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夜絳珠
呛啷苏媚眼眸通红,转身从脱下的衣裙中抽出一把短刃,宛如演练过无数遍一般,毫不犹豫的捅向夜絳珠心口。
被册封为贵妃,一纸詔书宣入宫中,她起初最恨老皇帝,可老皇帝早就死了,就算是刨坟鞭户,挫骨扬灰都没有任何意义。
其次恨苏天琅,可那是她爹爹,疼了她十六年的爹爹,她再恨,又能恨到哪里去。
於是乎,这十年所有的痛苦、绝望、委屈,就全数倾注到了其他人身上。
裴玉寒也好、洛木鱼也罢、她像溺入水中的厉鬼一般,眼巴巴的望著她们,这份羡慕,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扭曲成了嫉恨。
而夜絳珠,无疑是她最恨的那个人。
苏媚私下里无数次幻想过眼前这一幕,甚至无数次梦中回魂大仇得报。
可哭豪过后,等待她的,依旧只有空荡荡的寢殿。
如果没有清如陪著,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苏媚其实知道自已很没用,没用到被人拒绝后,甚至不敢迈出第二步,只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期盼著有人能想到她,过来敲敲门。
直到这一刻,苏巧巧这三个字才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连苏媚自己都恍惚了,不明白自己恨的究竟是夜絳珠,还是那个没用的自己。
呼呼—
隨著刀锋迫近,苏媚的眼神也愈发疯狂,仿佛这一刀落下,便能终结这十年来的所有。
可千钧一髮之际,一只大手却在半途扣住了她的手腕。
啪!
轰隆—
与此同时,地板垮塌的声音、掌柜丫鬟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也被一道清朗嗓音压下:
“夜鳞司办事,閒人免进!”
声音不大,却透过铺子,声传小半个街道。
铺面掌柜本来还想过来看看情况,听到这话直接带著丫鬟跑了出去,就连街上的行人,都退到了远处,眼神惊疑不定。
而二楼雅间,也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苏媚手腕被扣住,本能的挣扎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抬眸看著身侧如冷麵判官一般的年轻公子,嘴角抹过一抹苦涩,手中短刃也直直掉了下去,被男人半途握住。
剑雨华见幽妃娘娘鬆开了利器,微微鬆了一口气,转而换成单手扶肩,想把人往后拉开些。
不过幽妃娘娘的打扮,实在有点过分。
绣著牡丹的蕾丝肚兜,布料轻薄,仅能遮住大半,从侧面可见半圆弧度。
纤细小腰则是鏤空设计,白如羊脂的肚脐上还掛著大漠风格的金黄腰铃。
下半身是紫色薄裤,將一双长腿绷的笔直,
脚上还蹬著一双暖玉高跟,由於飞扑过来的缘故,鞋子掉了一只,包裹在薄袜中的小脚此时怯生生的踩在地上,注意到他的视线,还往后缩了缩。
剑小华眼神都有些茫然了,强行止住往狐狸耳朵上看的视线,转而看向对面的太后娘娘,结果就更懵了。
百牡丹小肚兜加白色薄裤,视觉衝击力更夸张。
剑雨华实在想像不到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居然能打扮成这样,儘管已经竭力移开目光不去想像,可两个娘娘在他脑海中还是挺惨,想想告罪一声:
“娘娘恕罪。”
夜絳珠心智再超然,也是个女人,身为当朝太后,在男人面前只穿褻衣,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不过她面上却没什么情绪,像是根本不在乎被剑雨华看见一般,自然而然的背过身去,將褪下的衣裙穿了回去。
剑雨华见状,也將失魂落魄的狐狸娘娘扶到了边上,安慰起来:
“娘娘,先把衣裳穿上。”
等两位娘娘穿戴整齐,剑雨华才重新拿出那枚短刃,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道:
“两位娘娘都不是坏人,有什么误会不妨说说,这事儿闹大了不好收场。”
苏媚嘴唇轻抿,眼眸中依旧燃著彻骨的恨意,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声的看著眼前的年轻男儿,眼神复杂。
夜絳珠却是感眉道:
“她意图行刺本宫,还有什么好说的?”
