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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初次授课
    第239章 初次授课
    王都军事学院的讲堂今日格外肃静。
    石制长座自半圆阶梯盘旋而上,三百余名身著军装的学员肃立其中,衣襟整洁、战靴齐列,神情或好奇、或肃穆、或紧张。
    魔晶灯在拱顶內缓缓转动,投下冷白光芒,將讲堂每一角都照得清晰,却也平添一股寒意。
    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们都在等那个人。
    石门“哎呀”一声打开,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望去。
    那是一位青年。
    披著焰纹披风,身著简洁军袍,腰悬佩剑,一步步自门口走来。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抬步走上讲台,站在最中央。
    教官原本要起身介绍,却被他轻轻抬手止住。
    无需指引,也无需介绍他是谁。
    坐在台下的学员们无人不知一一他便是那个在西境取得大捷的王国新贵,第七军团的军团长,
    维斯子爵,莱昂。
    西境的大捷,如今早已写入边军战报,但细节无人知晓。
    如今莱昂站在他们面前,代表著从未出现在教科书上的战术与决断。
    他並未开口说话,只低头將佩剑缓缓解下,置於讲桌中央。
    剑鞘沉黑,刃未出鞘,却已令前排的数十人感到肩脊泛起寒意。
    莱昂抬起眼,扫过这讲堂,
    年轻的脸庞、洁净的衣物、带著热忱与稚气的目光,笔记本摆在前排木案上,每一页都整整齐齐,没有折角、没有污跡。
    短暂的寂静过后,莱昂才缓缓开口道:
    “今天,我会讲一场战例。不是你们课本上的那种“阵列对冲”或是『攻守之势”,也不是哪个大公率万人鹰战三昼夜的英雄传说。”
    “我要讲的,是一场没有援军、没有命令、没有退路,也没有胜利的战役一一西境阻击战。”
    “唯一的目的,是拖住那支趁王国毫无防备之时入侵西境的兽人大军。”
    讲厅的炼金法阵悄然运转,讲台后的石壁浮现出一幅巨大的立体地图。
    那是一片丘陵交错的区域,山林密布,村道豌蜓,东南角標有一座红圈,圈中仅写三个字:
    “格林泽。”
    他终於开口了,声音低沉:“我们先看这幅图。”
    莱昂迈步走至图前,指向那片山林东南一带。
    “这,是我部署伏击的地方。敌军抵达之前,我魔下只有由民兵与猎人勉强拼凑出来的几十人“而敌人呢?”
    他转身,望向眾人。
    “至少有上万人,仅是担任前锋探路的狼骑兵,就有十几支队伍,每支都在百人以上。”
    讲堂一阵骚动,有人低声惊呼。
    “敌人昼夜兼行,自南境直扑西境。若正面交锋,我魔下不过是临时从西境贵族手中抽调、匆忙整编的民兵与猎人。”
    “我们没有城墙,没有投石车,没有重甲与强弩,甚至连人数都远远比不过对方。”
    “诸位学员,请告诉我一一你们的教材里,可曾教过如何用农夫去挡住兽人的狼骑兵?”
    场下无人回答。
    莱昂也並未等待回应。
    “但我们有地形。”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还有决心。”
    场下鸦雀无声。
    莱昂抬手一挥,地图上红光转移,標出三条主干道、五座小桥、一条老驛路。
    他让地图投影放大那条老驛路“这是一条老驛路,贯穿数个村庄。我们提前撤走了周边数座村庄的全部平民,將粮草牲畜全部转移,並清空每一口水井。”
    “然后,我们烧毁了附近其他所有桥樑。”
    “你们中许多人在纸上写过『诱敌深入”。但诱敌的第一步,是让敌人以为那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一一而且是我们最不愿他们做出的那个。”
    他的声音仍旧平淡,却仿佛风吹山林,藏锋不露,却带起寒意。
    他望向坐在前排的一名军学员:“如果你是敌人,连续踏入数座空村,没有活人,没有食物,
    唯有一座老旧木桥完好无损,你会怎么想?”
