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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粟米粥
    许哲醒过来后依旧在马上,阳光从身后照来,把影子拉的很长。
    他摸了摸脖颈,疼得呲牙咧嘴。
    “你就不能把我眼睛蒙上,打坏了也是你的损失。”
    许青山放缓了马速,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习惯了。”
    许哲掏出剩下的半块饼,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回去的。”
    若是发跡了,该帮还得帮,肖老汉至少没有让他去当太监和龟公,也是恩情。
    许青山递了水壶,“是我枉做小人,见谅。”
    许哲將最后一块饼塞入嘴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口,“人之常情,但你真的是多此一举,我爸,不,我爹都没打过我。”
    “我以后儘量不打,你什么意思?”
    不打就不打,还儘量,那就是要打了。
    “看这日头,大概走了两个多时辰,这条河应该是涇河。”
    “肖家人有时会去修缮宫殿,换点口粮。那公公买人都靠坑蒙拐骗,一年估计见不了皇帝几回,由此推断,必是麟游县的仁寿宫。”
    仁寿宫是隋朝的离宫別院,五年后会更名九成宫,迎来太宗皇帝第一次驻蹕。
    “你如此聪慧,跟了我倒是埋没了。”
    “不跟你,我就饿死啦。”
    “你能猜到我的身份?”
    他在观察许哲的时候,许哲也在观察他。
    餐馆里迎来送往,识人的本事,许哲还是有的。
    大唐府兵,自备武器、粮食、马匹,閒时务农,战时徵调。
    “府兵,真发田么?”
    许青山指了指河岸边的田地,“都在这里,你好像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饿死人才可怕,老肖家都没机会应募府兵。
    虽然脑袋拴在腰上,但唐初官府真的会发田。
    到了中后期,土地兼併严重,发不出田,府兵制崩坏,天下也就乱了。
    “队头。”
    走过一段路,有人在河边放马,热切的打著招呼。
    “队头哪里捡回来一个小子?”
    “我家的儿郎,改天让大家认识。”
    这村子跟肖家村简直天壤之別,村口还有两个小孩拿著木棍比划著名,额头都见了汗。
    “大牛,你娘回来了,还不滚回家去,怕是要挨打。”
    两个小孩停止打斗,其中一个丟了木棍跑远了,另一个抬起脏兮兮的脸蛋,“许叔骗我,我娘天黑才回来,你怎么捡回来个妹妹?”
    “小屁孩,说谁妹妹呢。”
    “男的?谁叫你脸这么干净,我们比划比划。”
    许哲悲哀的看了一眼细胳膊,怕是真打不过这个小子。
    许青山解围,“回头再比划,你快回家。”
    马儿逕自走回马棚,屋內奔出一个女孩,看了一眼许哲,笑脸顿时消失。
    “娘。”
    这陡然拔高的音量,引来了一个穿著围裳的清丽妇人。
    她看著许哲,同样晴转多云,转身进了屋子。
    许哲颇有些尷尬,“你没跟她商量?”
    不管是招婿,还是当养子,哪能不跟妻子商量,擅自做主的!
    “柔娘,你听我解释。”
    铁血的汉子,竟然是个耙耳朵。
    许青山前脚奔进去,后脚女孩就把探头探脑的丫头推进屋,砰地关上了门。
    未来的姐姐,似乎不好相处啊。
    “柔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屋里也没人答,只是低声啜泣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样的思想浪潮下,家里没有儿子,还外带了一个回来,问题大了。
    许哲轻拍额头,自己似乎该另谋出路。
    “得罪了蓉姐,你完蛋啦。”
    大牛捧著一把野菜,幸灾乐祸地站在许哲身后。
    “她很厉害?”
    “她跟我们一起练,你说厉不厉害,你跟我来吧。”
    郭家在后面的一间屋子,家里也有个小丫头,正好奇打量著他。
    “我妹妹,郭小草,我郭大牛。”
    “许哲。”
    屋子里摆一张矮桌,墙上掛著一块木质灵牌。右边是臥房,左边是厨房,厨房外的棚子里有一匹小白马。
    “这是我的马,漂亮吧,等马长大了,我就跟著许叔他们一起上阵杀敌。”
    军户世袭,原来府兵的儿子也註定成为府兵。
    “哥,娘要回来了。”
    大牛连忙在罐子里舀了粟米,加了水,又开始生火。
    “不是,你都不淘米?”
    “来不及了。”
    还真是粗獷的烹飪方式,许哲洗了手,將粟米水舀出,取了笊篱过滤两遍,不厌其烦挑著里面的石子。
    “水沸了。”
    大牛抢过粟米倒入锅中,拿了野菜要扔下去,许哲一把拦住,“我来吧。”
    洗了野菜,切成小碎末,待粟米將熟时才放进去。
    整个厨房唯一的调料,是一小罐淡黄色的盐,许哲尝了点,涩的直皱眉。
    往锅里放了少许,吩咐道:“关火吧。”
    大牛和小草直勾勾望著锅里,许哲舀了一勺,“尝尝,小心烫。”
    大牛吸溜一口,把勺子递给小草。兄妹砸吧著嘴,眼神明亮的看著许哲。
    许哲淡然的坐回竹凳,一顿野菜粟米粥罢了,不值一提。
    “好香啊。”
    郭母进了厨房,看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许家的?”
    村子就这么大,许青山领了一个小子回来,村里传遍了,前头院里不少妇人准备去劝架。
    这个外室子一点都不拘谨,还起身对她行了一礼,“婶子好。”
    大牛拿好了碗,“娘,吃饭啦。”
    郭母看了锅里,又望向许哲,“你做的?”
    “大牛做的,我帮了点小忙。”
    “娘,快分啊。”
    许哲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一碗。他取了木勺,品尝了一口,口感比饼好多了。
    如果把劣质盐换了,味道会更好。
    咕嚕嚕,大牛从碗里抬出头来,噗噗,吐了两颗石子。
    他舌头一卷,把嘴角沾著的菜叶咽了下去。
    郭母倒是没有两个孩子那么夸张,也吃的极快,他们都有吐石子的技能。
    她狐疑地看著许哲,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子,不紧不慢的喝著粥。
    许哲往大牛和小草碗里各分了一勺,“吃太快,对身体不好。”
    大牛再次上演一口闷,对一个无底洞说这样的话,简直对牛弹琴。
    “阿哲,阿哲。”
    许青山安抚好妻子,出门却不见了许哲。
    见许哲不为所动,郭母提醒道:“叫你呢?”
    前院里传来套马的声音,郭母连忙吼道:“在这儿,这里!”
    这声音,直震得许哲捂上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