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昭嬪一直站在廊下,惴惴不安地望著宫门口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方才匆匆进来。
未待他开口,昭嬪便按耐不住走到庭院中,焦急道:“怎么样了?熙贵妃是不是被救了?”
太监躬身道:“回娘娘,熙贵妃葬身火海了,宫人们只將柔婕妤救了出来,熙贵妃最后被烧……”
“娘娘……”太监话还未说完,便被白芷打断。
只见昭嬪脸色惨白,瘫软在白芷的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昭嬪朱唇轻颤,唯余呢喃。
她死了,柳月棠死了!
她怎么和一个死人去爭?
她永远爭不过一个死人!
她彻底输了!
输了……
昭嬪攥著胸口的衣衫怔仲了许久,抬起猩红的眼眶望著太监:“皇上呢?”
太监回答:“皇上欲衝进火中救熙贵妃,幸好何统领敲晕了皇上,才没让皇上白白涉险,眼下皇上正在邀月宫旁的琉璃阁。各宫的娘娘们都过去了,娘娘您可要去?”
昭嬪深吸了一口气,执起白芷的手便急急往外走去。
琉璃阁,萧衡醒来,便发了疯一般地问柳月棠。
“熙贵妃呢!熙贵妃在哪里?”
周德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含泪道:“皇上,熙贵妃已经没了!”
“什么叫没了!?”萧衡红得似血的双眸剧烈收缩,不可思议地瞪著周德福。
皇后含著泪跪下:“皇上,熙贵妃已经无力回天了,宫人发现她尸首时……”
她颤抖唇哽咽道:“已浑身烧焦了。”
萧衡僵愣在原地,“不可能……”
“不……”他喃喃重复,尖锐的刺痛自心口突然炸开,隨之一口鲜血直直喷出。
“皇上……”眾妃脸色大变,连忙上前。
“柳月棠……她不会!她不会!”萧衡撕裂的声音隨著嘴角的鲜血缓缓溢出。
她怎么会死呢?
她说过会陪自己一辈子的,她不可能死!
对,她一定没有死!
萧衡踉蹌著撞开各宫妃嬪,一路狂奔至邀月宫。
原本雕樑画栋的宫殿此刻只剩焦黑的残垣断壁,樑柱徐徐冒著青烟。
“柳月棠!”萧衡跌跌撞撞,苍白著一张脸,穿过朱红色大门,庭院中央赫然躺著一具被白布覆盖的躯体。
他脚步一滯,全身血液犹如骤停一般,浑身麻木。
他不敢相信,不敢上前。
他怕那个人是她。
宫人们骇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跪在地上看著帝王沉重地挪动著脚步。
脚下的青砖还带著灼人的温度,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滚烫的炭火上。
萧衡缓缓蹲下身,手颤抖著往白布伸去。
四下一片冷凝,像死一样的静。
隨著白布掀开地一瞬间,萧衡的心也跟著死了,停止了跳动。
那是一具烧焦的女尸,原本的五官轮廓都被烧得扭曲变形,分不清眉眼。
头髮亦完全烧没了,露出焦脆的头皮,有的地方甚至能看见泛白的头骨。
唯一,手腕上的翡翠手鐲依旧完好无缺,泛著幽绿。
那是他送给她的手鐲!
萧衡一眼便认出来了。
他张著唇,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唯剩一片破碎的哽咽。
萧衡颤抖著手轻柔的抚摸柳月棠焦黑僵硬的脸庞,那个地方,好似是她的眉眼。
回忆著她往日的一顰一笑,萧衡不受控制的抽噎著,一滴热泪自猩红的眼尾滚滚而落,砸到了女子脸上。
直到许久,他方才哽咽出了一句话:“柳月棠,你在骗朕,是不是?”
“告诉我,死的人不是你,对不对?”
他想要揉一揉她的脸颊,可往日白嫩的肌肤如今已化作焦炭般的硬块。
他想要握住她的手,但掌中再也没了往日的温软,即便再等上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反握住自己的手。
萧衡俯身下去,抱著烧焦的尸体,將自己脸贴在柳月棠面庞上,感受著她最后一抹余温。
他声音低哑道:“淼淼,你说过我是你这世间最在乎最重要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你忘了吗?”
“你怎么捨得……”他哽咽。
“捨得丟下我一个人。”
“你怎么捨得,丟下我们女儿……”
“她才三个月,她还不会叫母妃……”
萧衡深吸一口气,抬头凝视著身下女子发黑的脸庞,淒哀一笑:“你不是最会哄朕骗朕了么?”
“那你起来好不好?起来骗朕一辈子。”
此时此刻,他什么也不要了,即便眼前的女子一辈子都不爱他,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不!只要她活过来就够了。
哪怕是不在自己身边,哪怕他们彼此只是路人。
只要她活过来,足矣。
眾妃走到邀月宫时,便被眼前这一幕嚇得容失色。
庭院中,玄色衣衫的帝王抱著一具烧得惨不忍睹的女尸失声痛哭。
那女尸丑陋不堪,骇人至极,刺鼻的肉焦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而帝王却动作温柔地抚摸著她,目光温柔而悲慟。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皇后垂目流泪,容悦更是泪流满面。
太突然了,一切都太突然了……
萧衡从悲伤中回过神来,望向眼前这一张张娇艷的面孔,突觉心生厌恶。
他將柳月棠放下,那样地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昭嬪见状,心也跟著被戳了几个窟窿,又疼又酸。
她缓缓上前,劝慰道:“皇上,贵妃娘娘已经走了,您节哀啊。”
昭嬪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唰”的一声。萧衡突然抄起地上的剑,锋利的剑尖举向眾人。
所有人皆是一惊,险些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