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燃星：死灵的殒落
    「燃烧的并非星辰，
    而是人类最后的理智。
    死亡即坠落，
    坠落即永恒。」
    ——《星灾遗稿》
    司命猛地从纸屑堆中挣脱出来，喘着粗气。
    四周还是那片昏暗的信封世界，天空是灰白的折痕，地面铺满发霉的纸张。
    压抑得像一口棺材。
    他抬头。
    庞大如浩瀚星海的邮局长依旧在远方注视，肉块抽屉缓慢蠕动，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投递。
    那无数的邮戳眼，像是漠然的审判者，冷冷地俯瞰一切。
    在他身边，伊莎贝尔踉跄地坐在地上。
    她的右臂从肩膀以下彻底消失，鲜血混着炼金药剂溅满衣裙。
    即便如此，她依然强忍痛苦，勉强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活着出来了吗？真不容易啊。”她声音颤抖，却依旧冷静。
    司命张口想说什么，却注意到在他们周围，还静静悬着三只未开的信封。
    那三封信没有落下，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保留，纸面冰冷得渗人。
    伊莎贝尔抬起仅剩的一只手，指向中间那封。
    “维恩……状况很糟。”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难得的急迫。
    下一刻，中间的信封骤然炸裂。
    没有火光，只有一阵撕纸般的巨响，整个环境猛地扭曲。
    司命和伊莎贝尔脚下的地面瞬间变了样，仿佛被投入了一副新的画卷。
    古罗马式的古堡庄园。
    他们正立于一座高耸的瞭望塔上。
    石柱残破，铁栏生锈，风中带着腐骨的腥气。
    远处天空血色如火。
    而在塔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骨海洋。
    白骨堆迭成山，覆盖大地，仿佛整座世界都被死者填满。
    亡灵的低语在骨堆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地狱的呼喊。
    司命和伊莎贝尔俯瞰下去，看见了那个跪在中央的身影。
    维恩。
    他被无数白骨簇拥着，身躯半陷入骨堆之中，像是要被整个世界吞没。
    在他身边，一只哀嚎女妖飘荡，尖声嘶喊，驱赶四周涌来的邮差牛魔。
    她的声音撕裂空气，却掩不住周遭的阴森与绝望。
    司命的目光凝住了。
    维恩的脸……已经不是之前那副枯槁、烧伤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容貌，稚嫩而苍白。
    只是，那双眼睛里不再有光。
    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疯狂。
    白骨海中央，维恩缓缓抬起头。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垂死的少年，唇色惨白，眼睛失去了所有人类的光。
    忽然，他伸出手，直直指向天空。
    声音嘶哑，却带着疯狂的力量，在骨海上空回荡：
    “——死星！”
    “我令你，降临！”
    “以吾，死灵君主之名！”
    轰——！
    整个世界一瞬间震颤，骨堆如海浪般翻滚。
    司命和伊莎贝尔在瞭望塔上，被冲击得几乎站不稳。
    伊莎贝尔脸色骤变，厉声喊道：“糟了！快，阻止他！他要燃星！”
    司命一愣：“燃星？那是什么？”
    伊莎贝尔咬牙，急切地解释：“燃星，就是让星灾彻底燃烧的状态！星灾之力每一秒都会流逝——一秒一格！”
    “只要没在归零前停下，就会跌入负值……”
    “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彻底——旧日化！”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血与冷汗的味道。
    司命瞳孔一缩。
    就在这一刻，他茫然的注视自己手上的那一张星灾之卡。
    ——【编织虚妄命运的谎言真神】
    他心脏骤然收紧。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自己在镜子里的身影：披着虚妄与现实交错的斗篷，脸上戴着一张怪诞的笑脸面具。
    “这是……我的燃星？”
    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
    伊莎贝尔焦急地催促：“快去阻止他！现在还来得及！”
    司命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
    天空，裂开了。
    并不是一颗行星缓缓降临，而是整个夜幕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掀开。
    黑暗深处，显露出一颗庞然大物。
    它不是圆的，而是扭曲的、不规则的，像是一颗由无数骷髅拼凑而成的天体。
    骷髅的眼窝发出诡异的光芒，每一对眼眸都朝下俯视，带着嘲弄与死亡的冷笑。
