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余烬之后
哈卡尔要塞。
风从断裂的箭垛间灌入城中,吹散了未尽的硝烟,也带来战后残留的腥热与焦灼。
垛口残破,石砖焦黑,嵌入其中的箭矢与血跡已无法辨清来源。
此地曾是血与火铸就的防线,如今却只剩沉默。
浓重的血腥与灰烬之味隨风飘入,沿著城墙豌而下,淌过尸体与兵刃,缓缓注入这座已经坚守七日的要塞遗骨之中。
主道依旧未冷。
炭火未灭的石砖缝隙中仍有红焰跳跃,微光映得地面斑驳,仿佛战死者未曾离去的凝望。
折断的长枪仍斜插在城门內外,一如这座要塞最后的尊严,破碎却未完全熄灭。
但沉默不会长久。
兽人来了。
他们是血爪氏族的战士,是这一场破城之战的主力,也是秩序的终结者。
数十名魁梧的赤膊兽人踏入满是余焰的主道,肩扛巨大的水袋与粗陶罐,沿著焦黑的砖道走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们的双脚踩过人类与同胞的户体,踩碎血痕与碎骨,目光冷漠,毫无敬畏。
这些並非前线的衝锋部队,而是从后方赶来的清理者一一来自族首亲令,专门负责熄灭主道火线、扫清通路。
“再泼一一!”
一名披掛兽骨护甲的百兽长厉声怒吼,他脸上满是灰尘,胸口仍带著烧灼的焦痕,眼中布满血丝。
“烧黑的肉不能吃!快点!把火扑光!”
命令一出,几名十兽长带著小队鱼贯而入,几人扛水,几人投罐,剩下的则拿著长柄木棍,用湿兽皮与粘土將未尽之焰一一拍熄。
水流倾泻,火星飞溅。
火光之中不断发出吡吡作响的闷声,宛如烈焰垂死的哀鸣。
烟雾蒸腾,迷濛中已辨不清灰炽与石砖的界限。
城中主道被烈火吞噬了许久,如今终於缓缓沉寂下来。
湿滑的石砖仍在冒热气,浓烟从裂开的砖缝中缓慢逸出。
当最后一道火焰被一名兽人踩灭时,哈卡尔要塞,已不再属於人类。
一道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自火场之后缓步而入,双眼猩红,肩披骨皮,皮肤青绿而带血跡。
他们是血爪氏族魔下的战士。
如今,他们终於完成了这座人类堡垒的征服。
而在要塞最高的残垣之上,一头更为高大的身影正俯瞰著这一切。
血爪氏族族首,格鲁姆·血爪。
他站在焦黑的垛口边缘,披掛由兽皮与骨片编织成的粗野战甲,脸上是扭曲狞的战纹。
他双手空空,未提战斧,却比所有兽人更有压迫感。
早在旧界时,他便是將血气之力掌握到极致的燃血战魂,等同於人类中的绝阶骑士。
即便来到这个世界后力量受到压制,如今的他,仍保有怒血战狂的位阶,已相当於人类的大骑土,且真实战力,只高不低。
他的脚下,是嵌入石砖中的王国军旗残杆,已被踩裂,旗面焦烂,只余一角红金布条。
他身后,是血爪氏族魔下各大部落的酋长,连一般的小部落酋长都没资格站在这里,
“族首!”
一名狼骑兵如影般穿过废墟,骑乘灰斑战狼奔至塔下,跃下后快步走上阶梯,跪地伏身。
“北门外发现了大量人类的行走痕跡。”
“蹄痕多,脚印杂,还有轮子碾出的印。”
“那些人类往西北进山里去了,没走北边的大道。”
格鲁姆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眯起双眼,凝视著远方。
“新鲜的?”
“是。”狼骑兵把头埋得更低,“刚过去不久,留下不少痕跡。”
此时,一名脸上刺有战纹的酋长上前一步,声音粗重:
“族首,让我带我的狼骑兵,追一段。”
“他们人多,进山道,没有我们的狼骑兵快。”
“我只需要两百狼骑兵勇士,他们一个也別想活著走出去。”
“留下他们,是耻辱。”
另一位酋长也出声了,声音低沉似鼓,伴著狞笑:
“他们在我们面前逃走,像鼠钻洞。”
“堵我们这么久,烧死我们的战士,现在却想全身而退?”
“该杀!”
更多的酋长开始低吼回应,战意开始躁动,
可格鲁姆·血爪却一直未动,只是盯著远方那片寂静山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所有吼声逐渐低下,他才终於开口。
“.不追。”
声音不大,却如同巨石压下,砸得刚才最喧譁的几个酋长愣在当场。
“族首?”第一名出声的酋长满脸不可置信,“人类就在前面,我们不一—
“我说,不追。”格鲁姆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们走了,路清了。”
“山道绕远,慢。我们急。”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所有部落首领,一字一句:
“我们不是为了追这些碎肉才来攻打这个石头壳子的。”
全场寂静,唯有风声扫过焦土与残砖。
格鲁姆转身,面朝北方。
“八日。”
“我们在这座破石壳子前,耗了整整八日。”
“本该一路劈进去,可他们守得死,又没有路绕。战士们不得不一寸寸啃进去。”
“太慢了。”
“从我们踏进这个世界起,每一日,都是利刃划肉。慢一点,就是钝刀割自己。”
“连后方几个的氏族,都快追上我们了。”
“他们一到,我们的斧就要让出来。”
“你们想把自己嘴边的肉让给背后那群人吃?”
