拿枪逼著他们交地吧?那咱们跟国军、跟还乡团有什么区別?”
    “当然不能用枪。”许峰摇了摇头,他重新看向王錚,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下达通知:“明天,你把所有乡亲都召集到村口的祠堂,开个会。”
    王錚一愣:“开会?我今天已经跟他们说了一下午了,没用的。”
    “你来说,没用。”许峰淡淡地说道,“明天,我来说。”
    “你?”王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上下打量著许峰,“许峰同志,我承认你本事大,可这是群眾工作,靠的是政策和耐心,不是拳头和枪桿子……”
    “我知道。”许峰打断了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投下迫人的阴影。
    他看著王錚,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王錚的心上。
    “王政委,你別忘了。”
    “我,许峰,才是正统的布尔什维克。”
    整个耳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大山张著嘴,眼珠子瞪得像铜铃。赵铁牛更是直接傻在了原地。
    布尔什维克?
    这个词他们听过,指导员上课的时候讲过,那是毛熊国那边传过来的,是真正的革命者。
    可这个词从许峰嘴里说出来,却带著一种截然不同的分量。
    王錚的身体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雷劈中,一片空白。他死死地盯著许峰,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跡。
    但是没有。
    许峰的表情依旧平静,眼神深邃得像西伯利亚的夜空。那不是在吹牛,也不是在说大话,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陈述。
    一个在东北雪林里打游击的抗联老兵,一个搅动了东京和金陵风云的独行侠,现在,他说自己是正统的布尔什维克?
    这背后,到底隱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錚感觉自己的喉咙发乾,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峰却没有再解释。
    他只是拍了拍王錚的肩膀。
    “明天,把人叫齐就行。”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三人,走到林雪身边坐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医书,翻看了起来。
    王錚站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许峰那句话,像一个幽灵,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失魂落魄地带著周大山和赵铁牛离开了。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屋子里,只剩下炭火噼啪的轻响,和许峰翻动书页的声音。
    “你嚇到他了。”林雪放下手里的针线,轻声说。
    “有些事情,需要一些分量。”许峰头也没抬。
    林雪看著他专注的侧脸,没有再追问。她从自己的小药箱里,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了过去。
    “这些,是我觉得目前最需要的药材。”
    许峰接过纸,借著火光看去。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的字跡却清秀而有力。
    金银,清热解毒,主治外感风热,痈肿疔疮。
    板蓝根,凉血利咽,对时疫感冒有奇效。
    三七,止血化瘀,消肿定痛,军中圣药。
    黄连,泻火燥湿,对菌痢肠炎有特效……
    下面还详细標註了每种药材的药性、用法,甚至是一些简单的炮製方法。
    “你什么时候写的?”许峰有些意外。
    “昨天晚上。”林雪靠了过来,將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你心里有事,睡不著。我猜,你一定是在想这些。”
    许峰的心,猛地一软。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她,能透过他那层坚冰一样的外壳,看到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这些,都能种?”林雪指著纸上的名字,轻声问。
    “都能。”许峰將纸小心地叠好,放进怀里,紧贴著胸口,“只要有地,有种子,我保证,三个月后,你的药箱里会堆满这些东西。”
    林雪笑了,那笑容在火光下,像一朵盛开的雪莲,洗去了她脸上所有的疲惫。
    “我相信你。”
    夜,越来越深。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地敲打著屋顶的茅草。
    两人熄了灯,並排躺在草堆上,盖著那床带著霉味的军被。
    许峰將她紧紧地搂在怀里,黑暗中,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