夜絳珠说完,见剑雨华面露犹豫,眼眸顿时更加凌厉,连声音都冷了下来:
“剑雨华,你是本宫的护卫,现在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你身为朝廷武官,不听本宫的,也该遵循大乾律令。”
“刺杀当朝太后形同谋逆,本宫让你杀了她,你听还是不听?”
剑雨华看著脸色沉怒的太后娘娘,张了张口,想想还是劝了一句:
“娘娘息怒,幽妃娘娘情况特殊,王爷还在天南拱卫国门,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剑雨华说这话,本意是想提醒太后娘娘彆气昏了头,靖远王手握雄兵,幽妃动不得。
可还没等夜絳珠开口,苏媚就眼神怨恨的走出一步:
“別求她!”
“年少时求人,进宫时求人,到现在將死了还要求人,本宫早就受够了!”
“若是哀求有用,本宫日日夜夜悼念,漫天神佛怎么没有一个回应的?”
“夜絳珠,你別得意,本宫就在下面等你!”
说著,她就要去拿剑雨华手中的短刃。
剑雨华当然不可能放任幽妃娘娘自寻短见,更不可能听太后的,真把幽妃娘娘怎么样。
毕竟靖远王手握雄兵虎踞天南,动了幽妃,天下就真的乱了。
他略作沉吟,还是先劝起了幽妃娘娘:
“娘娘冷静些,好好活著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边人。
“娘娘不妨想想,你要是就此寻了短见,清如丫头怎么办?娘娘是忍心让她孤苦无依,还是忍心让她跟著一同去了?”
说到这,剑雨华顿了顿,又认真道:
“娘娘入宫,是朝廷为了稳定局势不得已而为之,大乾能有这十年的安定,娘娘可以说居功甚伟。”
“换而言之,娘娘是牺牲自己,做了功德无量的善事,说句菩萨都毫不为过。”
“......”
苏媚听著男人温和的嗓音,心中可谓五味杂陈,愤恨、委屈、难受交织缠绕,让她无声落下泪来,整个人也像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一般,瘫软下来。
剑雨华眼疾手快,第一时间便將人住了,半楼在怀里支撑。
夜絳珠见男人三两下就把这疯娘们哄住了,也有些异,不过面上依旧是冷若冰霜:
“剑雨华,你贵为朝廷侯爵,食天家俸禄,理应为国尽忠,在本宫面前,你还要包庇此獠不成?”
剑雨华见太后似乎並不打算善罢甘休,眼皮微跳:
“娘娘息怒—”
剑雨华一句话还没说完,夜絳珠就径直走到了他面前,相距不过尺许,但脸色却没有好上分毫,甚至带上了三分怒意:
“本宫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娘娘.
“你以为仗著夜王恩宠,就真能跟本宫討价还价了不成?”
剑雨华看著咄咄逼人的太后,是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夜絳珠神情沉怒,居然直接抬手扇了过来。
呼呼—
剑雨华眼眸微张,半途拦住往脸上扇的巴掌,感受著那含怒而发的力道,眉头轻皱:
“娘娘未免有些过分了。”
“放肆!”
“本宫是太后,到底是谁过分?剑雨华,尔欲谋反?”
