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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夜火悲风
    第336章 夜火悲风
    雅克,瓦伦西亚王国第七军团的一名普通士兵。
    他出身於南境的一个小村庄。那片土地早已在兽人的铁蹄下化为焦土,父母与亲人尽数丧生於火光与刀斧之中。
    倖存下来的他背负著血与仇恨,孤身一路北逃,几经顛沛流离,最终在王都投身第七军团。
    从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便不再属於自己,而是隨著军团的旌旗,被捲入一场又一场血与火的征战。
    对於雅克而言,这並不是一场为了荣耀的战爭,而是失去一切之后的求生与復仇。
    他曾无数次想过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却没料到自己还能活到这一夜的尽头。
    夜幕低垂,南门外的大地仿佛被铁盖压住,沉闷得让人室息。
    火把与篝火零星散落,火光在尸山血海间摇曳,映照出一张张僵硬而失去生机的面孔。
    空气中混杂著血腥、焦臭与湿泥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把死亡吸进肺腑,沉甸甸压在人胸口。
    雅克的靴底陷进泥浆里,湿冷透过甲缝钻入脚踝。
    他呆立在原野边缘,目光迟迟无法聚焦。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眼前的景象已不再是一片土地,而是被彻底碾碎的炼狱:
    断裂的长枪斜插在血水里,盾牌破碎得像残叶般漂浮,户体层层叠叠,堆成丘陵。
    黑红的泥浆在低洼处缓慢流淌,犹如腐烂的血脉在大地上豌蜓蔓延耳边不断传来压抑的声响。
    有人低声祈祷,有人埋著头鸣咽,那些声音没有方向,似乎从尸堆深处渗出,又似乎从每个倖存者胸腔里强行挤出。
    雅克觉得自己的耳朵里灌满了嗡鸣,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听。
    “妈的,这哪是胜利”身旁,一个年长些的士兵嗓音嘶哑,像是对自己说话。
    可下一刻,他又抬手狼狠抹了一把脸,眼神泛红,咬牙切齿地低吼,“算了,军团长大人还在,我们就没输!”
    这句话像一柄锤子,砸在雅克胸口。他猛地抬头,视线越过尸山血泥,望向远处帅旗仍在。
    布料早已被鲜血浸透,顏色漆黑,边缘残破不堪,在风中猎猎作响,它竖立在尸体堆积的高处,像一柄钉入大地的利剑,倔强地昭示著尚存的意志。
    雅克喉咙发乾,胸口涌起难以言喻的炽热与压抑。
    他亲眼看见过一一在兽人潮水般的衝击里,军团长莱昂始终在最前,手中的长剑一次又一次劈开血路。
    即便最后他的身影摇摇欲坠,却依旧在所有人心底点燃火焰。
    “要是没有莱昂大人”雅克哑声低语,话未说完,眼角余光便捕捉到同袍们的神情。
    那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都紧紧盯著那面旗。
    那不是怀疑,而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雅克忽然想起几天前的夜晚。
    营地里,一名新兵在火堆旁哭著说想家,所有人沉默无言。
    直到凯尔副官沉声说了一句:
    “跟著军团长,你们都会活著回去。”
    那一瞬,哭声戛然而止,新兵的眼神被重新点亮。
    如今,雅克终於明白,那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唯一能依靠的信念。
    风掠过篝火,火星在夜空中飘散,映在每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上。
    有人双手合十祈祷,有人默默擦拭染血的长剑,还有人只是呆呆凝望远方。
    可不论神情如何,他们心底都著同一个支点一一军团长还在。
    雅克缓缓跪下,掌心贴在湿冷的泥土上。那泥里渗著血,冰凉而黏稠,他却没有鬆开。
    “莱昂大人—.”他在心里默念。那名字沉重如铁,却让他有力气直起脊背。
    夜风捲动,残破的帅旗猎猎摇摆。
    雅克的目光渐渐坚定。
    无论之后还要面对怎样的战斗,只要跟著那面旗,他就会继续走下去。
    火堆烧成焦黑的余烬,照不亮脚下的血泥。
    军医与民兵开始分队进入战场深处,清理尸体与搜寻倖存者。
    雅克被分入其中,他低著头,靴子每一步都陷进稠厚的泥浆,拔出时发出“啵啵”的声响,仿佛大地在贪婪地吮吸。
    那泥里混杂著血,每走一步,脚底便粘上一层暗红。
    “翻开来,看看还有没有气息。”一名军医声音沙哑,像锯齿划在喉咙。
    雅克咬紧牙,伸手推开一具压在最上方的户体。
    那是个年轻人,面庞尚存稚气,胸膛却已塌陷,手里还著断矛。
    雅克胸口骤然发闷,像被人死死按住。他把人翻过来,贴近耳边时,竟听见微弱的气息。
    “这边!还活著!”