    那学员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莱昂自问自答:“你会以为,人类慌不择路,弃村逃窜,连桥都没来得及毁掉。”
    “你会以为,只要穿过这条桥,就能追上他们,劫掠更多。”
    他声音不高,却带著冷冽的压迫:
    “你会觉得,这是幸运。”
    “但这是我留给他们的鉤。”
    讲堂中,一名年长些的学员举手,起身试探问道:
    “阁下,那些空村—你们是如何布置出“逃亡痕跡”的?”
    莱昂看了他一眼,目光无喜无怒。
    “我们留下翻倒的衣箱,撒落的麦粒,还有来不及穿走的鞋。”
    “你若是兽人,追到这样一处村子,会怎么想?”
    那学员一证。
    莱昂继续道:“他们比你们以为的更聪明,也更谨慎。但同样——更骄傲。”
    “我们让他们看到了『人类溃逃的狼狐”,他们就安心了。”
    他再度走回讲台,抬手將地图推进,画面切入伏击地形布置图。
    “然后,我们请他们入局。”
    他语气如旧,语速不变。
    可讲堂內的气氛,已悄然紧绷。
    莱昂抬手,示意地图推进,画面上桥樑结构图隨之显现。
    “我们提前数日潜伏,在桥下桩心中灌入油脂与松脂,掏空几根主承桩的內芯,用火绳与乾草嵌封一一可以维持表面结构,在我们点燃火绳、桥樑承载到达极限时崩塌。”
    “你们教材教过桥樑破坏,却没教你们怎么让它『看起来完好”。”
    他语气如刀锋:“我们不是直接烧掉它,而是先等兽人走上来。”
    “敌军前三队三十余骑顺利过桥。我让他们通过。”
    “第四队上桥时,整段桥身塌陷,座狼与兽人被连人带骑拖入水中,当场毙命十余骑。”
    “这一刻,他们才知道落入陷阱。”
    画面隨之切入伏击地形图。
    “兽人不如我们的正规军,缺乏指令传达能力,面对突变极易陷入混乱一一我就是赌这一点。”
    “趁他们尚未来得及反应,我在岸边林中布置的两组弓手立即释放第一轮箭雨。”
    画面红点密布,从坡地两翼迅速收缩包围。
    “狼骑兵无法在布满陷阱的林地中展开,陷入被动。”
    “我与二十名步战士兵,携带长矛与剑盾,从林中杀出。”
    “不是骑兵衝锋,是步兵猎杀。”
    他声音不高,却仿佛让人看见了剑光飞舞与血肉翻飞:
    “你们课堂上讲步兵如何抗骑兵,但没教你们,骑兵若无法加速,若陷泥沼,被障碍物限制行动,其实就是骑著活靶子的重负目標。”
    “座狼確实比战马更適应灌木林地,但我早已安排人在林边布满了陷阱。”
    “我们反覆练过如何从狼腹下斩击、如何以短矛破颈。”
    “第一批反扑的狼骑兵,大部分都未能冲入林中,便因陷阱而倒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
    “大部分狼骑兵当场死亡,剩余的也在战后被一一补刀。”
    “你们以为这只是战术?”
    “这是猎杀。”
    他声音低沉:“这不是一场遭遇战,而是兽人走进了一片为他们准备好的墓地。”
    “我们不是守军,我们是猎人。”
    讲堂內寂静无声。
    讲台的地图上,林泽、断桥、伏兵、埋伏线路、箭雨区、陷坑点位,一一標出,仿佛把那片林地的每一处杀机都展示在眾人眼前。
    莱昂望著地图,声音微顿。
    “我们没有战旗,没有號角,也没有鼓舞一一只有埋伏、陷阱、短剑和箭雨。“
    “他们是前锋,是主力之前的牙。”
    “我就是要在他们还没张口之前,拔掉这口牙。”
    他望向讲堂最前排的一名年轻学员,问道:
    “你说,这样的战法是否曾写入教材?”
