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这回终於顺利的进入了办公室，但並没有看到阎解成，仅仅是一名常务副厂长接待了他们，扔给他们五副绿袖章，带著他们分配了宿舍，然后交待了纪律，给他们分了班之后就走了。
    五个人面面相覷，这就结束了？就这么简单？
    接见风宴咱都不考虑了，跟中层干部见见面总可以吧？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咱啊！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终於熬到了晚饭时间，五个人飢肠轆轆的进了食堂，常务副厂长告诉他们，凭著绿袖章可以在食堂免费吃饭。
    五个人迅速打了饭，然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至於小食堂，小灶，现在谁也不去想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康师傅，两个二合面馒头。”一个声音传入正在吃饭的五人耳朵中，有些熟悉。
    五人抬头一看，果然是门口的保卫员。
    “给，另外我还给留了一些泔水，里面有点油，一块捎给小黑吃。”
    “好的，我替小黑谢谢康师傅。”
    “谢什么，小黑可是我们的功臣。”
    “那是，每天都陪著我们巡逻，有它在，我们省事不少！別说阎厂长特批给它吃的，就是不批，我们省口吃的也不能饿著它。”
    “小黑就是你们门口的那条狗吗？”一个副厂长对保卫员说道。
    “对呀。別看它小，可聪明著呢。”
    “唉，这年头，副厂长混的都不如条狗！狗还有人伺候著，我们还得自己动手。”
    “你们就是不如小黑，小黑可是有正式编制的，有口粮！你们这些副厂长，除去戴红袖章的，谁有正式编制？小黑有独立狗窝，你们谁有？小黑能陪陪著我们一起巡逻，提前发现犯罪分子，为工厂发光发热，你们谁能？”
    保卫员毫不客气的懟道，还跟小黑比，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子，你们是一个层次的吗？
    看著保卫员离去的背影，几个人沉默了，自己真的不如一条狗吗？
    论编制，不如狗。狗有，咱没有。
    论勤务，不如狗。狗有人伺候，咱没有。
    论住房，不如狗。狗有单间，咱是双人间。
    论贡献，不如狗。狗能发现犯罪分子，自己没有。
    ……
    在汽车厂，副厂长果真不如狗！
    如果自己不能在汽车厂里做出点贡献，恐怕真的会一直呆在这里了。没有编制，没有工资，没有住房，没有老婆，没有……
    唉，看样子必须努力了，看看那些工人们不屑的眼神，如果自己不赶紧离开，恐怕就会变成他们眼中的二傻子吧？
    受到了刺激的五人后来居上，竟然很快就赶上了其它人的进度，而且看这势头，很快就要超过去了。
    其它的十名副厂长嚇了一跳，这五人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么努力干啥？
    可是问他们，他们谁也没有说。
    一个月过去了，他们连阎厂长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甚至连两位刘助理都很少见，只有几位常务副厂长在处理一些问题。
    明天就是考核的日子，他们已经把后面墙上所有的考卷都背下来了，如果再出同样的题目，应该能考过吧？
    会议室里，烟雾繚绕，所有的副厂长们早早的就到了，一根接一根的抽菸，既紧张又刺激，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咣”的一声，会议室的门被踹开了。
    “你们这是要把会议室点了吗？”阎解成说道，“打开窗户通通风，这么大的烟怎么考试？”
    靠近窗口的人赶紧把门窗全部打开，一阵黑烟从窗口窜了出去。
    直到烟散的差不多了，阎解成这才进入会议室，然后一屁股坐下。
    “考试期间不准抽菸，不准抄袭，不准说话，你们的答案是唯一的，凡是重复的一律作废，捂好自己的试卷，不要让別人看到，因为你们的答案可能让別人考核通过，而你自己考不过。”
    说完，阎解成就把席捲让大老刘发了下去。
    看到那熟悉的题目，大老刘的嘴咧了又咧，阎厂长懒的连题目都不换了，这都用了多少次了。
    如果让自己去考，估计通不过的可能性占九成吧？
    卷子发下去了，那些副厂长们有喜笑顏开的，有愁眉不展的，但更多的却是窃喜，因为这题目与墙上贴的完全一样！
    自己不能照抄，但是不是可以借鑑一下他们的优点，然后变成自己的论调呢？
    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抄不会抄！
    於是，几分钟之后，沙沙的写字声在会议室里响了起来。
    阎解成也不需要监考，直接坐在最前面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反正下面的人也顾不上研究他，只管写自己的试卷。
