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败局已定
门塔楼上,血与火的气息顺著风扑面而来,呛得人心口发紧。
战场的局势已然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转折。
远方,德萨拉骑士团的铁流正在整队,而城外的第七军团仍在血泊中死死支撑。
查尔斯三世紧紧住石垛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像利刃般牢牢钉在南门外那片被血火吞没的大地上。
他不是在贪恋眼前的胜负,而是在权衡更残酷的现实:
若此刻仍按兵不动,那么无数已浴血奋战的土兵,便只能白白倒在户山血海中。
这一瞬间,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查尔斯猛然转身,沉冷如铁的声音压过了城头的號角与战鼓,迴荡在石垛与塔楼之间:
“传令一一命卡洛率第一军团主力,立即出城!与城外友军並肩合击兽人!”
令声传下,鼓角齐鸣,铁靴齐动。
王都街道间,第一军团的旗帜接连展开。
那黑金交错的战旗在风中猎猎翻飞,仿佛烈火中升起的雄鹰。
战鼓如雷,声震城郭。
连日鹰战、早已疲惫的老兵们,在这一刻却眼神骤然燃起新的光芒。
沉重的盔甲因奔跑而鏗然作响,长枪林立,盾牌相击,他们知道一一这是决定性的时刻。
王都的城门將要开启,不是为了逃亡,而是为了与血战至极的同袍一道,迎接这一场生死未卜的决战。
此刻的战场全貌,已与清晨时截然不同。
一一南门外,莱昂率领的第七军团余部背城死守。
血跡斑驳的前沿阵地上,尸体层层堆积,断矛碎盾如同森冷的墓碑。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肩並肩撑起盾墙,长枪在血与火的映照下依旧笔直,哪怕手臂因酸痛而颤抖,也无人后退半步。
他们已將自己化作最后一道屏障,任凭兽人的狂潮一次次撞上。
一赤焰氏族已被斩断脊樑族首戈鲁卡的户体犹如巨石倒塌,残兵四散奔逃,血祭再难延续,他们的战旗已沦为血泥。
那片原本充斥嘶吼与鼓点的战场,如今只剩狼藉与哀豪。
一一但荒兽与雷霆两大氏族却没有丝毫停歇。
东翼的狼骑兵裹挟著步兵,捲起震天的尘烟与杀声;西翼的重甲兽人拖著巨锤与战斧,步伐如山岳轰鸣。
两道庞然铁闸正一点点向中央合拢,意图彻底切断第七军团与城池之间的生路。
就在这几乎绝望的压迫中,西北方的天际忽然传来沉雄而急促的號角声。
风卷尘沙间,一支浩浩荡荡的铁骑正疾驰而来。
德萨拉王国的骑士军团!
黑锋、铁盾、苍鹰、银戟四大骑士团的旗帜在烈风中猎猎招展。
千余骑士披甲执枪,长枪尖端在夕阳下闪烁寒光,战马鼻息如雷,马蹄践踏大地,声势宛若暴风骤雨。
那森然的锥形骑阵正以无可阻挡的姿態拉开,仿佛一柄即將切入战场的锋锐巨刃。
与此同时,王都南门轰然开启。
第一军团的重甲方阵缓缓推出城门。
这支老牌军团连日守城,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盔甲斑驳,面容灰白。
但在国王的命令与王都安危的驱使下,他们仍咬紧牙关,以最后的力气列队而出。
黑金相间的旗帜重新高举,鼓声震得城墙轰鸣,他们要以残存的气力,去回应同袍的背水苦战。
战局的形势,在这一刻骤然翻转。
王都城墙上,守军们先是屏息凝视,隨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原本死灰般的眼神被点燃,有人握著长矛泣不成声,有人仰天咆哮,嘶哑的嗓音中带著劫后余生的狂喜。
而在战场另一侧,兽人阵营內部却已掀起滔天波澜。
他们看见了这突如其来的铁流,看见了王都城门再次开启。
压抑的咆哮声此刻竟带上了一丝混乱与犹疑一一那股从未在他们心底出现过的东西,正是畏惧。
兽人阵营深处,气氛骤然凝重。
荒兽氏族的族首卡萨尔披著厚重的兽骨鎧甲,身上还滴著未乾的血跡。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著西北方,那片如雷霆般逼近的人类铁骑。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一股足以撕裂他们侧翼的真正锋刃。