    它翻滚着，缓缓逼近，像是一具巨大的尸体在虚空中漂浮，却拥有星辰般的质量与威压。
    天空没有光，只有这颗死星的阴影。
    月亮彻底被吞没。
    司命屏住呼吸，心口一阵发冷。
    死星逼近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空气变得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碎骨。
    他的眼前仿佛看见一段最荒诞的注视：
    【死星，已入轨】
    伊莎贝尔脸色惨白，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恐惧。
    “完了……维恩真的点燃了他的星灾。”
    她的声音仿佛在发抖：“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骨海翻涌。
    维恩的身体被无数白骨包裹，血肉与骨粉混合，彻底与脚下的大地融合在一起。
    “咔……咔咔……”
    骨骼咬合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仿佛整片世界都在为他重组身体。
    骨粉如雪般洒落，从天空飘下，落在他身上。
    片刻后，骨海中央站起了一具庞大的骷髅。
    它高耸入云，眼窝中燃烧着苍白的火焰。
    白骨组成的肋骨宛如一座牢狱，手臂像巨大的塔柱，每一次挥动都带着碎裂山河的威势。
    维恩，已不再是人类。
    他成为了死灵君王。
    “吼——！！”
    低沉的咆哮响彻天地，白骨大地随之震动。
    天空中的死星也回应了他的召唤。
    那颗骷髅行星缓缓旋转，无数骷髅的眼眶里光芒爆裂，仿佛千百双死者的目光同时盯向大地。
    接着，死星裂开。
    一枚枚燃烧的白骨碎片，从天幕坠落，如同流星雨，却每一颗都带着死亡的气息。
    死亡坠星，轰然砸下。
    大地震裂，白骨化为火焰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灰烬和尸尘。
    随之而来的，是亡灵军团的苏醒。
    “嘎啊啊啊——！！”
    哀嚎声此起彼伏。
    成群结队的骷髅战士从骨堆中爬起，手持锈迹斑斑的长矛与盾牌。
    披甲的骨骑士骑着骨马，双眼燃烧着白火，长枪直指前方。
    巨大的骨龙拍动腐朽的翅膀，从山脉般的骨堆中腾空而起，喷吐着死灵的寒息。
    整个白骨海洋，瞬间化作一支无边无际的亡灵军团。
    他们的王，正是那位高耸的骷髅。
    维恩。
    ——死灵君王。
    司命和伊莎贝尔在瞭望塔上，目睹这一幕，心脏同时紧缩。
    这是一场战争的开端。
    “……维恩……”司命喃喃。
    下方，巨型骷髅缓缓转头。
    那双燃烧的白火眼眸，忽然收敛，露出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温柔。
    他对着远方的司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这是他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情。
    随后，他猛地回首，目光锁定天空中逐渐撕裂的裂缝。
    十三四具庞然大物从虚空中缓缓踏出。
    它们全都长着牛的头颅，身躯高达二十米，肩膀扛着沉重的邮袋，手中挥舞着如同山岳般的灾厄巨锤。
    ——巨型牛头邮差。
    它们是地狱邮局的高阶执勤者，真正的灾厄搬运者。
    “吼！！！”
    维恩抬起手臂，指向它们。
    白火在眼中爆燃，咆哮声响彻天地。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
    而是死灵之王的怒吼。
    “以吾——死灵君主之名！！！”
    亡灵军团随之沸腾。
    骨龙振翅，掀起狂风，直扑向牛头邮差。
    骨骑士列阵，地面震动，长枪如同白色洪流般冲锋。
    成千上万的骷髅战士，嘶吼着向前扑杀。
    天空中的死星轰鸣，死亡坠星一颗颗坠落，砸在牛头邮差身边，爆出滔天骨尘。
    巨型牛头邮差怒吼着挥动灾厄火鞭，每一次落下，都将数百骷髅碾碎。
    可下一刻，更多骷髅从骨海里涌出，填补空缺。
    这是亡灵的洪流，是死灵君王的末日之战。
    维恩昂首，步伐震碎大地，巨型骷髅的身躯直冲战场中央。
    他身后，天幕死星缓缓压下，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碾进死亡的轨道。
    白骨海翻腾，战场轰鸣。
    天空死星旋转着，裂开的骷髅眼眶中光芒倾泻，化作无数死亡坠星，接连砸下。
    轰！轰！轰！
    每一颗坠星落地，都会炸开大片白骨尘雾，砸塌古堡的残垣，把巨型牛头邮差砸得踉跄。
    然而，那些邮差依旧挥舞着灾厄巨锤，巨大的武器如同山岳般横扫。
    每一次挥击，都将成百上千的骷髅士兵击得粉碎，骨片横飞。
    但亡灵不会畏惧。
    骷髅军团如潮水般涌上，骨龙张开巨口喷吐死亡寒息，骨骑士们嘶吼着拼死冲锋。
    这是亡灵与灾厄的对撞，是连天地都要粉碎的战争。
    瞭望塔上，司命死死握着栏杆，呼吸急促。