    军医立刻俯身,撕开布条,按住胸口止血。
    可不过几个呼吸,伤员眼神涣散,身体彻底瘫软。雅克眼睁睁看著他最后一口气消散,心口像被生生割开。
    他下意识住那条染血的布条,掌心微微颤抖。
    “快,別停!”军医厉声催促。
    雅克咬紧牙关,继续往前翻找。
    第二具、第三具—有人早已僵硬,有人满脸泥土,眼晴半睁,仿佛还在凝视这个世界。
    当他翻开第四具时,整个人忽然僵住。
    那是哈尔一一与他同一支旗队的年轻同袍。
    营地里总爱哼小调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迴响,而此刻,哈尔的眼睛圆睁,喉咙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切断了气管。
    雅克胸口一抽,呼吸骤然停滯“別愣著。”身后有人低声催促,雅克没有回应。他缓缓跪下,手指僵硬地为哈尔合上眼睛。
    冰凉的指尖迟缓地滑过眼脸,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也一併压下去。
    “雅克—-哈尔死了?”另一个士兵的声音低沉,带著难以掩饰的沙哑。
    雅克点头,喉咙里像塞了石块,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
    四周只有火光在风里摇曳,映得血泥闪烁。
    他咬紧牙,强行把哈尔的户体抬到担架上。
    那一刻,他想起军团长曾说过的一句话:“记住,你並不是孤身一人。你的身后,还有战友。”
    雅克低声,几乎是自我命令般地说:“走,把他带回去。”
    周围的士兵默默伸手帮忙。没有哭喊,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沉默而坚定的动作。
    当他们扛著担架穿过户堆时,一个老兵忽然沙哑开口:
    “若不是军团长亲自拼死衝锋我们谁都活不到现在。”
    “是啊。”另一人低声应和,“莱昂大人还在,就算兽人再多,我们也能撑下去。”
    雅克没有说话,手指却在担架把手上得发白。
    他心里忽然明白,为何所有人能在绝境中杀到最后。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相信一一跟著莱昂,总有一线生机。
    他抬眼,望向远处在夜风中摇曳的帅旗。那破损的布面,在火光里闪烁著比血还深的顏色。
    雅克心底无声重复:
    “跟著军团长—我们就一定会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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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架的木架在雅克肩上勒出一道道血痕,他却毫无察觉。
    泥浆和血水隨著每一步晃动,滴落在地,溅在靴面上。
    队伍豌向城门口推进,火把映照下,仿佛一条由亡者与生者拼凑出的黑色长蛇,缓慢蠕动,城门下,堆满了被抬回的伤员与户体。
    呻吟声此起彼伏,混杂著军医急促的呼喊与教士低声的祷告,像一首支离破碎的悲歌。
    火把在风中摇晃,照得每一张脸惨白无比。有人咬破牙关压住惨叫,有人双眼涣散,已在生死边缘摇摆。
    雅克隨著人流走过,几乎能感受到空气都在颤抖。那不是风,而是无数生命在消散时留下的余音。
    街巷两旁,王都的居民们早已涌出。
    他们得知兽人溃退的消息后,哭声与笑声交织,祈祷与拥抱此起彼伏。