雷霆氏族的族首布洛尔紧握著染血的巨锤,低沉的咆哮从喉咙里滚出,像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忌惮:
“人类的援军—不止一军!我们的战士已被拖得筋疲力尽。若让这些重甲骑士从侧翼贯入,我们的阵线必然土崩瓦解!”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赤焰氏族的覆灭已让兽人大军失去了正面的依仗。
若他们再勉强硬拼下去,纵然能拖垮眼前的人类军阵,也要付出连两大氏族都承受不起的惨烈代价。
血祭的力量固然能让战士们陷入疯狂,但它需要以无数生命去填充。
继续施展下去,荒兽与雷霆的精锐会在这片原野上被榨乾,彻底丧失后续作战的资本。
他们不是毫无理智的野兽。
短短的思虑之间,两个族首已同时做出了抉择。
“此战—-再战无益。血祭的代价,已超出可承受的极限。”
隨即,沉重的號角声先后在荒兽与雷霆的营地中响起。
不同於先前那催人衝锋的急促节奏,此刻的號声悠长而低沉,犹如丧钟,昭示著撤退与收拢。
兽人战士们一时间然,他们狂乱的呼吸与狞的咆哮在號声下逐渐迟疑,可隨著族首的旗帜一同挥动,整个兽人潮水开始缓缓后退。
而在西北方,阿尔德里克的目光骤然凌厉起来,他立在战马之上,透过面甲的狭缝凝视战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一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两大氏族的號角在黄昏时分骤然迴荡,低沉而急促,仿佛野兽临死前的哀鸣。
战场依旧喧囂,血与火交织,可在这嘶吼与鼓点中,兽人的前线动作已悄然缓了下来。
起初,第七军团的士兵们还误以为这是新一轮攻势的蓄势,握著长枪的手愈发用力,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
直到眼前的兽人开始缓缓后退,那些仍在血战中的士兵才惊觉一一兽人,似乎要退了。
这一刻,呼吸与心跳几乎都停滯,带著不可置信。
然而直至此刻,兽人两大氏族才下定决心撤军,已经太迟了。
就在这片血与灰笼罩的原野上,西北方忽然炸开厚重的號角声。
那不是退却的长鸣,而是震彻天地的宣告。
紧隨其后,大地轰鸣,铁蹄翻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黄昏的光辉被扬起的尘土遮蔽,尘雾中,一支披甲如铁的洪流轰然展开。
最前方,阿尔德里克高举长剑,黑甲如墨,宛若行走的铁塔。
他身下的战马披覆重甲,鼻息间的白雾在夕阳余暉中翻涌,宛如烈焰喷吐。
“——德萨拉的骑士们!隨我衝锋!!”
声音如雷霆裂空,越过血火,席捲整片战场。
下一瞬,整片大地轰然震颤,上千名精锐骑士铁甲齐鸣,骑枪林立,旗帜猎猎,列成锋锐无匹的楔形。
他们策马齐驱,铁蹄如雷,仿佛要將天地碾碎。
两千重骑兵列成密集阵列,紧隨其后,宛如铁壁横推;
再往后,五千突击骑兵怒吼震天;
而数万隨从步兵则旗帜如林,吶喊连成海啸,將整个战场推入新的狂潮。
铁与血匯聚成不可阻挡的怒流,正迎面撞向尚未完全撤退的兽人大军。
兽人左翼尚未来得及完全转向,整片军阵便被这股铁流正面撞上。
“轰一一!!”
那一瞬间,大地与空气都仿佛被撕裂。
第一波衝击,就像锋刃切开布帛,荒兽氏族的防线轰然崩开,裂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无数骑枪雨点般扎下,寒光连成一片,骑士们与战马融为一体,借著惯性与钢铁锋芒,將前列的兽人整排钉死在泥土之中。
盾牌被穿透,胸骨粉碎,血肉在衝锋的巨力下化作四散的碎块。
然而,这只是开始。
紧隨而来的重骑兵如同第二道铁浪,庞大的马阵咆哮著压上,轰击在已然鬆动的兽人阵线。
这一次,没有任何余地。
整个左翼像一块被撕开的兽皮,从中间硬生生崩裂,数百名兽人被撞得翻飞,溃散的缺口迅速扩大。
喊杀声在血海中炸响,震耳欲聋。
德萨拉骑士们毫不迟疑,枪折换剑,短兵相接。
长剑与战斧交错,重甲对上粗野的铁器,火溅射,震击声仿佛雷霆。
鲜血喷洒在黑甲之上,反倒让那一道道骑士的身影更加冷峻可怖,宛如从地狱中杀出的钢铁恶鬼。
阿尔德里克战马高嘶,他的长剑骤然劈下。
一道炽烈的剑光划开尘烟,一名魁梧的兽人战士肩膀当场被斩断,血雾冲天,惨豪瞬息湮没在轰鸣中。
“杀一一!”