剑雨华脸色微沉,看著面前沉怒的太后,想想还是鬆开了手:
“幽妃娘娘確实犯了大错,我拦著,算是不识好列,娘娘地位尊崇,真要教训我,这一巴掌我受著就是,但幽妃娘娘不能轻动,动了会出事的。”
太后听著男人冷漠的声音,心头微颤,不过面上依旧没有好脸色:
“你一介护卫,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身旁的苏媚见夜絳珠居然扬起了巴掌,终於回过神来。
苏媚很想像平时一样怒骂出声,可话到喉咙,又顿住了。
她並不蠢,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罢了,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怕连累男人也被羞辱,没有丝毫犹豫就跪了下来,衝著此生最恨的人低头。
扑通一一夜絳珠也没想到疯娘们居然能做到这一步,不过总算鬆了口气,等待片刻,才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念你是初犯,且父辈於国有大功,本宫饶你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一刀你躲不过去说著又看向剑雨华。
剑雨华犹豫了下,还是將手中短刃递了过去,但身形没敢离开半步。
太后接过短刃,来到苏媚身前,毫不犹豫的捅了一刀。
噗喵一一“蠢货,这次有人为你求情,本宫饶你一次,下次动手,最好先掂量清楚!”
夜絳珠做完这一切后,便拋下短刃,自顾自的走出了雅间,但並未走远,只是在廊道中驻足,
虽然神情冷硬如人间帝王,可眼底却带著一抹帐然。
她是夜絳珠,更是大乾太后,肩上担著的是九州天下,亿万黎庶。
她可以有千万种情绪,可以烦闷,可以任性,甚至可以在男人面前耍小脾气,但该理智时,她需要绝对的理智。
幽妃乃靖远王独女,事关天南两州,在当今这个局势下,绝不能成为那个不稳定因素。
可独行的猛虎和无主的毒蛇杀之容易,想控制起来却相当困难,只有给他们找个巢穴,套上锁,才能让其投鼠忌器,徐徐驯化。
夜絳珠其实也不想当那个坏人,可她身为太后,总不能让皇帝和笨丫头去做这种事,自己等著当好人。
风雨飘渺,暗潮涌动。
一切的跡象都在彰示著,大乾这个三百岁的巨人已然日薄西山。
就像剑雨华说的,天下大势非一人能决之,即便是她,也有太多做不到的事情了。
她能做的,或许只有尽己所能,將这片父兄以生命守护的天下维稳下去。
那样的话,父兄若有在天之灵,或许也能真正的欣慰,后世史书,亦会传唱夜氏忠烈之名。
夜絳珠,这个同样被一纸詔书册入宫中,忍受十年孤苦的女子,在这个不寻常的一天微微扬起了脸颊,眼眸中的千肠百转,逐渐化作一滴不起眼的泪珠,又被她轻轻擦拭了去。
雅间中。
剑雨华神情略显复杂,发现太后並未走远,便没有跟出去,而是俯身替幽妃娘娘解开了衣衫,
发现短刃虽然刺中了右腹,但刺的不算深,並未伤到內臟。
剑雨华见状,微微鬆了口气,而后从腰间摸出一瓶雪膏。
雪膏是治外伤的神药,触感温凉並不算刺激,但不代表抹著就没感觉。
剑雨华拿食指沾了点药膏,刚接触到肌肤,就发觉怀里的玉人儿颤了下。
他动作不停,只是更轻柔了些“疼也得忍著,这伤口可不算小。”
苏媚衣裙半褪,微微蜷著身子,可能是因为受了伤,脸色微白,瞧著颇有种病美人的既视感。
她直勾勾的盯著男儿冷峻的侧顏,眼眸中的悔恨、心疼、羞愧,在男人温和的嗓音和轻柔涂抹的动作下,逐渐化为难言的情意。
苏媚想了想,还是试探性问了句:
“剑雨华,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很討厌?”
声音很小,还怯生生的,可怜巴巴的语气,活像做了错事,央求人原谅的小孩一般。
剑雨华无声笑了笑:
“圣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娘娘在我眼里,其实连坏人都算不上。”
“呜鸣~剑小华你真好。”
“喉,娘娘.”
剑雨华看著偏头往他怀里钻的哭包娘娘,神情显然有些无奈,不过想到哭包娘娘刚才下跪揽过罪责,央求太后饶恕他的可怜模样,心头还是一软,没有再躲。
啵!