    有人跪地亲吻石板路,有人抱著亲人泣不成声,有人举起孩子仰天大喊,声音撕裂在夜空下。
    这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被从绝望深渊里拉起的本能释放。
    雅克走在其中,却只觉得胸口愈发沉重。
    他看著这些劫后余生的面孔,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那是一条安静的石板街,母亲常在门口晾晒衣物,妹妹会追著他跑过巷子。
    父亲沉默寡言,却会在晚餐时多给他一块肉。那是温暖而琐碎的日子。
    可在那场劫掠中,一切都灰飞烟灭。
    父亲倒在穀仓前,母亲与妹妹被火焰吞没-那场烈火將整个村子吞噬,而他只能在血与烟中跟跪逃出。
    如今,望著这些庆倖幸存的人们,他心底却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
    別人的家还在,而他的家,早已不存在了。
    旁边的老兵伸手轻拍他肩膀,示意继续往前走。雅克低下头,紧紧住担架把手,指节泛白。
    哈尔的户体沉沉压著,仿佛把他往地里拉,穿过几条狭窄街道,他们把担架送到一处教堂白布早已铺满台阶,火烛摇曳,把这一片照得冷得发白。雅克和同伴小心地放下担架,手却僵硬半天没鬆开。
    耳边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
    “听说是那位军团长大人拼死率军挡住了三大氏族的正面衝击—”
    “还有人亲眼看到,他把兽人的首领斩了。”
    “若不是他带著大军来援,王都恐怕就撑不了几日了—”
    声音不高,却隨著夜风在街道间不断蔓延,人们彼此低语,土兵们默默点头,那些话像火星一样,点燃了每个人胸口的余。
    雅克没有抬头,只是安静地听著。
    他忽然意识到,城里的平民们与士兵们看待这一战的角度完全不同。
    对於平民而言,他们看到的是王都倖存,是希望重新点亮。
    可对於土兵而言,他们看到的却是户堆与血泊,是无数牺牲的战友、无数付出的生命。
    他缓缓直起身,望向远处的城墙。
    王国的旗帜依旧竖立,在风中猎猎作响。
    雅克没有开口喊什么,也没有说出心里的痛,只是沉默注视著。
    那旗帜在夜色里,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依凭。
    夜色逐渐加深。
    南门外的原野依旧翻涌著血色余波,在提醒所有人:这场胜利,並不是凯歌,而是以尸山血海换来的喘息。
    雅克被编入的倖存队伍,被安置在城墙下的一片临时营地。
    帐篷匆匆支起,地面仍残留著白日血战的痕跡,泥浆尚未乾透,踩上去时会发出黏腻的声响,他坐在火堆旁,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盔甲破损斑驳,几处裂缝还渗著血水。火光摇曳,把肩头那道狞的伤痕映得触目惊心。他没有力气去处理,只是呆呆望著火星。
    周围的士兵同样沉默。
    有人脱下靴子,倒出里面积存的血水和泥浆,呆呆盯著湿漉漉的双脚;有人小心翼翼地擦拭染血的长剑,动作缓慢到近乎机械;还有人只是著木製的护身符,眼神空洞。
    雅克认得他们。
    坐在对面的安东,来自王都附近的农户,他的弟弟在白日的衝锋中倒下,尸体还没能抬回,右手边的拉斯,平日总爱讲粗俗笑话,如今连张口都费劲,只是偶尔低声咳嗽,血腥气混在声里。
    营地静得嚇人。偶尔传来压抑的啜泣,很快被夜风吹散。
    “雅克。”安东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石摩擦,“你觉得这仗我们算是贏了吗?”