他的怒吼宛如惊雷,压过整片战场,带动骑士们的血与狂热,再度掀起新一轮屠戮。
更可怕的是,德萨拉骑士们並没有將所有力量倾注在正面血拼上。
他们如同久经战场的猎手,洞察到敌阵的破绽,一部分骑士顺势分流,战马嘶吼著撕开血路,绕开正面最激烈的杀戮,径直向兽人大军的后方疾驰,鼓点与嘶喊尚未落下,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已从左翼绕出,尘土卷天,旗帜猎猎,队列如同一柄锋锐无比的长矛,狼狼刺向兽人主阵的后翼。
铁蹄震动大地,漫天灰土遮蔽了残阳,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股无法抵挡的铁流,正压向那片毫无准备的阵列。
“轰一一!”
兽人大军后方瞬间炸裂,防线尚未来得及成型,便被骑士们的衝锋撕成碎片。
原本还在正面嘶吼廝杀的兽人听见身后传来的惨叫与马蹄轰鸣,顷刻间陷入混乱。
左翼早已被撕开,后方又骤然遭到包抄,整个战阵像被两柄巨斧同时劈砍,裂缝迅速蔓延,慌乱的嘶吼在兽人队伍中此起彼伏,酋长们竭力咆哮,挥舞兵器想要稳住阵线,可他们的怒吼已被恐惧与混乱吞没。
无数兽人战士回首张望,眼神中第一次显露出恐惧与犹疑。
胜负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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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的帅旗下,土兵们的双眼因血战而布满血丝,呼吸粗重,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可当他们望见南门涌出的第一军团精锐,又见到西北侧那声势如雷的德萨拉铁骑席捲而来时,那股即將崩塌的心防顷刻间被重新拉起。
“援军一一是我们的援军!”
呼喊声在阵列中炸开,带著近乎绝望后的狂喜,匯入吶喊与杀伐之声中,宛如一股震彻灵魂的洪流,逼得胸膛发热,热血沸腾。
莱昂纵马向前,长剑高举,夕阳余暉洒落在他满是血污的面孔上,让那一刻的身影仿佛燃烧的铁火。
他的声音刺破战场的嘈杂,传遍每一个仍在拼杀的士兵耳中:
“—一前压!追击!咬住他们!不给兽人退路!”
鼓声隨之再度雷动第七军团残阵在帅旗的引领下仿佛重新焕生,前锋列阵齐步逼近,破碎的长枪再度扎出,將兽人前军死死咬住,令其挣扎不得、退却不能。
莱昂目光一转,剑锋凌空指向兽人右翼。
传令兵飞驰而出,號角声急骤嘶鸣,传遍全阵。
所有尚存的骑兵齐齐聚拢,马蹄轰鸣,甲光闪耀,如同一道闪电弧线,从人类阵线的右翼疾驰而出,直扑兽人右后方,发起致命的迁回突击。
瓦伦西亚的骑兵铁流从另一翼呼啸而出,马蹄轰鸣如雷霆,长枪与骑旗齐齐映照著夕阳余暉与西北方疾驰而来的德萨拉骑士洪流交匯。
两股钢铁洪涛,如同两道巨浪自不同方向拍击而来,瞬间在兽人侧翼与后方合围,形成一张正在急速收拢的血色铁网。
这一刻,正是瓦伦西亚大军与德萨拉援军合流的最壮烈时分。
正面,莱昂的残军硬生生咬住兽人的前锋,血与泥浆交织成泥沼,却没有让敌军有丝毫脱身的余地。
每一次吶喊与撞击,都是用生命堵死兽人突围的道路。
两翼,所有尚能战斗的骑兵已倾巢而出。
铁蹄捲起的尘土和血泥宛如风暴横扫,迁回向兽人侧后发起狂猛的突击。
横向与纵向的衝击交错在一起,战场被切割成无数片血色碎块。
整个兽人大军顿时被压缩在这片狭窄的平原上,杀声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无处可逃的潮水。
在咆哮与惨叫的交织中,兽人的阵列正被一寸寸压缩、切断、分裂。
密集的號角再也掩盖不住慌乱的嘶吼,部族旗帜在血海中接连倒下。
雷霆氏族的族首布洛尔与荒兽氏族的族首卡萨尔终於彻底意识到:
他们眼前所面对的,不再是孤军奋战的一支人类军团,而是整个南大陆的钢铁洪流正在匯聚成势,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而来。
此时此刻,他们已无从再谈撤退与否。剩下的,唯有在血海中拼死挣扎,看看能带走多少族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