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抄起钢刀,如疾风般窜向后院,徐参客倒在雪堆之中,右手捂著小腹,穀雨惊道:“怎么回事?”
徐参客手指东墙:“贼人!贼人跑了!”
穀雨悚然变色,攥紧手中钢刀,直奔到东墙下,身子腾空而起,足尖在墙上一点,窜到墙头,张目四望,此时月满中天,雪地被月光反射得如同一面镜子,一道人影在厚重的积雪上仓惶远逃。
冷风裹著拇指大的雪凶狠地扑打在穀雨的脸上,事发突然穀雨根本来不及穿上外衣,一出门便被吹透了,那种寒冷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他抹了把脸,纵身跳下墙头向那人影追去。
经过一夜的积累,雪层已厚至膝盖,穀雨深一脚浅一脚跑出不远,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前方那人影也好不到哪里去,眼见追兵赶了上来,忽地折了方向,拐进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之中,穀雨衔尾追去,一入密林光线登时暗了下来,四下里影影幢幢,一时分不清是树影还是人影。
穀雨体內火热,大汗淋漓,而肌肤上却又感受著刺骨的寒意,这种新奇的体验从未发生过,他一步一步走近,小心地提防著,糟糕的是周遭风声肆虐,给他的搜索带来了巨大的难度。
预想的偷袭並没有发生,穀雨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人呢?
他急急思索,忽地灵光一现,扭头看向客栈的方向。
客栈之中最先甦醒的是段西峰,他今夜和衣而臥,在后院那声尖厉的呼声传来时,他便被惊醒,抓起手中钢刀从床上跳了下来,彭宇这时才刚睁开眼,看向门边的段西峰:“师伯...”
段西峰一把拉开门:“赶紧起床,出事了!”
话音未落人已窜出了门,彭宇情知不妙,手忙脚乱地穿起衣裳。
段西峰窜到门外,三步並作两步赶到大堂,大光头也从自己房中走出来:“出事了?”
段西峰没有答话,將油灯点燃,四下里登时亮堂起来。
“小谷捕头呢?”大光头看著空无一人的大堂。
段西峰看向后院的方向,徐参客一手捂著小腹,一手扶著墙蹣跚走了进来。大光头大惊失色:“我的天爷,你这是咋的了?”走上前將其搀住,扶到桌旁坐了。
这当口儿眾人也从梦中惊醒,纷纷走了出来,见到徐参客的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
徐参客哭丧著脸:“谁让我这么倒霉,本来想出个大恭,没成想那贼人便躲在后院,趁我没防备便捅了我一刀。”
邹大哥道:“说得跟你有了防备便能躲开似的,老哥,且让我瞧瞧伤口。”將他衣裳撩开,凑近了细看,末了鬆了口气:“皮外伤,幸好幸好。”
几名参客这才放下心来,纷纷调侃道:“老徐,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去你的!”徐参客越想越是后怕,忍不住破口大骂。
参客们也不著恼,围著他嘻嘻哈哈打趣。
“谁看见小玉了?”人群后胡老丈的脸色煞白:“小玉去哪里了?”
眾人这才发现除了穀雨,还少了一人,连忙四下寻找。
徐参客有气无力地道:“不用找了,小玉姑娘追著小谷捕头去了。”
胡老丈呆住了,重重地顿了顿足:“她那腿脚...她不是胡闹吗?”
一名参客嬉笑道:“我看那小玉姑娘对小谷捕头著实有心,眼见小谷捕头有危险,便连脚伤也顾不上了,胡老丈,那小谷捕头是京城来的,你们家倒算是攀上了高枝儿,以后说不定吃香喝辣,再也不用拋头露面了。”
胡老丈气得吹鬍子瞪眼:“你...你说的什么混帐话。”將脸背了过去,不愿搭理这浑人。
正说著话,穀雨一脸风雪地闯了进来,环视一圈便发现了端倪,劈头盖脸问道:“小玉呢?!”
胡老丈嚇得一激灵:“她...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穀雨骇然变色:“坏了!”掉头便走。
胡老丈从他的神色间意识到不妙:“小玉怎么了,我...我也要去。”
彭宇拦道:“老爷子,您就別跟著裹乱了。穀雨本事大得很,他不会让小玉姑娘出事的。”
此时风雪陡然变大,比方才更加猛烈,雪仿佛变成了一把把小刀子,毫不留情地往穀雨的脸上捲来,那锋利的边缘颳得穀雨生疼,他不得不伸手挡著眼帘,寻找著雪地上的足跡。
寒冷,彻骨的寒冷。
而与前一刻不同的是,那股寒意在此刻似乎是从心底而来的。
现下他几乎可以断定,那张汉使了个调虎离山,目的仍是客栈,而小玉为了寻找自己,与张汉遭遇的可能性变得极大。
他变得越发焦灼,甚至开始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喊起来:“小玉!小玉!你在哪里?!”
他停了下来,在漫天飞雪之中出现了两条足跡,一双大一双小,一直延伸到一片密林之中。
“小玉!”
穀雨发一声喊,拔足便向密林跑去。
密林中忽明忽暗,穀雨深一脚浅一脚,边走边喊:“小玉,我是穀雨,你在哪里?”
呼喊数声,忽听一声微弱的回覆:“穀雨,我在这里!”
穀雨心跳加速,侧耳辨別著声音来处,奈何风声呼啸,令他几乎无从判断:“小玉,你在哪里?”
“穀雨,小谷捕头,你再不救我我就要死了!”
穀雨加快脚步,走了片刻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密林之外竟已到了悬崖边,穀雨忙不迭收住脚步,左右观察:“小玉?”
“我在这儿!”
声音来自下方。
穀雨战战兢兢地探出头去,却见悬崖下方一棵歪脖树,树下一个脑袋探出来,正是胡小玉,她踩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垫著脚尖两手紧紧抓著头顶的树枝,瘦削的身子在风中左右摇摆,仿佛隨时便会掉下去。
穀雨整个身子趴伏在地,向下伸出手去:“抓住我!”
胡小玉的声音中带著哭腔:“我不敢...”
穀雨气的火冒三丈:“不敢也得敢,伸手!”
胡小玉颤巍巍腾出一只手,穀雨一把抓住了她,胡小玉嘻的一声笑了出来,穀雨也终於鬆了口气:“你这丫头,谁让你出来的,险些丟了性命,还有脸笑!”
胡小玉正要反驳,一股狂风自崖底捲起,胡小玉惊呼声中,身子被打横吹起,穀雨肝胆欲裂,惊道:“抓住了,別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