酋长们神情微变,面面相。
格鲁姆咧了咧嘴,那嘴角裂痕深达颊骨,看起来像一张撕开的兽皮,咧笑时几乎带血。
“人类没死净?好。”
“他们会喊,会逃,会在前面叫起更多人。”
“那正好。”
“那就让他们豪。”
“我们走得比他们快。”
“他们还没站稳,我们就能咬断他们的喉咙。”
“他们还没来得及藏骨,我们就把心掏出来。”
他走到一块残破高台前,赤足踏上焦黑石阶,回身望向眾人,声音拔高,像雷霆劈入残垣。
“这里不是终点,是门。”
“我们进去,就不要回头。”
“这些人类的尾巴一一不要浪费力气去管。”
“我们继续走。”
“走进他们的肚子里。”
格鲁姆的目光犀利如刀,逼得那些酋长低头不语。
“我们来此,是为了一一咆哮如重鼓擂胸,迴荡在焦土与废墟之间。
一一撕裂人类的腹地!!“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兽人怒吼自要塞四方爆发而起。
“乌一一噶!”
上万名聚於哈卡尔要塞內外的血爪氏族战士,在族首的號令之下,齐声怒吼回应。
那吼声仿佛浪潮拍击山岳,令原本已被破坏的城垛再度震颤,碎石而落。
这是他们的胜利怒吼,更是踏入下一场杀的狂暴宣告。
几个酋长不再多言,只默默低头,退回各自族列,开始传达格鲁姆的意志。
“把狼骑收回来,餵水餵肉。”
“受伤的,归到后营,跟著牧羊群。”
“把斧子和战锤捡起来,火场里还埋著不少没碎乾净的。”
族首不允许耽搁,那就没有人敢耽搁。
战令传达下去,兽人各部迅速动了起来。
一队队兽人开始进入要塞,从主道向城內而去,搜查城中残留的人类物资与食物。
一些嗅觉灵敏的座狼正狂嗅地板缝与藏物处,找寻可能遗漏的乾粮或干肉。
他们或许缺乏人类那种严密编制的军事序列,但依附氏族制度的命令传递却更为粗暴而同样有效。
只需一个酋长的一声怒吼,一支部落便能瞬间转入迁行状態。
那些沉默咀嚼焦肉的座狼被驱赶著归列,战斧重新捡起,隨行的两脚羊被聚拢,其中一部分被宰杀剖腹,鲜血流淌在破碎的主道之上,与城头尚未乾涸的人类热血混合成一滩腥红。
格鲁姆站在內城塔楼前的石阶上,面无表情地看著脚下这些清理与整队的兽人。
这不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甚至可以说是兽人入侵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败。
“此城既破,便是空骨。”
他淡淡开口,声音並未高扬,却清晰传至附近每一个酋长的耳中。
“我们是咬人的牙,不是舔血的嘴。”
“无需明日,修整完毕即刻北上。”
“赶到下一座人类聚居前,不歇、不停、不留。”
命令被更低阶的战士层层传达,部落之间开始交替列队,按照惯例依序整队。
那些最先突破城墙、伤亡最重的战团被安排在后方,作为殿后。
而战斗较少的、未曾参与今日攻城的兽人,则作为前锋,被安排在最前方。
战后的兽人们並无多余的仪式,他们不歌唱胜利,不安葬死者,也不点燃篝火跳舞欢庆。
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个据点的破碎,是一段路的结束,也是下一个吞噬的开始。
哈卡尔要塞在坚守七日后燃尽,最终只留下一座焦壳,
格鲁姆站在一座的瞭望台上,脚下是折断的旗杆与焦黑的王国军旗。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残破的布条,脚掌缓缓一压,將其踩入碎砖之中。
“走了。”
他吐出最后一声命令。
下一刻,几面兽皮战鼓在高塔与广场间先后敲响,沉重而悠长的鼓声迴荡在要塞废墟之中。
鼓声滚滚,兽蹄如雷。
血爪氏族的大军整顿完毕,一头头野性难驯的兽人在族首的目光下不作停歇地继续北行。
他们不再眷顾这座已死的要塞,也不再回望人类仓皇逃去的山道。
他们將咆哮声埋进胸中,把哈卡尔要塞的余丟在身后,带著征服者的步伐,继续深入这片王国的腹地。
他们不会停下,直到下一座城市的鲜血染上他们的骨斧。
格鲁姆立於风中,他的身下,是一座被彻底攻占的人类防线。
而他的目光,已然越过山林平原,看见了更远处那些尚未抵达的城市。
他深吸一口气,眼眸冷厉。
“下一座城,”他喃喃低语,“將更快倒下。”
一-血爪氏族,继续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