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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殷祝这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作为封建时代的皇帝,全天下最大的甲方,向大臣们提出一些诸如“五彩斑斓的黑”之类的要求,不是很正常的吗?
    而且宋千帆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后世多少人想见偶像一面,却苦于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die。
    以致于几百年后的某个朝代,一位文人公开放话,自称“宗公门下走狗”,把宗策说过的话全部抄写下来,烧成灰拌饭吃。
    更有甚者,直接把宗氏家训纹遍全身,厨力让身为现代人的殷祝自愧不如。*
    宋千帆领了命,忧心忡忡地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殷祝就喊来苏成德,让他把先前拉架的黑脸汉子叫了过来。
    那人一进来就半跪在地:“参见陛下。”
    殷祝用茶盖刮了刮沫子,随口问道:“张恪,对吧?”
    张恪浑身一震,狼狈低头掩盖面上的狂喜:“陛下竟听过小的名字?实在是受宠若惊……”
    “行了,别拍朕马屁了。朕问你,最近怎么没看见宗策?”
    这段时间,殷祝有事没事就会在宫里到处转悠,但一直不见偶像的身影,让本想一睹偶像风采的殷祝大失所望。
    这可是限定版皇家近侍款偶像啊!
    张恪垂头道:“小的见宗大人前些时日值守辛苦,就自作主张,让他先回去休息几天。”
    殷祝疑惑道:“你们不是平级吗?”
    张恪支支吾吾半天,只解释说自己是一片好心。
    殷祝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
    “朕看重他,是因为宗策的能力,而不是别的什么,”他重重放下茶碗,冷声道,“你倒是挺有本事,还替朕自作主张起来了。”
    张恪咚地一下双膝跪地,汗出如浆。
    “陛下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这就回去重新安排……”
    “不必了,”殷祝说,“按照现在的来吧,朕本来也打算把他调到别处。”
    但他盯着张恪的目光仍十分不善。
    好小子,还敢偷摸揣测他的想法,擅作主张给宗策停职放假!
    换做旁人,俸禄照领还不用上班,估计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问题是,宗策是这样的人吗?
    说得难听一点,这和包养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宗策那天会特意开口,问他提拔同僚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差点被误会成这样,殷祝就觉得坐立难安,一肚子恼火。
    还好自己那天把兵符给了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挽回一点印象分……啧。
    他不耐烦地打发走了张恪,在房间里像无头苍蝇似的来回踱步。
    苏成德觑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要唤宗大人过来?”
    “不……”
    殷祝说到一半,突然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苏成德悄悄掀起眼皮,看到他脸上纠结的神情,心中咋舌。
    陛下做事向来肆意任性,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他在宫中侍奉陛下多年,就连当初柔姬最得宠的时候,又何曾见过陛下这样为了一人而再三思虑的模样?
    最后,殷祝还是抵不过心中想见偶像一面的冲动。
    况且他也的确找宗策有事。
    “算了,还是把他叫过来吧。”
    “是。”
    约莫半个时辰后,宗策终于到了。
    殷祝在宫里等得心急如焚。
    一见人进来,他立马站起身,埋怨苏成德:“怎么用了这么久?”
    宗策立即停下脚步:“臣家宅距皇宫路途遥远,且苏公公来找臣时,臣正在药铺为臣弟抓药,不在家中,因此多耗费了一些时间。”
    苏成德站在他身后半步位置,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身前,低着头不吭声。
    只在宗策主动替他解释时,指尖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殷祝看着这俩人,莫名有些来气。
    他哼道:“倒是少见你这么多话。”
    宗策默然不语。
    苏成德轻咳一声,识趣道:“陛下,奴才先告退了。”
    殷祝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摆摆手痛快道:“去吧,把门带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注意到宗策的呼吸微微一窒。
    似乎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宗策的喉结滚动,视线盯着殷祝的脚尖,抬起手,一言不发地开始解衣袍上的扣子。
    殷祝:!!!
    “别脱!”他脱口而出,热意瞬间涌上脸颊。
    宗策的动作一顿。
    男人眸光一闪,声音低哑:“陛下是打算先沐浴,再办事?”
    殷祝脸色爆红:“办办办什么事!朕这次叫你来,才不是为了干那档子事的!”
    宗策放下手,神情微微松弛了些。
    “那陛下找策有何事?”
    殷祝一边心想他俩的关系是怎么发展到如此尴尬境地的,一边回答:“朕今日去了趟翰林院,见到了张恪。”
    “…………”
    “关于值守排班的事,朕已经训过他了。”殷祝含糊道,“他没对你,嗯,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吧?”