    火堆啪作响,火星四溅。没人立即回答。
    雅克喉咙发紧,想开口却硬住。
    王都是保住了,兽人大军被击溃,可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哈尔僵冷的面孔、无数倒下的身影,还有那片血海般的原野。
    他终於低声道:“也许吧。”
    沉默再次笼罩。
    片刻后,拉斯闷声笑了一下,笑声沙哑:
    “不管算不算贏——至少咱们还活著,还能坐在这火堆边。””
    那笑声听来比哭还难受。火光下,每个人的眼神都像空洞的黑潭,深不见底。
    雅克忽然意识到,他们和自己一样,已经失去了太多。
    家人,朋友、同袍有的人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却依旧坐在这火堆旁,手里握著残破的武器,等待新的命令。
    帐篷外,夜风捲来,吹动帅旗下残破的布面。土兵们都抬起头,望向那片猎猎的黑影。
    没有呼喊,也没有誓言,只是那一瞬的目光,让雅克心口发紧。
    或许他们早已麻木,可在看到那面师旗时,仍会本能地紧剑柄,雅克低下头,慢慢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幣。
    那是妹妹生前缝给他的,如今被血泥染红。他把它在掌心,指节发抖,却没有鬆开。
    一一他忽然明白,支撑他们活到现在的,並不是所谓的胜利,而是彼此之间那份无法割捨的执念。
    火光渐渐暗下,夜色笼罩整个营地。
    有人靠著残破的矛柄沉沉睡去,有人蜷缩在破毯里颤抖。
    雅克仍睁著眼,听著远方鼓面的沉闷声在夜里飘荡,那声音不像军令,更像为无数亡魂敲响的丧钟。
    夜更深了,营地里安静得只剩下火堆的啪声。
    偶尔有士兵在梦中低声呼喊战友的名字,很快被夜风吹散。
    雅克的身体因过度劳累而酸痛,眼皮越来越沉重。
    火光摇曳,他的思绪渐渐模糊。
    在迷离的幻梦中,他仿佛回到了故乡的村子。
    那条熟悉的石板路上,妹妹追著他笑闹,母亲在门口晾晒衣物,父亲从穀仓里抬出一袋袋粮食。
    阳光洒下,空气里没有血腥,只有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可这片温暖的景象很快被烈火吞没。
    火光捲起,屋舍倒塌,父亲倒在穀仓前,母亲与妹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雅克在梦里挣扎著衝过去,却始终被浓烟和火焰隔绝。
    他听见战鼓声轰鸣,听见兽人的咆哮扑来,隨后视野猛然一黑。
    他惊醒过来,胸口剧烈起伏,额头冷汗渗岑。篝火已经快要燃尽,火星在灰烬里忽明忽暗。
    身旁的安东与拉斯都已经睡著,呼吸沉重,脸上带著尚未乾涸的泪痕。
    雅克抬起头,看见远处的教堂台阶上,有人点起一排蜡烛。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摇曳,仿佛为整座战场的亡魂守夜。
    几个平民跪在那里祈祷,声音低沉却连绵不绝,城墙之上,守军们依旧佇立。他们疲惫到极点,却没有一个人敢离开岗位。
    火把的光映在他们的脸上,那神情混合著悲与倔强。
    雅克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下意识摸到怀里的那块布巾。他紧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明白,这场胜利背后的代价无人能抹去。
    那些户体、那些血与泪,会像阴影一样伴隨他们一生。
    可同样,他也明白,只要还有人举著帅旗,只要还有火光没有熄灭,他们就必须继续活下去。
    夜风呼啸而过,吹动残破的旗帜,猎猎作响。
    那声音不像吶喊,更像是战死者未散的低语,在黑暗中迴荡。
    雅克低下头,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疲惫终於压倒了身体,他在血腥与火光的余中缓缓沉入睡眠。
    梦境与现实交织不清,他仿佛仍能听见远处战鼓低沉的迴响,那声音在胸腔深处震盪,像未曾停歇。
    可当黑暗再度笼罩时,他的心口却涌起前所未有的炽热。
    黑夜终將过去,而黎明必將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