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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当堂问话
    涇阳县大堂,一名身穿绿袍的儒雅男子端坐。
    “许李氏,秦氏状告许青山买卖良人,是否属实?”
    “大人,许哲是我夫君的外室子,已在县衙立有户籍,您可查看户籍文凭。”
    “大人,许青山七日前买了人,五日前才立的户,矇骗官府,罪加一等。”
    秦妈妈和许青水一碰头,条理十分清晰。
    县令頷首,“她说的没错,你家確实五日前才立的户。
    “大人,我可否问肥妈妈一个问题?”
    县令看了一眼李柔身边的小孩,观他镇定自若,遂道:“可。”
    “原告可以是苦主,可以是官府,请问你代表谁?”
    她一个拉皮条的妈妈,哪有什么立场告状。
    此言深得县令大人之心,官服不予追究,她倒显得挺能耐。
    秦妈妈冷笑,“我是没有立场,但有个人可以,大人,我有原告。”
    许哲实在没想到,与肖老汉的重逢,竟在县衙之中。
    罪名一旦证实,买卖双方都有责任。
    肖老汉是遭他们哄骗,还是被收买了?
    “他是这小子的父亲,许青山从他手里买的人。”
    “堂下何人?”
    “草民肖有田。”
    “你仔细看看,他可是你的儿子?”
    肖有田朝著许哲望了一眼,隨后低下了头。
    县令猛的一拍惊堂木,“是与不是?”
    “大人,不是,我儿子已经饿死了,他不是我的儿子。”
    肖有田的反水,让秦妈妈有些猝不及防。
    “你这破落户,出尔反尔,大人,我还有证人。”
    许哲沉声道:“你还有什么立场传唤证人?”
    秦妈妈语塞,当事人都否认了,她显得像个小丑。
    难道告诉县令大人,她强买强卖不成,所以怀恨在心。
    “许青水,你还不上来。”
    许青水走进了大堂。
    “大人,我要状告许青山强买良人,並以此哄骗我父。”
    衙门外,一片譁然。
    早听说许青水不是人,竟帮著外人状告亲兄弟。
    门外刘毅气得紧握拳头,狠狠盯著许青水。
    李柔看向他,不带丝毫感情,唯有恨意。
    和买,变成了强买!
    许青水確实站得住脚,假外室子损害了许家的利益。
    “他是肖友田的幼子肖小三。”
    “证据何在?”
    秦妈妈站了出来,“我有证人。”
    “传。”
    她不仅有证人,还不止一个。
    “大人,我是肖家村里正,此子正是肖有田的小儿子。”
    “你又是何人?”
    “我是肖家村的肖富贵,肖有田的同宗。七日前,肖小三消失后,他家里多出了一袋粟米。”
    乡里乡亲,家里突然升起的炊烟,叫人疑心。
    “肖里正,你们村这种情况多不多?”
    肖里正不知怎么回答,“大人,年景不好,困难是有的,但咬咬牙也就过去。肖有田卖儿子,的確有违律法。”
    县令再次猛地拍了惊堂木,“回答本官。”
    “有的吧。”
    “你们不救灾民,反而来涇阳状告他人,本官定参麟游知县一本。”
    肖里正面色发白,麟游县令收了大礼包,定会发落他。
    “大人,证据確凿,许青山同肖有田和卖良人,该当流放。”
    县令冷冷地看著这泼妇,他虽然同情,却没法违背律法。
    他举起惊堂木,就待宣判,却听堂上传来清越的读书声。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
    县令拎著惊堂木,看著堂下的孩童。
    他的情绪隨之高涨,大秦的功业,仿佛一幅画卷展现在了眼前。
    贾谊的《过秦论》,许哲念的是最精彩的部分。
    县令缓缓放下惊堂木,右手不自觉的敲打桌案,附和著诵读者。
    声音听著是如此悦耳,虽然大多数人不识字,却感受到了文章的魅力。
    在告状者的耳中却仿佛魔音,他们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许哲。
    围观的人们,怔怔看著堂內的小郎君。
    青山村的人发现他们严重低估了许哲,他在村子里的表现,只是冰山一角。
    李柔却十分清楚,许哲今日能行云流水,足足耗费了三天的苦功。
    即便这样,也很了不起。
    她哪里知道,这都是默写必考部分,许哲当年深恶痛绝的文章。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上篇念完,余音绕樑。
    “肖里正,你看我可是他的儿子?”
    肖里正怔怔说不出话来,这人明明与肖小三长得一模一样,可他的眼神,全然不似孩童。
    “你们二位可要想好了,做偽证与他们同罪。”
    “大人,他不是肖小三,只是长得像,俺们认错人了,愿意认罚。”
    秦妈妈几乎跳了起来,“別以为背了几句诗,就想矇混过关。”
    许青水附和道:“大人,李柔是才女,一定是她教的。”
    县令喝道:“胡言乱语。”
    “大人,他是瞎背的,您考考他,他一定不知道诗的意思。”
    文章和诗都分不清楚,许青水仍不死心。
    县令大人也想看看许哲的成色,“许哲,你且说说。”
    “大人,此乃贾谊的过秦论,秦始皇帝凭藉祖先积累的国力统一天下,但推行暴政,不施行仁义,导致灭亡。”
    见县令频频点头,许青水急得冒汗,“大人,这也是李柔教的,除非……”
    “除非他会写字,写字绝对不能速成。”
    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许哲道:“大人,可否借纸笔一用?”
    “你上前来。”
    许哲在宣纸上,写下仁义不施四字。
    “这字,竟跟我家二兄的字有些像。”
    “令兄是?”
    “褚遂良。”
    上接隋碑,下启顏体,唐楷的关键人物。
    涇阳县令,竟然是褚遂良的弟弟。
    “许哲,你可愿做我弟子?”
    褚县令生了爱才之心,当堂招募。
    许青水发了疯凑到近前,“不可能,这不可能。”
    诸大人挥手,“给本官拿下。”
    “承蒙大人厚爱,我是府兵之子,抱歉了。”
    “户籍不是问题,可以更改。”
    “大人,我父只有我一子。”
    褚县令不仅不恼,反而更加欣赏。
    褚家可是名门,多少人想拜入而不得。许哲不背弃家人,更显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