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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產女
    年味还未完全散去,窗欞上贴著的大红剪纸依旧鲜艷,空气中却已隱隱浮动著初春的悸动。
    商芜扶著格外沉重的腰身,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日历上那个被红圈重重標记的日子。
    元宵节,她的预產期。
    越是临近,那份源於未知的紧张便越是如影隨形,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心头,连带著胃口也差了许多。
    晚餐桌上,看著满桌精心准备的菜餚,她只动了几筷子,便懨懨地放下了。
    “阿芜,再吃一点?”陆让放下筷子,沉稳的眉宇间蹙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伸手,温热乾燥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商芜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懒:“没胃口,吃不下。”
    陆让没再劝,只是默默地將她碗里没动过的饭拨到自己碗里,动作自然流畅。饭后,他將商芜安顿在客厅沙发,盖好薄毯,调好她爱看的节目,便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动静,商芜没太在意,直到一股熟悉的、带著糯米清甜的香气隱隱飘来。她有些诧异地转头,透过玻璃门,看到陆让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料理台前,低著头,专注地揉捏著什么。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认真的侧影,肩背宽阔,带著让人心安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陆让端著一只白瓷小碗走出来,碗里是几只圆润可爱的汤圆,白胖胖地挤在一起,汤水清亮。
    “尝尝,”他將碗轻轻放在商芜面前的茶几上,声音低沉温柔,“自己做的,芝麻馅,没放太多。”
    商芜看著那碗汤圆,心头那点因紧张而生的鬱气瞬间被衝散了不少。她拿起小勺,舀起一只,吹了吹,小心地咬开。软糯的外皮破开,温热的芝麻馅流出来,香甜不腻,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没想到陆总还有这手艺。”她抬眼看他,眼底带著浅浅的笑意,故意连名带姓地叫他。
    陆让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语气里带著纵容:“专门学的。以后你想吃,隨时做。”
    温馨静謐在两人之间流淌。商芜倚靠著身边这座沉稳的“山”,小口小口地吃著汤圆,腹中的小傢伙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甜蜜,轻轻动了一下。她刚吃完最后一颗,放下勺子,正准备跟陆让说味道很好,腹部却猛地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剧烈的下坠感,紧接著,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涌出。
    商芜身体瞬间僵住,脸色一白,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陆让的衣袖:“陆让……”
    她的声音带著明显的慌乱。
    陆让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头一看,心猛地一沉。“阿芜?”他的声音依旧维持著镇定,但揽著她的手臂瞬间收紧,另一只手已经迅速拿起了早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迅疾和冷静,“別怕,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一边对著电话那头的司机简短吩咐,一边一把將商芜打横抱起。他的动作极稳,手臂坚实有力,仿佛抱著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商芜將脸埋在他颈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颈动脉急促的搏动,一下下,敲打在她的皮肤上,泄露了他此刻绝不平静的內心。
    车子早已在楼下等候,一路疾驰向医院。陆让紧紧握著商芜的手,一遍遍地低声安抚:“没事的,阿芜,我在这里。”他的指腹有些粗糙,摩挲著她的手背,传递著无声的力量。
    到了医院,医护人员迅速接手,將商芜安置在移动病床上,推向產房。商芜被阵痛攫住,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视线有些模糊,只感觉陆让一直握著她的手,跟隨著移动床快步走著,直到產房门口,他才被护士拦下。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陆让的手不得不鬆开,他深深看了商芜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有关切,有担忧,更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阿芜,別怕。”他最后说了一句。
    產房的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陆让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紧闭的產房门外,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走廊冰冷的白炽灯光打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映出一种近乎苍白的顏色。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没多久,接到消息的陆优和程昼也匆匆赶来了。
