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推开一道堂那扇熟悉的门，李健愣住了。
    往日里总飘著檀香、摆著三清像的正厅空无一人，连林道长常坐的那把竹椅都歪在一旁，透著股反常的冷清。
    他摸出手机拨给林道长，听筒里先是一阵忙音，过了十多秒才传来接通声。
    紧接著就是鼎沸的人声。
    ——碗筷碰撞声、说笑打闹声混在一起，吵得李健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些，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疙瘩。
    “小子，总算回了？”
    林道长的声音裹在喧闹里，带著点含糊的兴奋，
    “別在家里待著了，快来鲜鲜火锅店，最大的那个『天香阁』包间，我们都在这儿！”
    李健闻言，嘴角“唰”地翘了起来。
    他正琢磨著，要带如意他们去吃点好的，简直是瞌睡来了就递枕头，美汁汁的好事。
    他转身快步走出一道堂，发动车子往火锅店赶。
    鲜鲜火锅是这一片有名的老字號，他之前跟著林道长来过两次，熟门熟路得很。
    不到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了店门口，他推门进去，跟服务员打了个招呼，径直往二楼的“如意阁”走。
    刚推开包间门，李健的脚步就顿住了。
    ——这包厢大得超出了他的想像，足有寻常人家的客厅两倍大。
    中间摆著一张能坐二十人的圆桌，此刻竟挤得满满当当。
    桌子上更是一片狼藉，空盘子叠得老高。
    红汤火锅的热气还在往上飘，连旁边的备用小桌都堆满了吃完的签子和空酒瓶。
    刘会长正举著杯子跟人碰酒，王梦坐在一旁剥毛豆。
    张道长则捧著个油碟吃得正香。
    李健扫了一圈，目光突然定在一个穿著青裙的姑娘身上，惊讶地开口：
    “柳青？你怎么也来了？”
    听到李健的声音，她抬起头，原本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手指绞著裙摆，小声说：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害，你別听她瞎说！”
    坐在柳青旁边的小玖突然开口，她此刻脸蛋也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羞的，
    “明明是你上次给她买的手机坏了，她不好意思找你，又想借著机会见你，才来的！”
    “小玖！”
    柳青急得瞪了她一眼，耳根子更红了。
    李健看得好笑，刚想开口打趣，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酒瓶，笑容瞬间僵住了。
    ——五粮液、茅台的空瓶混在一堆啤酒瓶里。
    连柳青面前，都放著个喝了一半的玻璃杯，里面还剩点琥珀色的酒液。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头疼：
    这些妖怪怎么还喝上酒了？
    这要是真喝醉了，一群妖怪在火锅店里露了原型，那不得把店给掀了？
    他正胡思乱想，就见林道长朝他招了招手，眼神里带著点“你懂的”意味。
    李健走过去，刚弯腰，就听林道长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小子，快去取点钱……为师今天带的现金，好像有点不够用。”
    话音刚落，一叠厚厚的现金就塞进了李健的裤兜。
    他用手捏了捏，大概也就一两千块的样子，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就这点钱，別说付这一桌子人的帐，恐怕连刚才看到的那几瓶茅台都不够买的。
    “师父，您这是咋想的？”
    李健在心里哀嚎，
    “带一两千块钱，就敢领著这么一大群人来吃高档火锅？
    这不是等著我来救场吗？”
    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拆林道长的台，只能硬著头皮点头：
    “没事师父，交给我就行。”
    林道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打了个饱嗝。
    一股浓烈的白酒味直往李健鼻子里冲，呛得他差点流出眼泪。
    李健连忙后退两步，捂著鼻子退出了包间。
    刚走到走廊，就看到两个服务员小哥站在不远处，正探头探脑地往“如意阁”的方向看。
    见李健走出来，两人明显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笑了笑，连忙转身走开了。
    李健也没在意，只当他们是担心包厢里人多闹出事，过来盯著点。
    或者是，担心他们……跑单。
    ——毕竟看这阵仗，他们包间的消费恐怕都已经好几千了。
    他快步走到一楼前台，敲了敲桌子：
    “您好，麻烦算一下二楼『如意阁』的消费。”
    服务员低头查了一下，抬头笑著说：
    “先生，『如意阁』目前的消费是四千两百八十元，请问是现在结算吗？”
    李健的眉头猛地跳了几跳，心里暗自咋舌：果然超了这么多。
    他咽了口口水，掏出手机扫了一万块，又跟服务员要了两瓶好酒。
    ——既然都付了钱，就要让大家吃尽兴，什么钱不钱的，懒得管这么多，顺便也给林道长撑撑面子。
    拿著酒，他转身往包间走，心里暗自庆幸：
    还好自己手上有点钱，不然眾筹结帐，那才是太尷尬了。
    推开门时，包间里的喧闹声裹挟著酒气扑面而来。
    林道长刚注意到李健走进来，目光就被李健手上，那两瓶烫金標籤的茅台粘住。
    下一秒，他脸上的惊讶便化作了爽朗的笑，伸手就去接酒瓶子：
    “来来来，咱们大家今天，必须喝个尽兴，咱们不醉不归！”
    李健被林道长这股热乎劲儿感染，顺势坐在了凳子上。
    酒过三巡，他拍著桌子冲门口喊：
    “小哥，麻烦再拿两瓶茅台！要刚拆箱的！”
    话音刚落，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
    “再上几个招牌菜，酱肘子、红烧甲鱼都要，再来十盘素菜拼盘解解腻，十盘酱牛肉——不够吃再添！”
    满桌人笑著起鬨，酒杯碰得叮噹响，林道长更是捋著鬍子连干三杯。
    所有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从风水堪舆聊到奇闻异事。
    李健听得入神，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后半夜，才被人架著塞回去房间。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在脸上时，李健是被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拽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后脑勺像灌了铅似的沉。
    抬手揉了揉发懵的脑袋，指尖还能摸到，昨晚喝多了撞在门框上的肿块。
    喉咙里又干又苦，刚想坐起身找水喝，心臟却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心臟闷得发慌，那种不安的感觉顺著血管往四肢蔓延，让他莫名的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