    一个多小时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完成了答题，然后大老刘把卷收起来，隨便打乱了一下顺序，交给了阎解成。
    当然，后面的这十五人是单独拿出来的，阎解成准备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
    “大家该去干啥就干啥，等卷批完了之后，我再通知大家。”说完，阎解成夹著捲走了。
    当天下午下班前，阎解成就把原来的那些副厂长的考卷看了一遍，只有四五个人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其它的都还不错，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有几人的想法非常值得一试！
    至於那四五个人，再轮上一个月应该也能考核合格。
    这原来还有三十来人，直接合格了二十多，这比例其实已经很高了。
    越往后，对工厂提出的有用的建议就越少，只有看的长远的人才能提出更好的建议。
    阎解成准备把这几个表现最好的几人重点培养一下，同时会在他们的考核评语上多给美言几句。
    別看这几句美言，这就有可能会令他们被越级提拔！
    第二天，阎解成特意用肥皂洗了洗手才去看这十五名副厂长的考卷，他也不想整天这么多的副厂长在厂里逛悠，一个个的，活不干，光挑刺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起了反作用，阎解成越这些卷子脸越黑，最后都快阴沉的滴出水来了。
    果然有句话说的好：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这些从一线厂出来的副厂长，虽然都是多年老职工，但老油子的感觉已经从试卷里溢出来了！
    他们除了对享受有一套，对弄虚作假也有一套！很有一套！
    十五份试卷，一份合格的也没有！
    几乎雷同不说，全部內容都是从前面考核通过的人的卷子里综合而来！没有自己的一点想法！
    怪不得这些人把工厂搞的几乎要垮台！
    就这样的思想，这样的做派，垮台是必然，不垮台才是奇蹟啊！
    第二天，白班与夜班交接工作的空隙，阎解成將所有的副厂长全部带到了会议室里。
    “这一次的考核，有二十四人考核合格，他们分別是……，现全部提升为常务副厂长，级別定为副科级。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必去车间轮岗了，去跟刘助理两人实习。至於其它的不合格的还需要继续努力。”
    阎解成站在会议室里，没准备坐下。
    “合格的同志请离开，去找刘助理安排工作，不合格的同志留下，我有话要说。”
    很快，那些考核合格的副厂长个个兴高采烈的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摘自己的绿色袖章。
    “终於可以换红色的了！这绿袖章我是戴的够够的了。”
    “就是！咱也是有编制的人了。”
    “万里长征终於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要继续努力。”
    ……
    看到那些人嘻笑著离开，剩下的人面露羡慕的神情。
    会议室里空出了一大半的位置，不到二十人稀稀拉拉的站在那里。
    “看看你们这一个月干了些什么？”阎解成把那十五人的卷往桌子上一摔，“我拴条狗在车间里，狗都比你们干的好！”
    “看看你们的卷子！看看你们的答案！干啥啥不行，投机第一名！我是不是说过，每人都必须有每人的答案？你们的答案就是这样来的？”
    “今天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们，你们还有一次机会，但也只有一次机会！下个月的考核，你们不成功便退休！”阎解成大吼道，“这不是开玩笑！你们並没有在我这里办任何的手续，原则上你们还属於原单位！但是！如果在我这里考核不通过，那你的原单位也不会再要你，你將变成无单位可接收的废物！除了退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而且退休也不是按照干部退休，而是普通工人退休！因为在我这里，你们现在不是干部！是学员！连最基本的学习都完不成，还谈当什么干部！你们认为那些常务副厂长是副科级，级別不高是吧？但只要他们离开汽车厂，马上就会恢復原级別，甚至还要提高！而所有没有通过的，你们连副科都不是！我说的！”
    阎解成说完，直接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安静的掉一根针都可以听到，甚至他们都不敢大声的呼吸！
    他们只有想法，考核不通过就只能按工人退休？这可能吗？阎厂长不是骗我们的吧？
    但他们敢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