    伊莎贝尔却出奇冷静。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古老的怀表，啪的一声打开。
    表盘上的指针并不是普通的刻度，而是跳动的星光。
    每过一秒，都会熄灭一颗星点。
    “燃星之后，星灾值以每秒一格的速度消耗。”
    她的声音冷漠，像在讲一场实验的过程。
    “若归零之前没能停下…。”
    “那时，他将不再是人类。”
    怀表的滴答声，在战场的轰鸣中格外清晰。
    司命低声道：“维恩……真的停不下来了吗？”
    伊莎贝尔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目光冰冷。
    “他已经走向终点。”
    战场上，维恩的身影愈发恐怖。
    巨型骷髅踏碎白骨大地，每一步都带起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挥手指向天空，死星坠落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他疯狂的心跳在催促末日。
    “吼——！”
    他的咆哮震破云层，声音已经完全不像人类。
    苍白的火焰在他眼窝里跳动，却带着失控的癫狂。
    白骨与火焰不断从他身上溢出，身影越来越像一个不可名状的死灵之王，而不是那个少年魔法师。
    伊莎贝尔合上怀表，目光忽然闪过一丝复杂。
    她终于忍不住，朝着战场嘶喊：
    “——快停下！你还可以回来！”
    声音穿过风暴，落在维恩耳边。
    巨型骷髅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那双白火眼眸微微颤抖，仿佛在挣扎。
    下一秒，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瞭望塔的方向。
    他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随即，他再次咆哮，挥舞骨臂，率领亡灵军团冲向巨型牛头邮差。
    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世界本身在哭泣。
    白骨战场燃烧，死星阴影压下。
    维恩的身躯越来越庞大，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痕迹。
    但在那癫狂的白火之中，他忽然停顿了一瞬。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身边的哀嚎女妖。
    她依旧在尖叫，声音刺耳，驱赶着亡灵的杂音。
    但维恩的目光却透过那破碎的外壳，看见了另一个幻影。
    一张熟悉的脸。
    金发，蓝眼，华丽而脆弱的笑容。
    ——公主。
    那是他曾经愿意燃尽一切去守护的人，也是将他推入死灵深渊的刹那光影。
    狂风呼啸，战火燃烧。
    维恩俯下身，巨大的骷髅躯体，竟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骨指，触碰女妖的脸庞。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最后的温柔：
    “公主啊……我曾恨过，也曾爱过。”
    “如今……我放你自由。”
    “期望下一次相会时……你不再是那位公主。”
    “而我，也不再是天真的魔法师。”
    哀嚎女妖的身影颤抖着，声音渐渐低沉，尖叫转为抽泣。
    然后，她的身影开始破碎，化作一缕淡淡的幻影。
    那是人类公主的模样，微笑着，温柔地看着维恩。
    她没有说话。
    只是轻轻地、无声地，转身消散在白光中。
    维恩的眼窝火焰剧烈燃烧。
    他仰起头，仰天怒吼。
    巨大的骷髅身体猛然加速，脚下的白骨海洋翻滚，他冲向前方的三具牛头邮差。
    那三具二十米高的庞然大物正挥舞灾厄巨锤，怒吼着与亡灵军团厮杀。但维恩没有退缩。
    他张开双臂，狠狠抱住它们的身躯。
    骨与肉的碰撞，发出撕裂天地的巨响。
    他猛地抬头，声音震碎天空。
    “我不是死灵！”
    “我是维恩！”
    “——魔法师维恩！”
    死星轰鸣回应。
    整个骷髅行星坠落，撞向大地。
    炽白的光芒吞没一切，古堡、亡灵、牛头邮差，全都在光焰中粉碎。
    世界仿佛被火葬。
    轰！！！
    司命与伊莎贝尔所在的瞭望塔剧烈震动，塔身崩裂，他们被冲击波掀飞。
    光明消散时，战场已经化作一片空白的荒原，只有余烬与灰烬飘荡。
    ——维恩，不在了。
    瞭望塔的残垣中，伊莎贝尔缓缓撑起身体，怀里仍紧紧握着那只怀表。
    表盘上的最后一颗星光，熄灭。
    她低下头，轻轻合上怀表，声音冰冷，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五分四十七秒。”
    “……这是他最后的理智，也是他最后的星灾表演。”
    风吹过，卷起白骨的灰烬，像雪般飘散。
    那是维恩，最后的谢幕。
    「白骨堆成王座，
    星辰燃作火葬。
    你不是亡灵，
    你仍是人类。
    名字将被遗忘，
    但你的火，
    将在死星中长存。」
    ——《亡者之书》
    (本章完)