狐狸娘娘虽然是第一次亲亲,但侵略性还挺强,剑雨华一开始险些没招架住,不过到底是经验丰富,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苏媚脸色微红,整个人都坐在了男人怀里,见男人心有余悸的模样,还眨巴著眼眸吐了吐舌头“咳,娘娘受了伤,要不我先送娘娘回宫?”
苏媚听到这话,神情顿时又幽怨了起来,好看的狐狸眼水汪汪的,跟被男人骗了感情似的。
剑雨华顿时败下阵来,只能继续安抚。
“你跟我说实话,本宫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呢·——人美心善?”
“你就不能说实话?”
剑雨华其实觉得狐狸娘娘心智挺不成熟的,但又不是玉寒姑姑那种,更像是乖乖姑娘中途学坏了,但又不是真坏,本质上只是个彆扭的小孩罢了,想想道:
“娘娘其实挺好的,就是有些地方还不大成熟,跟小姑娘似的。”
苏媚眨了眨好看的狐狸眼,觉得男人可能是意有所指:
“那你喜欢小姑娘还是大媳妇?小姑娘喊哥哥,大媳妇你得喊姨。”
剑雨华听见这话,眼神都有些茫然了,觉得狐狸娘娘坏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这都从哪学来的?”
“闺房情话嘛,那些大户人家表面上是夫妻,背地里喊什么的都有,你要喜欢,我还能教教玉寒,再写个小传什么的。”
“嗯~千年白狐在化形的关键时期不慎落入了剑小华布置的陷阱,本命妖丹被偷走,被迫奉其为主,后续狐狸的大姐头苏巧巧跑来救人,结果也被你逮住了,这个剧情怎么样?”
剑雨华本就怀疑那些杂文是狐狸娘娘写的,现在听她三两下就设计出了一个剑小华智擒美狐仙的故事,顿时確定了下来。
虽然有心教训教训这个走了歪路的坏姑娘,但顾忌伤势,最后只在臀上轻拍了两下以示教训。
苏媚相当会,当即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听话模样,还真跟个妖狐一般,舔了舔脖颈以示討好,
见男人看过来,顿时文眨巴著狐狸眼睛作出无辜模样。
“嘶·.—”
剑雨华是真有点遭不住了,本想捏捏脸,又怕狐狸娘娘继续作妖,想想还是敲了敲脑袋以示教训,转移话题道:
“娘娘以前叫苏巧巧?”
“嗯吶~”
“这不挺好听的吗?怎么改了?”
“好听吗?那我改回来就是了。”
剑雨华眼眸微张,觉得这怕不是有点隨便哦。
苏媚可能是看出来了他的意思,凑上去亲了亲男人的下巴,解释道:
“改那名其实是为了气我爹,你之前是不是听过本宫很多坏名声?其实那都是本宫自己让人散播的,就是为了气他,不过现在想来,確实挺幼稚的。”
剑雨华觉著幽妃娘娘拿的真是好姑娘半途学坏的模版,但这种以伤害自己来让家人后悔的方式显然不可取,想想还是道:
“我觉得巧巧这名字挺好听的,一听就是个机灵姑娘,改回来挺好,娘娘以后別干傻事了就行,有什么事,可以先跟身边人商量商量。”
“嗯吶~”
苏巧巧自然看得出男人眼中的关怀,想想又奖励般亲了他两下,最后才凑近轻声道:
“老女人欺人太甚,还想扇你巴掌,直接杀了都太便宜她,等过段时间,我让她跪在你面前懺悔,磕的头不响亮都得吃鞭子。”
剑雨华见狐狸娘娘记吃不记打,顿时皱起了眉头:
“今天还没长记性是吧?”
“鸣~好吧,奴婢今天做了错事,请老爷责罚好了。”
苏巧巧眨巴眨巴眼睛,顿时作出一副听话姑娘的模样,还偷偷撩起裙摆,给剑小华看牡丹小肚兜,嫵媚的神情宛如山巔狐仙,肆无忌惮的挑逗著定力不足的年轻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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