    他找宗策来,其实是为了商量对付北屹王太子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宗策,他总是忍不住想说一些多余的话、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就像从前他养猫一样。
    明知道那孽子只喜欢不要钱的快递纸箱,但是看到几十上百块的玩具和毛绒猫窝,还是会忍不住剁手下单。
    殷祝只想尽他所能,给宗策最好的东西。
    即使偶像或许并不在意。
    果然,宗策只是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
    “多谢陛下,”他淡淡道,“臣与张恪关系很好,不劳陛下费心。”
    殷祝漫无目的地想着:他好像一生气就喜欢自称“臣”……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惯吗?
    “其实也没多费心,只是随口一问,对了,”他装作很忙的样子,左顾右盼一番,“你先坐吧,朕给你倒杯茶。”
    “岂敢。还是臣来吧。”
    指尖刚碰上茶壶,宗策就抢先一步从后面夺了过去。
    两人的指尖碰在一处,犹如冰凉水珠落入滚烫油锅,殷祝立马像触电一样地缩回了手。
    他佯装镇定地坐下,轻咳一声。
    “好吧,还是你来倒吧。”
    宗策把倒好的热茶轻轻放到了殷祝手边。
    在殷祝的示意下,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但只是单纯放在旁边,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应该是担心自己又在里面下了药。
    可穿越的事情根本没法说,殷祝只好咬牙冲偶像挤出一抹笑容,硬生生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狗皇帝!
    他盯着宗策,把杯子递到了嘴边。
    “噗!”
    宗策:“陛下小心——”烫。
    可惜,他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殷祝一口热茶全贡献给了地毯,烫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伸着舌头拼命扇风。
    宗策立即起身:“陛下可有烫伤?策去叫太医来。”
    “不必!”殷祝吐着舌头,声音含混地喊住他,“没什么大事,朕自己缓缓就好,你坐你坐。”
    于是宗策听话地坐了回去。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露出的那点嫣红舌尖上,颈侧鼓胀虬结的青筋神经性地跳动了一下,平稳的呼吸瞬间错乱。
    殷祝眼神迷蒙,湿润的唇瓣微微张开,小口小口地抽着凉气,像是小狗吐舌似的。
    一张苍白消瘦的脸颊被刺激得微微泛红,眼角也沾染上了些许湿润。
    估计是真疼着了。
    宗策垂下眼眸。
    面前的茶水在震动下荡起浅浅涟漪,碧绿的茶叶于热水中浮沉舒展,宛如水下生长的森林。
    在这狭窄的方圆天地中,宗策看到了一张模糊的面孔。
    那是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神情。
    殷祝喘了半天,终于觉得舌头不再刺痛。
    宗策适时起身,把自己面前那杯凉好的茶推到他面前。
    “陛下请用。”
    态度恭敬,挑不出错处。
    但其实这个动作本身就有些逾矩。
    殷祝从小跟着家里谈生意,去见那些长辈前,父母都会反复提点他要注意礼数。
    什么双手奉茶叩手还礼,倒茶只倒八分满,害得他每次喝茶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
    不过面对偶像,殷祝的底线一向伸缩自如。
    偶像父母走的早,没人教过他这些,不是挺正常的?
    于是他毫不介意地接过杯子,浅抿了一口。
    嗯,偶像亲手倒的茶就是好喝。
    他问道:“北屹动兵劫掠边境的事,你可听说了?”
    提到国事,宗策的神情也严肃许多。
    “有所耳闻。”
    “那你有什么想法?”
    “臣官职微末,不敢妄言。”
    殷祝喝茶的动作一顿。
    宋千帆也就罢了,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是无人赏识,注定了只能在大夏朝堂里谨小慎微,夹起尾巴做人;
    可二十出头的宗策说出这种话,那就是大大的不正常。
    即使是历史上面对尹昇,他也能鼓起勇气毛遂自荐,怎么现在换了自己,反倒开始说什么“不敢”了?
    殷祝心中揪紧,觉得肯定还是先前那两次事情闹的,搞得偶像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虽然被搞的人是他。
    但是这事儿吧……唉,就是一笔糊涂账。
    他放下茶杯,恳切道:“宗爱卿,朕都已经把兵符给了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朕的心意吗?”
    宗策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直视着殷祝的双眼。
    “陛下,策有一事不解。”
    “哦?你问吧。”
    难得偶像主动发问,殷祝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侧身靠在桌边,全神贯注地听着宗策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