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峰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带著小林雪子和山口秋子,熟悉东京的地形。
他的万用雷达全天候开启,將旅馆周围五公里內的一切都瞭然於胸。
他绘製了详细的撤退路线,標记了所有可能的藏身点和紧急联络点。
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尤其是在敌人的心臟里。
小林雪子负责后勤和翻译,她心思细腻,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山口秋子则凭藉著记忆,努力回忆著731部队里每一个她能记起的名字和特徵,尤其是那些在经理部和总务部工作的人。
第三天傍晚,千叶真平终於带回了一个关键性的情报。
他一脸疲惫地回到旅馆,灌了一大杯凉水,才开口说道:“找到了。或者说,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目標。”
许峰精神一振:“说。”
“前陆军省人事局第二课课长,大佐军衔,名叫佐藤健司。”
千叶真平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上面写著一个地址:“这个第二课,当年专门负责管理特殊部队的人事档案,731部队就在其中。据说,佐藤健司在投降前夕,利用职权,私自藏匿了一箱绝密档案,其中就可能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这个人现在在哪?”许峰问。
“战后他就销声匿跡了,对外宣称已经战死。但我的一个线人告诉我,他其实化名『田中』,在浅草区开了一家小小的古董店,以此为生。”
千叶真平指著纸上的地址:“就是这里。”
许峰看著那个地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可靠吗?”
“七成把握。”千叶真平说:“我的线人曾经是佐藤的部下,有一次在浅草逛街,偶然认出了他。”
“佐藤当时嚇得脸色都白了,塞给他一笔钱让他封口。所以,他藏在那里的可能性很大。”
“好。”许峰站起身,“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位佐藤大佐。”
“等一下,”千叶真平拦住他:“这个佐藤健司,不是个简单角色。他当过宪兵,心狠手辣,而且疑心病极重。我们这么贸然找上门,恐怕会打草惊蛇。”
许峰笑了笑:“放心,我从不打草惊蛇,我喜欢直接抓蛇。”
……
夜幕下的浅草,还保留著几分江户时代的风情。
与东京市中心那些冰冷的钢筋水泥不同,这里的街道狭窄,木製的老旧房屋鳞次櫛比,灯笼的光晕在潮湿的石板路上投下温暖而模糊的影子。
空气中混杂著线香、食物和战后特有的那股淡淡的霉味,像一个尚未从噩梦中完全甦醒的老人。
然而,在这片看似寧静的旧日风情之下,隱藏著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挣扎。
许峰一行四人,换上了最普通的当地人服饰,分乘两辆人力车,在距离那家古董店两条街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这么直接衝进去?”千叶真平压低了声音,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凝重:“佐藤健司是前宪兵队大佐,专门搞肃反和情报的,这种人的老巢,门口的盆栽底下都可能埋著手榴弹。”
许峰的目光扫过远处街角那家掛著“清风堂”招牌的小店:“我说过,我不打草惊蛇,我喜欢直接抓蛇。”
许峰闭上眼睛,万用雷达瞬间开启。
五公里范围內的世界,在他脑中变成了一张清晰无比的立体地图。
街道、房屋、下水道,甚至是墙壁的厚度,都一览无余。
他的意识迅速锁定那家名为“清风堂”的古董店。
店面不大,两层木质结构。
一楼是店铺,摆满了各种真假难辨的瓶瓶罐罐。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柜檯后,借著一盏昏暗的檯灯擦拭著一把武士刀的刀鞘。
他的坐姿很標准,腰杆挺得笔直,擦拭的动作一丝不苟,带著一种军人特有的机械感。这应该就是佐藤健司。
雷达继续深入。
佐藤的右手边,柜檯下,放著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枪,已经上了膛。
柜檯后面,靠墙的位置,有一个暗格,里面放著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箱子。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被人巧妙地设置了一根极细的绊线,连著几个铃鐺。
二楼是臥室,陈设简单,但床底下同样藏著一把步枪和几排子弹。
后门紧锁,窗户也从內部钉死了。
整个店铺,就是一个小型的堡垒。
“这个老鬼,果然够警惕。”许峰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布置得跟个王八壳子似的。”
千叶真平凑过来:“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后门堵死,楼梯有机关,柜檯下面有枪,二楼还有长傢伙。”许峰言简意賅。
小林雪子和山口秋子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她们没想到,一次看似简单的寻访,居然如此凶险。
“那……那我们怎么办?”小林雪子紧张地问。
许峰看向她,又看了看山口秋子:“你们两个不用进去。雪子,你去街对面的茶馆坐著,帮我们看著外面,有任何异常,比如警察巡逻,就用手帕擦擦脸。秋子,你和雪子待在一起,保护好自己。”
然后,他转向千叶真平:“老千,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我?”千叶真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能干嘛?衝进去跟他表演布尔什维克的铁拳?”