    那学员愣住,隨即摇头。
    “很好。”莱昂点了点头,“教材没写过,不代表它不实用。”
    “战术不是写在纸上的图解,而是战场泥地里的血。”
    他回到讲台前,指向地图上河段另一侧:
    “我们没有追击对岸残余的狼骑兵。”
    “既是不想,也是不能。”
    “我魔下的士兵战斗能力確实远不如那些狼骑兵,只能依託陷阱与地形进行伏击。”
    “並且这些狼骑兵若想退走,我们也追不上去。”
    “但这不止是一次胜利。”
    “同样也是一次示警。”
    他语气冷峻:
    “警告他们,这片土地並非无人反击,使得他们之后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更加谨慎。”
    讲堂內仍保持著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莱昂转身,走回地图前,眼神投向那片灰绿色的西境林泽地带,
    光影浮动间,他伸手一挥,地图缩小至西境整体地形,数十个红点逐一显现,连接出一条北上扩张的敌军推进路径。
    他语气平稳:“这场战斗,並不是终点。”
    “事实上一一它只是开始。”
    他望著全场学员,声音更低沉了一分:
    “诸位,请记住:有些时候,並不是只有杀敌才算胜利。”
    “让敌人恐惧、让同胞信服,让局势向你期望的方向变化一一这同样是『胜利”。”
    “这场伏击之后,我带回了什么?”
    他停顿片刻,向后示意,石壁上浮现出数张模糊的画面一一麻袋、血跡、狼首、兽人头颅。
    场下数名学员皱起眉头,面露迟疑,
    “我带回了二十头座狼的首级,二十一颗狼骑兵的头颅。”
    “没有整齐的阵列,没有战鼓,也没有荣耀。”
    “我把它们带回了西境贵族的城堡中。”
    “在眾目之下,摆出来。”
    他语气冷静,没有半分得意,仿佛仅仅是在复述一项物资回收报告。
    “我最初能从西境贵族手中爭得这几十名战土,仅凭一张嘴据理力爭,以及他们对我身为大骑士的敬重。”
    “但当那位给我士兵的子爵看到那些头颅时,他沉默了。”
    莱昂回头,望向地图,声音骤然低沉:
    “他在那一刻,被那些血淋淋的头颅震镊住了。”
    “他明白了,这不是一群乌合之眾,是能猎杀敌人的武装。”
    他回头望向全场:
    “我只需要西境的贵族们相信一一相信这一仗不是巧合。”
    “信我能挡得住敌人。”
    他抬手指向讲堂前排一个静静听讲的女学员:
    “你,如果你是另一个领地的贵族,听说有一支队伍杀了几十个狼骑兵,你会怎么做?”
    那学员愜了证,犹豫片刻道:
    “.————我会尝试接触。””
    “为什么?”莱昂追问。
    她抿了抿唇:“因为———·他们不是溃兵,是胜者。”
    莱昂点了点头。
    “我们不是拿这些头颅来吹响胜利號角,而是用它们来敲响援军之门。”
    他走下讲台,脚步稳健,走向教室正中,声音却更低了一分:
    “我把敌人的尸体变成一封信。”
    “用来写给那些犹豫不决的西境贵族的信。”
    “告诉他们一一兽人並非无敌;人类不是必须逃;这场战爭不是註定要输。”
    “结果一”
    他望向墙上地图,赤色標记开始沿西境几个贵族领地浮动:
    “卡萝尔夫人送来了二十名精锐私兵与十二艘渡船。”
    “安德鲁子爵调给了我二十名老练水手、十名老猎人、五百支箭和两百斤乾粮。”
    “维克特男爵为我派来了十五名士兵。”
    “侯萨男爵又调给了我十名弓箭手。”
    “並且,他们无一例外对我承诺,只要我能继续胜下去,他们会为我联络其他领主、爭取更多的支持。”
    “而我,用这些兵力,又发动了一场伏击。”
    “打掉了一支一百多人的敌人精锐,延迟其前锋行军,迫使他们在整个西路陷入困顿。”
    “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他停在讲堂中央,一字一顿:
    “这代表我们一一贏得了主动权。”
    “从那之后,西境南部的战仞,不再是敌人决定攻到哪,我们被迫迎战。”
    “而是我们决定哪里能让他们踏足,哪里会让他们一一埋进去。”
    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如一把寒刀缓缓刺入人心:
    “从此战开始,整个西境的战术节奏开始发生改变。”
    “兽人不再盲目突进,他们开始犹豫、开始试探、开始绕路一一“而毫要他们开始『不確定”,我们就开始“掌控”。”
    “哪怕毫千片刻。”
    他望向所千学员,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沉沉的又醒:
    “请诸位记住:战爭从来不是武器之间的碰撞。”
    “而是意志之间的对抗。”
    “伏击斩杀是手段,动摇敌人的信心,才是结果。”
    “而巩固我方阵仞、贏得中立者支持,才是胜利仇正的意义。”
    讲堂內一片沉寂。
    这一刻,没千掌声,没有疑问。
    千人手指微颤,千人喉咙发紧,却无一人开口。
    那一刻,没千人再將他视作一位年轻讲师,或者某个受封的新务。
    他们脑海中,毫剩一个词,正缓慢清晰地浮现出来一一將帅之才。
    不是传说中的古代名將,也不是教科书上的条文样本。
    是眼前这个人。
    这个在战火中活下来,在劣势中贏得时间,用性命顷出胜机的军官。
    他不炫耀,也不鼓动。
    没千么言壮语,没有传奇姿態。
    三越是如此,那种从血与火中淬炼出的锋芒,就越压得人屏息不语。
    他们终於意识到,这位讲台上的人,不毫是一个屡立战功的英雄。
    他已经具备了一名真正指挥官所需的一伍呀养一谋弟、布局、心理压制、战弟感知、舆论掌控,以及最重要的-
    —
    用一次胜利,创造出更多胜利的能力。
    莱昂抬起头,望向高处洒下的阳光。
    他缓缓开口:
    “这个世界上没千奇蹟。”
    “我们只有一剑接一剑地,把希望杀出来。”
    “这不是神赐的胜利。”
    “而是用血和尸体、用断桥和狼喙,用伏击与陷阱一一换来的生机。”
    “而你们——”
    他回头,望向台下那些坐得笔直的军事学院学员:
    “你们將来豪也执掌一军、魔下百人,豪也置身危境之地,不要祈祷神来救你。”
    “学会在绝望中布网,在溃退中埋鉤,在寂静中埋剑。”
    “高敌人,以为你们是猎物。”
    “然后——转身猎杀他们。”
    讲堂中此刻鸦雀无声。
    忽然,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声音自讲堂中段响起:
    “阁下。”
    一名学员站起身来,动作僵硬,面色紧绷。
    他双手贴腿,敬礼姿势近乎发抖,眼神却努力直视讲台上的人。
    “请问.如果那一场伏击没千成功—”
    他顿了顿,喉结轻滚,还是艰难问出,“如果敌人察觉了您的意图——那时,您魔下的几十人.甚至您本人,是不是就.—.“
    他终究没能说完最后那几个字。
    讲堂一时寂静。
    而莱昂目光不变,像早已等候这一问。
    他没千闪躲,声音平稳得近乎冰冷:
    “我们就都死了。”
    简短,却没有半分迟疑。
    他顿了顿,眼神弟微一沉,继续道:
    “但敌人同样也会留下大量尸体。”
    “即便我们战死,西境也能因此多爭取些时间“他们会忌惮林中的阴影,会减缓前进的步伐。”
    他眼中没千自怜,毫千某种冷峻的篤定:
    “那同样是胜利。不是属於我个人的胜利,而是整个西境的。”
    话音落下,讲堂沉默如死水,
    下一刻,座位上的学员纷纷起立。
    无声,却整齐如一。
    他们没千等指令,也並非遵循礼仪。
    毫是本能地站起,向那个站在讲台前的青年肃然致礼。
    他们望见的,不只是莱昂·维斯。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將自身性命当作供码,拦下万军铁流的指挥官。
    是无数未能像他一样归来的烈士,是他们用自身的鲜血才铺出了人类尚存的防仞。
    莱昂没千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敬意。
    他毫是沉默地拾起放在讲桌上的剑鞘,缓缓掛回腰间。
    转身之际,他声音平静地落下:
    “今日讲座,到此为止。”
    他迈步而去,脚步不急,却踏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