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司遥刚破了最后一重幻境,脚边就漫起白雾。
眼前天旋地转,耳朵里却传来稳稳的诵经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禪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
昏暗的光落在僧人月白僧袍上。
芸司遥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坐在了僧人怀中。
玄溟盘腿坐在蒲团上。
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结著印,眼帘垂著,衬得他周身那股清冷劲儿更甚。
偏生眼下这情形,透著说不出的彆扭。
芸司遥刚要撑著他胸口站起来,“……和尚?”
空气中突然漫开一股浓郁的香气。
芸司遥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却已经迟了。
——是催情香。
那股甜香像活物似的钻进毛孔。
不过片刻,体温就像被点燃的引线,从耳根一路烧下去。
“別动。”僧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诵经声已歇,嗓音比平时更低。
“……香有毒,动则气散,毒入得更快。”
芸司遥的裙摆散开,恰好覆住他交叠的双腿。
月白僧袍被她压出褶皱。
僧人的气息吹在颈侧,烫得她皮肤发麻。
这次的幻境,还真会折腾人。
芸司遥运功压下体內翻涌的躁动,暗暗骂了一声。
她后背抵著僧人挺直的胸膛,感受到他骤然绷紧的肌肉。
他明显也是中毒的状態,体温高的不正常,就连呼吸都带著灼人的烫。
芸司遥下意识想挪开些,腰侧却被他的手臂轻轻按住。
僧人提醒:“两人相离,气脉散得更快。”
他另一只手还维持著结印的姿势。
芸司遥动作一顿,没动了。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身体不適,道:“这毒多久能解?”
“一盏茶……或许更久。”
这次的幻境实在是莫名奇妙。
两人就这么僵著,直到芸司遥背后泛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像有无数细小的蚂蚁顺著脊椎往上爬,方才还能勉强压制的躁动瞬间翻涌上来,烧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能耽误时间了,得儘快结束。
芸司遥抬手,掌心凝出一把短刃,刃身极薄,边缘却很锋利。
破除这最后一重幻境,就能把那该死的魅魔给抓出来。
到时候,她非得亲手把那魔物的骨头拆了,再碾成渣子扬了,才能出了心头这股恶气。
芸司遥压下心底翻涌的寒意,抬眼望去。
眼前的僧人还是和记忆里一样,说完话后便闷声不吭。
任她如何动作,他自岿然不动的禪坐著,仿佛能屏蔽周遭所有纷扰。
按说,她该毫不留情地劈碎这幻境里的人。可望著僧人冷硬的侧脸,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魅魔捏造幻境,要最大程度的还原现实,包括人物身体每一处伤疤,痕跡。
一旦露出破绽,幻境自会不攻而破。
僧人比她先进这洞穴,魅魔肯定照著他的样子做了参考,造出的影子该处处都和真的一样才对……
芸司遥心里盘算著,手已经从僧人敞开的衣襟里伸了进去。
一摸上去就烫得惊人,皮肤上还沾著层细汗。
……现实看不了他背上的伤,在幻境总能看看了吧。
她抚过他背上尚未癒合的伤,眯了眯眼,道:“疼吗?”
僧人睫毛颤了颤,依旧没睁眼。
芸司遥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还挺还原。
她对和尚最大的印象就是寡言。
疼了不说,累了不吭,仿佛浑身的血肉都是泥塑的,刀枪不入。
偏偏就是这副姿態,才更容易让人心生逆反,非要逼得他皱一次眉、低一次声,心里才舒坦。
芸司遥手指轻轻一勾。
系带鬆开的瞬间,月白的僧袍顺著他削瘦的肩背滑落。
露出底下肌理分明的脊背。
僧人身子微微向后避开,薄唇微动,喉间溢出低低的诵经声,音节清越,带著惯有的平稳。
还念这破经。
芸司遥抓著他的胳膊向后看了一眼。
僧人背上有伤。
不是新伤,边缘已经泛著浅粉的癒合痕跡,却依旧狰狞。
横七竖八的杖痕交叠著。
最深的几道陷进皮肉里,即便结了痂,也能看出当时皮开肉绽的模样。
“问你呢和尚。”
芸司遥凑近他耳边,她的呼吸很烫,那催情香的药性正往上涌。
气味交融,让人不禁目眩神迷,心头髮紧。
僧人却像没听见,唤了一声佛號。
“…阿弥陀佛。”
芸司遥指尖还停留在那道伤上。方才的轻触陡然变了力道,指甲带著狠劲,往那未愈的皮肉里掐去!
“……不疼么?”她扬眉。
皮肉被掐得凹陷,血痕顺著指缝漫出来,温热黏腻。
她却像没看见,手下的力道愈发重了。
反正是幻境,就算在这里折腾得再厉害,最后遭殃的也是那个造幻境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