    陆优一身利落的羊绒大衣,妆容精致,但眉眼间带著显而易见的焦急。她看到门口像根柱子似的弟弟,快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情况,就先被陆让的状態惊了一下。她这个弟弟,从小沉稳得不像话,天塌下来都能面不改色,何时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连呼吸都仿佛带著压抑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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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昼安静地跟在陆优身后,穿著休閒,气质乾净,像棵挺拔的小白杨。他轻轻握了握陆优的手以示安抚,然后看向陆让,低声叫了句:“让哥。”
    陆让像是没听见,所有的感官和精神都聚焦在那扇门后。
    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陆优和程昼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目光却始终关注著產房门口和如同石像般的陆让。
    陆让就那样站著,维持著几乎不变的姿势,从华灯初上站到夜色深沉,再到天际泛起微弱的熹光。期间护士出来过一次,简单说了句“產妇情况稳定,宫口在开,请耐心等待”,他只是急促地点了下头,喉咙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漫延开来,驱散了夜的沉寂时,產房的门终於再次打开了。
    一名护士笑著走出来:“商芜家属?母女平安,是个很漂亮的千金。”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凝固了一夜的身影猛地动了。陆让甚至没去看护士怀里那个小小的襁褓,像一阵风似的,几乎是踉蹌著衝进了產房。
    陆优和程昼立刻围上去看孩子,小小的、红扑扑的一团,闭著眼睛,睡得正香。
    產房內,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商芜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头髮被汗水濡湿,黏在额角和脸颊,整个人透著一股极致的虚弱,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於新母亲的柔和光辉。
    陆让几步衝到床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像是怕碰碎了她。他的眼睛是红的,眼底布满了血丝,一夜的焦灼、担忧、恐惧,在此刻尽数化为汹涌的心疼。他伸出手,指尖带著微不可查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汗湿的髮丝,然后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珍重无比地替她擦拭著脸上的汗水。
    “阿芜……”他低唤,声音沙哑得厉害,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遍遍的擦拭动作。
    商芜累极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著他,看著他通红的眼眶,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时,陆优抱著襁褓,和程昼一起走了进来。她看著自家弟弟那副模样,忍不住挑眉调侃:“哟,我们陆总在外面站了一夜,都快成望妻石了,一动不敢动,这会儿倒是动作利索。”
    商芜虚弱地笑了笑,目光转向陆优怀里的孩子,眼底泛起温柔的光:“是女孩,对吗?”
    “嗯,六斤三两,很健康。”陆优將孩子抱近一些,让商芜能看清。
    小小的婴儿,脸蛋皱巴巴红通通的,像只小猴子,但在商芜眼里,却无比可爱。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惊喜和满足,轻声说:“真好……我们大家一起,帮她想个小名吧?”
    陆让却像是没听见关於孩子的话题,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商芜身上。他紧紧抓著商芜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感受著她微弱的体温,只顾著低语:“辛苦你了,阿芜。”那语气里的心疼,几乎要满溢出来。
    商芜反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指尖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带著安抚的意味:“我没事,你看,宝宝多可爱。”
    陆让这才勉强分了一丝视线给那个小襁褓,但也只是一瞥,目光又立刻回到了商芜脸上。
    程昼在一旁温和地开口:“姐姐平安最重要。小名字要寓意好,听著也温柔。”
    陆优看著弟弟那副“有女万事足但此刻眼里只有老婆”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沉吟片刻,目光在商芜苍白却带著笑意的脸上转了转,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小侄女,脑中灵光一闪。
    “叫『玉雾』,怎么样?”陆优开口,声音带著她特有的清亮,“『玉』是妈妈姓氏的谐音,温润珍贵;『雾』取自商芜的『芜』,雾靄轻柔,朦朧美好。既是纪念,也寓意著我们小宝贝像玉石一样坚贞温润,像晨雾一样纯净可爱。”
    商芜喃喃重复了一遍:“玉雾……陆玉雾……”她看向陆让,眼底有著询问和欣喜。
    陆让的目光终於从商芜脸上,缓缓移到了那个被命名为“玉雾”的小小生命上。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重新看向商芜,眼底的红意未退,却沉淀下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他紧了紧握著她的手,低沉而肯定地吐出两个字:
    “好听。”
    不是对名字的评价,而是对由她而来的一切的確认与珍视。
    初升的阳光透过產房的窗户,洒在这一家三口,以及身旁分享著喜悦的程昼陆优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