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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噩梦继续
    他们走入伊塔尔克时,正值午后。
    没有阳光,也没有风,静的嚇人。
    伊塔尔克没有斯卡拉想像中那么“破”。
    主街道还在,房屋也未全塌,大型图腾甚至还立著,只是表面剥落,没再重新刻修。
    像一个年久未醒的病人,只是停止了活动,而非死去。
    而巨魔,是有的。
    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
    街角、屋檐下、破庙门前,零零散散地站著或坐著三四十个巨魔,穿著陈旧、面色寡淡,有些在磨工具,有些在剥干肉,有些只是坐著发呆。
    他们看到了斯卡拉一行人。
    但没有警觉,也没有欢迎,只是淡淡地看了过来。
    就像是看见风吹草动,或偶尔路过的一群牛羊。
    “我们要先说话吗?”托卡低声问。
    “不。”斯卡拉摇头,“等他们开口。”
    但半个小时过去了,没人说话。
    斯卡拉索性在主路边空地扎营,竖起一面绘有神徽的旗帜。
    这面旗已经隨他们走了七八个部族,通常哪怕没人敢明著靠近,也总会有人在夜里偷偷来看。
    不论是信、是疑、是恨,总归会有反应。
    可这里的巨魔没有反应。
    他们会看,但不会动。
    目光安静,甚至算不上冷漠。
    他们只是“看见”了而已,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戈尔隆低声分享他的直觉:“他们並非怀有敌意……而更像是被掏空了情感。”
    傍晚时,终於有一个人走近。
    一名中年女性,背著乾草筐,穿著还算整洁的兽皮衣,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没有打招呼,也没自报身份,只是在火堆旁停了停,说了一句:
    “你们要留多久?”
    斯卡拉回她一句:“视情况而定。”
    女人点点头,“那就別住东边的图腾房,那里潮。”
    说完她就走了,像是完成了一项例行公事。
    托卡皱眉道:“这不是欢迎,也不是驱赶。”
    “像是……他们在等我们自己走。”
    斯卡拉没有接话,只是看向远处那座还算完整的图腾屋。
    它还在,门开著,但无人出入,门楣上有斑驳的祭符,旧洛阿的名字大半被磨平,却依稀能辨出“獁托斯”这个词的轮廓。
    他说不清哪里不对。
    也许是空气太粘稠,又也许是过於安静。
    夜来得很快,火堆点燃后,巨魔们轮换站岗,斯卡拉带著几人守夜,其余人陆续入眠。
    ——分割线——
    托卡梦见了雪。
    风没有,只有雪,一直下。
    他梦见自己站在托克阿克的旧神龕前,身边是希莉卡,还有一些长老和猎手。他们在爭吵。
    “她只是沉默。”
    “你怎么知道不是走了?”
    这段记忆他知道,是哈克婭“沉默”的那夜。
    老希莉卡带著信徒跪在旧图腾下,守了整整一夜,后来图腾柱前的篝火突兀地熄灭,他们就开始爭吵。
    但梦里的爭吵没停。
    那几个老者反覆说著“她只是沉默”“她只是走了”,声音越来越重,像是语言本身在喉咙里卡住了。
    托卡想开口说“我们已经找到新神了”,可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后下一句话就不对了:
    “我们不能放弃她,就算有別的洛阿。”
    托卡怔住。
    这句话不对。
    当时……新洛阿还没出现。
    可梦里的眾人却若无其事地爭辩著,有人甚至举著龙神的神徽在喊“新洛阿回应了”,像是在混合两场完全不同的夜晚。
    他想说点什么,嗓子却依然发不出声。
    希莉卡站在那对雪豹图腾前,披著兽皮,脸半藏在兜帽里,转头问他:
    “你还记得她的脸吗?”
    托卡愣住。
    “哈克婭的脸,”她说,“你还记得吗?”
    托卡想说“记得”,却一个画面都调不出来。
    他只记得那是一头雪豹,是神,是母亲,是雪。
    但他想不起脸。
    一丝风吹过。
    神龕前的雪豹图腾“嘭”地断裂,断面空空如也,仿佛从未雕刻过头部。
    他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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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耶梦见了火。
    不是现实里的篝火,而是部族被围攻前那场林火。
    她梦见自己站在乌格洛旧林边缘,霜吼的战士从山坡下来,拿著火把,把林地一排排点燃。
    她记得那晚。他们是为了烧开林道,方便衝锋。
    可梦里火烧得不对劲。
    林木的火焰像是从內部点燃的,不断爆裂,不像真火,更像一种吞噬灵魂的光。
    林子里有熊。
    不是野熊,是伦诺克。那头他们曾信仰的神灵。
    他躺在火中,没有挣扎,也没有怒吼,只有燃烧的身影,在烈焰中一点点塌缩,骨头被火烤得劈啪作响。
    她站在火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其实想留下的。”
    她回头,是斯卡拉,但脸模糊不清。
    “可你们让他走了。”
    他指著她胸前那枚碎裂的骨符。
    “你选了新的。”他说。
    她想辩解,却忽然想不起来伦诺克到底说过什么。
    从小到大,她確实在梦里“听过”他低语,但现在,那声音全不见了。
    只剩烧焦的木头、沉默的图腾和那头躺在火里的熊。
    她低头,骨符正在发热,像是在燃烧,但她却捨不得摘下。
    下一瞬,林火中传来低沉回音:
    “你选了他……你选了他……你选了他……”
    她惊醒了,额头冒著细汗,呼吸急促。
    帐篷外,天空还是黑的。
    但风,终於吹了起来。
    ——冷得像是从梦里吹出来的一样。
    ——分割线——
    天刚亮的时候,风还没停下来,雪却停了。
    一切看起来和前几日没什么不同。
    可托卡的眼神不对了。
    他坐在营地边沿磨矛,动作一如往常,却一次也没抬头。
    石块磨过矛刃时发出刺耳的尖响,但他没有停,像是没察觉。
    戈尔隆走过去踢了他一下,才让他回过神来。
    “你干什么呢?磨出火来了都。”
    托卡怔了怔,把矛翻了个面,低声说:“我……我以为还没亮。”
    “现在是亮了。”戈尔隆皱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没回答。
    几米外,西耶坐在一块旧石柱边,头髮还潮著,神徽被她取下来捧在手里,一直在盯著那块骨符。
    “你在看什么?”斯卡拉问。
    西耶抬头,神情淡淡:“我在看它有没有裂开。”
    “它本来就裂过了。”
    “不是那道。”她说,“我觉得……它昨晚又裂了一次。但现在找不到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平静,像是在陈述天气。
    但斯卡拉盯著那块骨符,半晌未语。
    骨符没有裂缝,和昨晚一模一样,连缝线都没断。
    “你梦到了什么?”他问。
    “火。”她说,“很大的火。”
    说完她就站起来,把神徽重新戴回脖子上,什么也没再说。
    斯卡拉扫了一眼营地,其他人也陆续醒来,没什么异样,甚至比前几天更安静了些。
    太安静了。
    不是那种“纪律严明”的静,而是没人主动说话,每个人都像还留在梦里,没有彻底清醒。
    他没再等,直接招呼戈尔隆和托卡收队。
    “今天要动起来了,”他说,“我们去看看那座图腾屋。”
    西耶没阻止,只问了一句:“要不要带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