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澜时皱皱眉,“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来乡下驻训过。”
林雾渐渐转头,她在湛澜时身后,拍他一下肩膀,“那湛澜时,你知道这些牛要去哪里吗?”
她忍不住就追问。
“回家。”
湛澜时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和。
当这两字落,就像一颗石子忽然投入林雾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车继续前行,朝阳已经完全升起,将整条道路染成金色。
林雾靠在车窗,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忽然觉得这个清晨格外明亮。
将近一小时的车程,从良田镇到良木镇,车队在晨雾中穿行,偶尔驶上高速,十多辆黑色婚车打着整齐的双闪,像一列沉默的迁徙的兽。
即便只是小镇最寻常的婚娶,这接亲的场面也因这份整齐划一生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宏阔来。
好不容易抵达新娘家所在的街巷,却为了等那个八字合出的吉时,八点十八分,一整排婚车并未拐进巷子,只静静泊在路口。
引擎相继熄灭,二十多分钟的等待,让车厢内的空气渐渐凝滞。
湛澜时和林靳推门下车抽烟。
秋天清晨的风已经带着锋利的棱角,两个男人并肩立在路边,与亲自走过来发烟的楚子侃侃而谈。
林雾坐在后座,目光穿透车窗,落在湛澜时身上。
他只穿着一件黑色单薄t恤,身形挺拔利落,侧脸线条在清冷的晨光里显得有些料峭。
最让她心头微动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林雾看见湛澜时不动声色地挪到楚子身后,修长的手指正替他整理着后颈处微微翻折的领口,动作细致而专注。
随后,她又看着他抬手拍了拍楚子的背,将帅气军装上细微的褶皱一一抚平。ШШШ.vip yzШ.com
湛澜时做得极其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讲究,仿佛倾注了某种不言说的郑重,定要自己的兄弟在这一日,毫无瑕疵,光芒万丈。
林雾想,他的兄弟结婚,他应是由衷地感到骄傲与欢喜吧。
那是一种深植于骨血的情谊,无声,却沉甸甸的。
林雾的视线转向副驾驶。
温禾蜷在那里,已经睡着了。
她连夜奔波赶来,此刻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长睫安静地垂着,即使是在睡梦中,那张漂亮的脸上也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身上盖着的,正是湛澜时那件黑色的大型夹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看到这件衣服,林雾心里蓦地又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要风度,宁可自己挨冻,也要把衣服给对象,这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她很不舒服。
林雾推开车门,冷风瞬间裹挟了她。
她没穿外套,只一件高领毛衣,却感觉不到冷似的,径直朝那个只穿着单薄t恤的男人走去。
林靳和楚子正聊得投入,没有注意到她。
林雾绕到湛澜时身后,他若有所觉,刚要回头,她已经抬起脚,不算重却带着明确的恼意,一脚踢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嗯……”
湛澜时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倏然转头,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痛楚和薄怒,但在注视她那张倔强的脸后,那点火气迅速湮灭,沉淀为一种更深的东西。
一种混合了无奈、纵容和隐忍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