“不,”许峰摇摇头:“你去製造点混乱。看到那边的那个小吃摊了吗?你去跟他老板吵一架,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能把周围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千叶真平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许峰的意图。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拍了拍胸脯:“这个我擅长。我跟人吵架就没输过。你就瞧好吧!”
说罢,他整了整衣领,大摇大摆地朝著那个小吃摊走了过去,嘴里开始骂骂咧咧,活脱脱一个刚喝了点酒就惹是生非的本地混混。
许峰则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古董店的侧面。
这里是一条窄小的巷子,堆满了杂物。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
窗户虽然从內部钉死,但对於他来说,这根本不算障碍。
街角处,千叶真平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老板!你这章鱼烧怎么回事?里面怎么有头髮!你是想毒死我吗?啊?!”他一嗓子嚎出来,中气十足,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小吃摊老板是个老实人,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赶紧鞠躬道歉。
但千叶真平不依不饶,越骂声音越大,还动手推搡起来,引得一群人围了上去看热闹。
几乎是同一时间,古董店里的佐藤健司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了一眼。他的注意力被外面的骚动短暂地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许峰脚尖在墙上轻轻一点,身体如狸猫般躥上了二楼。
他没有去碰那扇钉死的窗户,而是將手掌贴在了窗户旁边的木质墙壁上。
手指用力,一块墙板便被他无声无息地卸了下来。
他闪身进入二楼的臥室,整个过程快如鬼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雷达早已將楼下的情况反馈给他。
佐藤健修还在柜檯后,侧耳听著外面的动静,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向了柜檯下的手枪。
许峰赤著脚,踩在嘎吱作响的旧木楼梯上,却如履平地,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
他轻鬆地绕过了那根绊线,来到了楼梯口。
楼下,佐藤健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警惕地望向通往二楼的阴暗楼梯。
“谁?”他低喝一声,已经抽出了那把南部十四式。
没有人回答。只有外面千叶真平的叫骂声,还在一阵阵地传来。
佐藤健司握紧了枪,小心翼翼地朝著楼梯口挪动。
他当了半辈子宪兵,对危险的直觉异於常人。
他能感觉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他看不见的人。
就在他走到楼梯正下方,抬头向上张望的一瞬间,一道黑影从他头顶的天板上直坠而下。
佐藤健司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只觉得手腕一麻,剧痛传来,手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紧接著,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重重地按在了墙上。
“呃……”佐藤健司双脚离地,拼命挣扎,脸憋得通红。
他惊恐地看著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对方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
“佐藤健司大佐,”许峰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佐藤的心上:“我们聊聊731部队的事。”
“731部队”这五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击溃了佐藤健司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眼中的凶狠和警惕,在剎那间变成了彻骨的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许峰鬆开手,佐藤健司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峰捡起地上的手枪,熟练地退下弹匣,然后一脚踢开了柜檯后面那个暗格的门。
里面,一个陈旧的铁皮箱子静静地躺著。
“钥匙。”许峰言简意賅。
佐藤健司瘫在地上,大口喘著气,眼神绝望地看著那个箱子,又看了看许峰,最后还是颤抖著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钥匙。
许峰打开箱子,一股陈腐的纸张味道扑面而来。
箱子里装满了泛黄的文件,最上面的一本,封皮上用毛笔写著四个大字——“职员名簿”。
他翻开名簿,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番號映入眼帘。
经理部、总务部、第一部(细菌研究)、第二部(实战研究)……从部队长石井四郎,到最底层的司机和杂役,几千人的信息,一应俱全。
找到了!
许峰的心臟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这本名册,就是一把能撬开731部队这口黑棺材的钥匙!
就在这时,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平息。
千叶真平大概是演完了。
许峰合上名簿,將整个铁皮箱子夹在腋下,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拎起还在发抖的佐藤健司。
“走吧,佐藤大佐,”许峰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法庭需要一位重要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